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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八四章 煙消云散

  與莊無道的劍勢不同,云兒掌控的淚滿襟,,是難以形容的厚重,也難以言喻的悲壯。

  莊無道不知劍靈這幾劫以來,到底有著何等樣的經歷。不過那劍意之中,卻有著不下于他的悲愴。

再其后,就是狂暴  水有五德,亦有五惡——暴雨、洪水,澇漬,大霧,溺亡,而此時的劍靈,已將‘洪流,之惡,演繹到了極致。

  一劍劍蠻橫不講道理的斬下,將蕭守心的冰國,一寸寸的粉碎斬開。幾乎每過一個呼吸,那兩頭雙生冰蛟的身上,竟會多出兩到三道劍痕,被削下幾分血肉。

那蕭守心身上,亦是衣衫一片片碎裂,肌膚之外隱見血痕。道法,拳術,用盡了各種樣的手段抵御,對抗著。可依然挽回不了敗北之勢,雖有真武玄極加持,可在劍靈的鋒芒之前,卻是顯得孱弱無力。無論什么樣的拳勢,什么樣的道法,都只撐不到一個呼吸,就需在這劍勢之前潰敗  那太霄陰陽劍帶起的千萬劍氣,此時就似一整條奔涌向前靈玄大江,滔滔不絕,前赴后繼,永無止境。

最后的三十里方圓冰國,就在太霄陰陽劍下,不斷的破裂。甚至在那劍意重壓之下,開始往海中沉沒塌陷蕭守心的心緒已徹底沉入到了谷底,終究還是敗了  就如使用這‘真武玄極,之術時自己的預料,那個時候,他就不認為自己,再有贏下這一戰的可能,

  而‘真武玄極,,只是他最后的瘋狂一搏而已,可最后依然是以失望了局。

——恰如天機碑上的排名,今日天下第九蕭守心,敗給了天下第七莊無道  看著對面那個面貌有如少年般的身影,蕭守心的心中依然不甘憤恨,卻知這一戰,已到了必須休止之時。

  又眼神復雜的掃望了那已經從昏迷中的重陽子一眼,蕭守心不禁一聲輕嘆。事分輕重緩急,此時此刻,他已經護不住更多!所以需有取舍——

  身后的那個冰晶,驀然爆碎。隨著這冰國的爆碎,整個無盡冰國,非但未曾崩潰,反而再次擴張。

更有一團冰藍色的光暈,籠罩住了蕭守心與那兩頭冰蛟。始終將莊無道的劍潮沖擊,擋在了十里開外,穩固不搖  那兩頭雙生冰蛟,卻各自發出了一聲悲鳴,意識到自家主人,到底付出了何等的代價。而此時的蕭守心,面容也至少老了二十歲,本來犀利深邃的雙眼,此時卻是渾濁無光。

  直到足足百個呼吸之后,莊無道的劍勢,這才漸漸窮盡。東面沖來的水元之靈,一點點的平復衰竭,而漫天的劍影,也一片片的消散。

  二人這番交手。竟是將這碎風海內的風災,強行排斥迫開。當劍光消逝,罡風漸復,這常年狂風肆掠的三千里方圓海洋,竟是出人意料的寧靜了下來。天空中云淡風消,大片的陽光灑下,氣氛靜謐祥和。

  那蕭守心身周的凍氣冰環,也不知是何時破碎。孤身立在這片海域中,僅余的一塊浮冰之上。渾身傷痕累累,面色灰敗,口溢血絲。而那兩頭雙生冰蛟,此時也已收起了爪牙,身軀重新恢復到了一尺長短,盤繞在蕭守心的肩上,神態萎靡。不過依舊警惕的,看著百里外的莊無道,隨時準備聚力,繼續搏殺。

  而莊無道則傲立在三千丈虛空,身旁就是太霄陰陽劍,劍身散發著清冷寒光。這好似劍力正在凝聚,再次往巔峰攀升的征兆。

連續經歷與蕭守心及沐淵玄之間的惡戰,這口劍器,竟是得到了升華。在這一式淚滿襟之后,直接提升了兩層法  雙方遙空對峙,都在積蓄著氣力,可其實都已無戰心。蕭守心的‘真武玄極,術仍未結束,可渾身卻已是傷痕累累。已被莊無道的劍,創及五臟六腑。而兩頭冰蛟的傷勢。也是僅僅遜他一籌而已,

再要繼續下去,那就不止是重傷了局,而是何時隕落  莊無道同樣也無半分戰意,哪怕劍靈,還可繼續他身軀至少三刻時光。這一戰,他的傷勢也同樣不輕,之前因重陽子的偷襲意外而傷。之后將整個靈玄大江水系納入劍中掌控,亦是代價不淺。

  對面這位的‘無盡冰國,固然已被他擊破,可他自己的‘雷火乾元,也同樣再維持不下去。二百一十六尊雷火天傀,都是暗傷累累,撐不了多久。

  與蕭守心做最后一搏,自己大約是不會隕落的,亦不會損及道基,然而那子午玄陽艦,多半是保不住,而自己這二十年內,修為也別想再進分毫。

  之前太平道攻打離塵之時是忌憚甚過,生恐被離塵最后拼死反撲,遭遇折損。此刻卻已換成了他莊無道,投鼠忌器。

  將蕭守心斬殺不是辦不到,只是這代價大到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現今的離塵勢如旭日初升,而太平道則必定是江河日下。未來幾十年內,離塵就必有覆亡太平道之力,自己也定可問鼎天機第一。今日實在沒必要,為了眼前這位注定了要被時光刷落之人,把自己的大好前程也一并給搭進去。

  目光對望,二人皆是聰明絕頂,一瞬間就明了對方的心意念頭。莊無道唇角輕挑,微露哂笑之色。已知蕭守心,并無死戰之心。

  那蕭守心則臉色更是黯淡,語氣陰沉道:“此戰,我蕭某認輸”

  布局謀算,法力道業,皆不如人,如之奈何?自己若死在這里,太平道只怕立時就要遭群獸分食。僥幸偷生,太平道還有喘息之機。

  不過——

  “至多六十年內,蕭某必向真人,討回今日之仇”

  說完之后,蕭守心就已飛空而起。一人二獸,只用了須臾,就都回歸到了‘玄冥太陰,內。也不去侵奪永如靈淵二人之位,而是直接選了一個角落處盤膝坐下,閉目入定療傷。此刻的他,就連親自主持這件宗門鎮宗圣器也無法做到。

  “莊某隨時恭候”

  明知此刻蕭守心多半已聽不見,莊無道也依然這么說著,目里閃著絲絲冷意。

  六十年?這是巧合?節法真人預言那南方惡地的獸災,就是在五六十年后。

不過,倒也無需怎么在意。他會傾盡全力,在六十年內,將太平道徹底鏟平  收回了目光,莊無道又一個閃身,遁空飛落,降臨在那重陽子的身前。他這位‘生父,神智清醒,不過四肢俱斷。五內重傷,已是動彈不得。

  莊無道眼神復雜,卻無憐憫愧疚之意。

  “母親歸天之后,莊某就一直有個心愿,那就是讓你在母親她墳前,磕個頭,道個歉,為母親她守墓十載。從此你我恩怨兩清——”

  語氣平淡的說著,莊無道藏在袖內的手,卻是緊緊死攥繃緊,指甲幾乎扣入肉內。胸中心潮激蕩,難以自己。

  “莊某自問所求不多,不知重陽真人,你可愿讓我如愿以償?”

  言辭之中,是毫不掩飾的輕蔑,眼神亦是滿含快意。二十年河東,二十年河西。記得三十年前,母親帶著自己,在冰泉山下,跪地相求。卻得不到這點憐憫愧疚,只回以一句冷漠的‘塵緣已近,

  而三十余年之后,自己卻已能高高在上,俯視此人,掌其生死視之如螻蟻芥塵。

今日之后,困擾著他的道障,一生的心結,想必都可盡數散去  豈不令人舒心暢懷?

  “磕頭,道歉?”

  重陽子面上充血,就如煮熟了的龍蝦,潮紅一片。渾身劇痛難當,卻依然強忍了下來,臉朝莊無道冷冷的笑。

  “我無錯錯的是她,而非是我”

  拋家棄子,又豈是他自愿?那時在太平道,他雖身具絕頂天資,可也因此故,如抱寶盆,引人窺伺。不知多少人對他嫉恨,不知多少人要奪他之舍,又不知有多少人,要以他為藥引爐胎?

  如不依附蕭氏,哪里可能有足夠的靈藥奇珍,哪里能以散修之身,順利進入太平道秘傳之列?

  與莊小惜斷絕塵緣,他也是逼不得已,可事后也給了足夠的補償。若那女人,肯老老實實的呆在沈莊,哪里可能會在越城喪了性命,引來那諸般災禍?

與乾天宗雪舞勾結,謀算于己,更是可恨可殺  他現在唯一遺憾的,就是未曾更心狠一些,少些顧忌,早早前往越城,永結后患。

  “不肯?”

  莊無道眼神幽深難測,胸中殺意再次拔沖而起,卻又被他強行壓下。深吸了一口氣,莊無道平靜了一番心緒。

  “你既是為長生問道,不惜一切。那又何惜這區區顏面?在母親面前認個錯,又有何妨?”

  他懶得聽重陽子解釋,不管他這位‘生父,,有著什么樣的不得已,都不值得他憐憫。

  雖是自幼混跡市井,是個無賴出身,莊無道如今卻已知‘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的,的道理。

此身頂天立地,自有底線。有些違心之事,哪怕是殺了他莊無道,也做不出來自節法真人死去之后,這片天地間誰都不能讓他折腰屈從  重陽子聞言,則是微微愣神,目露掙扎之意,可片刻之后,卻是激憤滿腔。

  確實他為成道,為長生不惜代價。可這一次,卻發現自己,唯獨無法在這孽子面前低頭。

  不禁帶著期冀與一絲怨恨的,看向了停在百十里外的‘玄冥太陰——那已是他最后的希望。然而重陽子卻只見那冰輪之中,上下都是平靜異常。所有人,包括那永如靈淵在內,都在望著這邊。或是神情復雜,或是悲怒無奈,或是冷漠痛恨,卻都無一例外,無有絲毫的動作。

  而那蕭守心,則靜靜盤坐著,對他的處境,似如未聞。

  “絕不可能,癡心妄想——”

  語聲冷滯,重陽子忽然冷靜了下來:“弒兄之后,你難道,還準備弒父不成?”

  話語未盡,莊無道面色就已鐵青一片,唇角旁流露出淡淡的譏嘲。

  “弒父?我倒是沒什么不敢的。只是母親臨終之言,不愿違逆。不過——”

驀然間,莊無道袖一拂。磅礴的勁力,直接拍入到了重陽子的身軀之內。頃刻間無數的血氣,從其體內爆散而出  重陽子一聲怒吼哀嚎,五內如焚。一身真元,竟在這一刻全數散盡。

  而莊無道的語氣,則依舊那么的風輕云淡,不含煙火。

  “父親既是不愿,莊某也不欲強求。只是莊某的性情,一向喜以牙還牙。你既不能讓我得嘗所愿,那么莊某就毀了你這一生修為,讓你難見長生”

  隨著語聲,重陽子的四肢骨骼,也再次發出‘咔嚓,聲響,卻是被莊無道的勁力強行粉碎,與那氣脈經絡一同,全數扭成了一團亂麻。

重陽子劇痛之中,一陣愣神。莊無道卻是忽然一陣仰天長嘯,似乎胸中積蓄數千上萬年的郁憤,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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