章一五 長生六道輪回經
“嘩啦啦”
天空中烏云密布，雨水如傾覆的江河從天際云間倒掛而下，沖刷著山石峭壁。
“大人，弟兄們都已安置妥當！”
聞言，蘇靖抬起頭，借著火把的光亮看了一眼來人。只可惜光線仍舊暗淡，卻是分辨不清來人的具體樣貌。
也不細究，蘇靖便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隨后想到了什么一樣，又開口道：“夏季多是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接下來還有一番惡戰，讓弟兄們趁此好生休息。”
接著，蘇靖又轉過臉望向山洞另一側坐在地上的老人。老人正低著頭用小刀雕刻著一節木棍，大體上已看出是一個人形。
這時，像是心有所感，老人抬起頭，也朝著蘇靖望了過來，隨即便聽蘇靖開口道：“這次勞煩老父辛苦帶路，若是事成，日后當有重謝！”
“哎哎哎，大人可是折煞老朽了！”聞言，老人當即丟下手中的木雕和小刀，連連擺手道，“大人乃是仁德之士，老朽不過只是做個向導，分內之事，當不得重謝！當不得！”
“這一路若非老父帶路避開了毒蟲猛獸…”
蘇靖搖了搖頭，正欲再說，卻在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
“大人，弟兄們抓了一條大魚，這不，燉了一大鍋魚湯，給您先端來一碗！”
聞言，蘇靖轉過臉，便看見從洞外跑進一名身披赤甲的親衛，手里端著一大碗冒著熱氣的魚湯。
蘇靖接過魚湯，正要開口，卻是一眼瞥見碗內的魚湯，頓時驚出一聲冷汗。
好家伙，那碗中哪里是什么魚湯，分明擺放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七竅之處正汩汩的往外流著鮮血。
再細看，那人頭五官樣貌極為眼熟，竟是與他自己極其相似。
蘇靖陡然一驚，將那魚湯猛地丟出，嗖的一聲立時站起，便聽耳邊傳來一聲男女難辨的怪異聲響：“大人，魚湯好喝嗎？”
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原本進來的親衛頂著一個巨大的魚頭，將地上的人頭撿起重新放進碗中遞給蘇靖，同時嘴巴一張一合：“大人，大人，怎么不喝啊？”
“轟隆——”
一道炸雷驚響，緊隨其后，又是一道電光閃過，山洞之內只見滿地身著赤甲的尸骸。
“啊！何方妖孽！”
蘇靖一聲怒吼，猛地拔出手中長劍，環顧四周，睚眥盡裂。
“轟隆——”
又是一道炸雷，同時“咔”一聲，如鏡片破碎一般，眼前天地之間陡然陷入一片黑暗。緊跟著，蘇靖身前突兀刮起一陣狂風，吹得讓他睜不開眼。
半晌，風驟然一停，透過手指縫，只見一道道光芒不斷閃爍。
蘇靖放下雙手，抬眼一看，便見身前，佇立著一輪巨大到仿佛頂天立地一般的白色輪盤，臉色不由為之一愕。
那輪盤分為里、外兩層，正面更靠近蘇靖的這一層為里層。
里層被劃分七個區域，分別是六個扇頁圍繞著中心一個金色圓盤，作順時針轉動。而這其中，六個扇頁中只有一個扇頁顯示著些許圖案，其余五個皆是一片空白。
而外層則是一個金色圓盤，上面如同日晷一般雕刻著十二地支。
蘇靖凝神望向僅有的圖案，只見一縷縷七彩霧氣不斷變動，一會兒組成連仇的樣貌，一會兒有組成玄策的樣貌，甚至還能見到蘇靖自己的樣貌。
大概一估算，蘇靖發覺那七彩霧氣能夠組成的人物總共有八個，分別是連仇、呂遷、呂向、呂德、玄策、贏異、他自己以及一個看不清面目，形象較為模糊的人物。
蘇靖不清楚這里是何地方，抬手一抹額頭。頓時，便見四周黑暗陡然一下閃爍。
隨即，一道綠色的0與1數字組成的光芒忽然從蘇靖右側升起，逆時針掃過整片天空，而后，外層金色圓盤之后，一道紅黃藍三色組成的巨網顯現在蘇靖眼前。
無數個0與1如同鎖鏈一般，伸進金色圓盤之中。
這時，蘇靖不由緩緩飄起，直到最后飛入里層中心金色圓盤之中。
“歡迎回歸，編號T_NruI-10220105！”
腦海中，司空見慣的系統默認語句一閃而過，蘇靖緩緩睜開眼，茫然地環顧一圈。昏暗的視線中碎石林立，一枚沾著淤泥的頭骨中，赤色的小蛇搭攏著腦袋，靜靜地躺在污濁的河水中。
蘇靖這才想起方才與鯉魚的一番搏斗，立時低下頭查看其身上的傷勢。
半晌，蘇靖不禁面露詫異，此時胸口位置以及右腹處，原本的傷口都已消失，若非是身軀中一陣陣的虛弱感，倒像是什么也沒發生過。
側過腦袋從碎石縫隙中打量著外部，刺眼的光芒預示著不知何時外界又來到了白日。
“…不知過去了多久？”
蘇靖搖了搖頭，自從成了鬼，時間觀念越發模糊。接著，他心思一動，臉上不禁閃過一絲憂色。
杜三練成鬼子葫蘆，還有河中突然殺出的鯉魚…
夜里所發生的的一幕幕從腦海中閃過，蘇靖越發覺得當前情況緊迫，還需盡快提升自身實力才是。
突破地縛境，或是能夠掌握一兩個法術…
不再多想，蘇靖重新坐好，閉上眼，再次運起長生六道輪回經，隨即一絲絲帶著寒意的陰氣從身下緩緩流進魂體之內。
眼前又是一片金光，蘇靖這時便發覺自己正盤膝坐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之中。
抬眼遠望，只見天地之間竟是一片混沌，仿佛不存在任何空間上的距離觀念，于是蘇靖只能望向兩側，發現有六個扇頁正圍繞著他順時針旋轉。
念頭一動，他轉過臉，果然身后正是一輪巨大的金色日晷。
“這里又是何處？與之前的副本倒是不太一樣…”
蘇靖收回目光，又看向周身的六個扇頁，仔細觀察之后忽然發現那六個扇頁每轉動一圈，便會往他所在的圓盤中噴吐出一縷金色霧氣。
這或許，也是圓盤為什么會是金色的原因。
圓盤內，稀薄的金色霧氣彌漫，一縷一縷環繞著蘇靖，時聚時散，并且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一縷金色霧氣鉆入蘇靖身軀之中，消失不見。
蘇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立即閉目凝神感知鉆入身軀內的金色霧氣。
半晌，蘇靖睜開眼，臉上卻是越發詫異。在他的感知下，那些金色霧氣皆是從會陰位置進入身軀，并且甫一進入，便消失無蹤。
不過，這并非是壞事。感知中，似乎每有一縷金色霧氣進入身軀，他的虛弱感就會減輕一絲。
“若是能夠吸收的更快，更多，或許我就能恢復得越快？”蘇靖若有所思。
這時，他心念一動，運轉長生六道輪回經。
“嗡”
陡然間，如同程序開機一般，原本勻速轉動的六面扇頁開始緩緩加速。于此同時，混沌之中一縷一縷七彩霞氣從四面八方紛涌而至。
六面扇頁宛若一臺高速運轉的巨型重機械，飛速轉動的同時不斷往圓盤中噴吐出滾滾金色霧氣。
“咚”“咚”“咚”
會陰處，細微的脈搏一下一下跳動，一縷縷金色霧氣隨之鉆入蘇靖的身軀之中。
“懌兒！懌兒！不，懌兒…爹錯了…是爹的錯…”
“秦國？公子？呵呵呵呵…阿公怕是都忘贏異了吧…”
“氣煞我也，竟令我兒去做一個區區看門小吏！”
“這趙國，乃至這天下，有誰敢動你呂子長半根毫毛，本公子便誅他滿門！”
“靠取個名字真難啊，您訂購的十隊白馬義從已集結完畢，請立即前往城外大營領取，務必記得支付黃金八十萬兩…哎，我還沒說完呢！”
“公子快走！老奴…”
“聽好了，道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鐵劍門，玄策！今日之仇，來日必百倍奉還！”
“這吊墜幼娘一定會喜歡的！”
“今力田疾作，不得暖衣余食，而建國立君，澤可以遺世。贏異，的確奇貨可居…”
便在這時，一道道聲音驟然間在蘇靖耳畔響起，嗡嗡地，時斷時續。緊接著，便見眼前一個個人影急速閃過，皆是之前在扇頁上所見八人。
一開始，畫面中八人交替閃現，但不過片刻，除了臉部模糊的未知人物外，其余蘇靖所熟知的人物漸漸消失。
“唉，離家多日，也不知家中近來可還好？”
“不…我還要回去！不能在這里倒下…回家！一定要…”
“…回家…”
耳邊嗡嗡地響著，金色霧氣越來越濃，蘇靖眼前畫面中未知人的模糊面部也隨之逐漸清晰起來。
面白無須，頭戴方頭巾，身背書篋，手里則握著一柄紅紙傘，年紀似乎不大。
蘇靖細細打量著，忽然眼神一變，極為驚詫。他猛地一下睜開眼，立時便回到亂墳灘的碎石堆下。
此時，碎石堆下，黑色的怨力四處彌漫。
他低下頭，朝著身旁的黑匣望去，便見之前神志未醒的亡魂頭顱沉在水中淤泥上，瞪著雙慘白的眼睛，張口仰面靜靜地看著他。
滾滾怨力從他的口鼻耳中緩緩涌出，像是受到某種牽引一般，圍繞著蘇靖兀自游動。
蘇靖低頭細看，那頭顱雖然面部漆黑，雙眼慘白，表情也是扭曲猙獰，但是仔細對比之下，正是方才畫面中的那個未知人物。
“莫非…”
蘇靖若有所思，不由猜測道：“方才那片混沌應當是我識海的具象化表現，而那六個扇頁的輪盤便是長生六道輪回經！”
“方才我在運功療傷，照往常情況來說，應當是從外界吸納陰氣。”
蘇靖抬眼望向圍繞著他緩緩飄蕩的怨力，沉吟道：“但有這亡魂怨力在身側，所以運功使所吸納的便是他的怨力？”
“之前從副本返回時我倒未有察覺，直到和鯉魚爭斗身負重傷，誤打誤撞進入了識海，得以見到長生六道輪回經的運轉過程。”
蘇靖望著身旁的頭顱，臉色一喜。
“或許，這才是長生六道輪回經的修煉方式？”
“亡魂的怨力進入我的魂體，其中的陰氣成為滋養，而所包含的欲念化作七彩霞氣在六片扇頁的作用下化作金色霧氣，又被我的意識所吸收。”
“呵，看來最終還是回到欲念上了啊，倒是不知是福是禍？”
蘇靖搖了搖頭，重新盤膝坐好，閉上雙眼，再一次凝神運轉長生六道輪回經。
他也不是什么畏縮之輩，更何況還是如今情況下。只要能夠提升實力，不違背內心道義，便是刀山火海，他也敢闖上一闖。
碎石堆下，彌漫的怨力在無形之力的牽引下，化作一道旋渦，涌向蘇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