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于此刻的燎原寺而言,此時已別無選擇。若貞一今日不能把離塵宗的勢頭打壓下去,那么燎原寺萬余年威名,都將毀于一旦,就如推倒的骨牌,會引發無數惡果。
那貞一大僧正,這一戰已經不能不惜代價,也不能不全力而為。
在莊無道這邊,也是一樣。若能擋得住這一位,離塵崛起之勢,就再不可阻。若是敗了,離塵也同樣是崩塌之勢 “一戰而定天一東南大局么?不對,確如神威王殿下之言,是整個天一修界,未來幾百年大勢,燕氏與三圣宗日后是戰是合,也都將于此戰抵定。”
風竹寒的目光迷離:“貞一南下,估計也在這位的預料之中。也怪不得,哪怕是使用血祭之術,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他也仍不肯罷手,定要毀去虛空佛國。若不能擋住這位,一切都是虛妄。”
燕成危正欲接言,說些什么。卻目光一凜,看向西面方向。此刻同樣有兩道浩大強橫不遜色與貞一大增正的氣勢,正從西北方向,藏玄大江的上游,越空而來。
觀其方向,應該是來自于大雷集與不死天城。
“這兩位,居然也坐不住了?”
風竹寒只稍作感應,就已知來者何人。一為天下第三樂長空,一為天下第七羽旭玄。
不久前才聽說這二位,正在太雷集內對坐弈棋,驚得珠光樓上下,都惶恐不安。
“來了才不奇怪。”
燕成危‘嘿,的一聲冷笑:“天一修界,數十年未有之大戰。這樣的大場面,誰不想親眼目睹?”
即將趕來之人,絕不會只有這兩位,還會更多。只怕此刻他那位端坐于大靈皇座之上的皇兄,也會關注有加。
天道盟與大靈,固然是樂見與三圣宗的戰爭推遲。可若局面能反過來,天一之南又有一位天機碑前十強人現世,有一比肩太平道的大宗崛起。那么這又豈非是解決三圣宗,永絕后患的良機?
千萬年來,雙方陣營的實力對比,大靈還從未有過這等占據優勢之時——
只需今日莊無道勝出,那么對于三圣宗而言,那就近乎是滅頂之災 破去了‘魔佛幻界轉輪千葉陣,,莊無道就已望見了節法真人,那已經黯淡之至的元神虛影。
瞳孔微縮,莊無道雙拳猛地緊握,只覺心中一陣抽疼,說不出的難受。不過隨即就把注意力轉向那法玄大僧正。
眼中戾意殺機,頓時就沖騰到了極致。不過莊無道踏空而行的步伐,卻是不急不躁,身形氣勢,皆沉穩如山,
他既然已經來了,那么世間無論誰人,都已傷不到節法分毫。反而自己若是表現得心浮氣躁,莽撞冒失,只會令師尊他對自己失望。
當莊無道踏入那紅焰燃燒的范圍,那些紅蓮毒火,立時就似尋到了獵物的猛獸,蜂擁而來,有如焰潮。
可莊無道的腳下,此時也有一朵白焰升起,而后瞬間就反卷擴散。把所有接觸到的紅蓮毒焰,全數掃滅。
這些沾染業火的焰力,確實難纏。不過若論到以火克火,第四重境界的《太霄重明離火》,卻是穩壓當代。
又有千白道血紅色的刃光斬來,莊無道卻是不閃不避,信手把大袖一揮,那漫天的刀光,立時就消逝于空,再不見半點蹤影,
乾坤挪移,反而是那法玄大僧正,渾身都被血刃環繞,顯得狼狽不堪。
“莊無道?”
法玄明顯是第一次與莊無道相見,深深的注視著,似乎是想要將莊無道的形象銘刻于心,尤其是莊無道身后,那氣焰浩大的血猿戰魂。
天生戰魂,仙階血猿,這就是的節法真人的底氣?
隨即法玄就又是一聲悶哼,一口血痰吐出。
右手驀地望前抓出,這一抓,似乎毫無目的。可幾十丈外的節法真人,卻微微凝眉。
莊無道面容不變,劍指虛空一揮。隨即節法真人的身后,就傳出了一聲轟然震鳴。而法玄的那只右臂,也在此刻齊肩而斷,血泉爆出。
二人這一次交手,外人看來莫名其妙,卻自有根底可循。
法玄以未來星宿劫經中的法門,以自身內傷為代價,拳出三息之后,試圖滅殺三息之后的節法真人。
而莊無道則以劍指,逆使憶惘然,之劍,同樣于涉了三息之后的時空。不但擋住了法玄之一擊,更順勢卸下了法玄的手臂。
他對燎原寺之人已經恨極,所以出手毫不留情。斬下法玄的手臂,虛空中就有十二口水火坎離劍,從‘太霄陰陽劍,上分離。
走的雖是《上霄坎離無量劍決》中的劍路,卻融入了天地陰陽大悲賦的劍道精華,十二道劍光一絞。那法玄身上的大紅色袈裟,就已支離破碎,渾身傷痕數十。
便是法玄從袖中取出來護身的一件玉如意,也被劍氣在頃刻之間,斬成了粉碎。
也直到此刻,法玄的眼中,才現出了絕望之色,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莊無道。
毫無抗手之力,他法玄在此人面前,居然毫無抗手之力天下前十,眼前的莊無道,即便無有戰魂附體,也同樣擁有了與天下前十中的任何一位,一爭長短之力 而若是有了戰魂,則已可與天下前五比肩。不是指平常狀態,而是全力以赴的那種——
此時的莊無道,無疑已是在天下最頂尖的幾人之列他那弟子即便今日趕來了,只怕也未必能輕易獲勝。
勝負難知——
莊無道卻未這許多感想,意念之中,此時就只有一個‘殺,字。單手一個道訣,玄術引動,三十倍威能的‘太霄重明羽化都天神雷,引動,刺目的雷光,驀地在法玄上下的頭頂處,轟擊而下。
法玄一聲遺憾嘆息,似在為自己的命運感嘆,也似在遺憾,不能將節法徹底誅滅。而后整個身軀,就在那三十倍羽化都天神雷沖擊之下,全數爆烈了開來。無數的血點,在地面爆散出一個巨大血環。隨著莊無道的太霄重明離火掠過,這些血肉又隨即化為了飛灰粉末。
滅殺了法玄的肉軀,莊無道卻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的,往前方看了一眼。
還沒死透,他能夠感應,那法玄的元神與部分肉軀,其實已經在最后時候,安然逃遁,退入到了虛空佛國的深處。應該是仍未死心,欲借這二百萬佛修之力,再與他做拼死一搏。
不過莊無道,卻也未曾在意。這個法玄,算不得什么麻煩,只是讓他多費一點功夫而已。
即便是借助那‘虛空佛國,之力又如何?自取死道而已。
一言不發,莊無道行至到節法面前跪倒。
“師尊”
說完這兩字,莊無道就沉默不語。不是不想說,而是這世間任何言語,都能完整表達他現在心緒之萬一。
兩具器煉分神被毀,元神也幾近潰滅,隕滅在即——幾十年來拜入離塵門下時,他何時曾想到,自己會見師尊,如此凄涼一幕。
“差點以為從此就見不到你。”
節法真人開玩笑的說著,卻見莊無道的臉色更為黯淡,不禁哂笑:“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日后的道途,不知會見到多少,何需做這小兒女狀?沒得讓人見笑。”
見莊無道仍是默然,神情更為冷肅哀傷,節法真人微微搖頭,也沒再勸,面色同樣肅穆了起來。
“世間從來就沒有白得的餡餅,要得到些什么東西,總需付出。這個道理,想必無道你心中有數?”
“無道曉得”
莊無道吸了一口氣,朝節法真人深深的一頓首:“定不會使師尊失望窮我一生,必定助我離塵宗掃平天下宵小,一統東南,鑄離塵萬世霸業。”
并未立誓,只因莊無道心中,此刻在節法真人面前,任何的誓言,都是褻瀆羞辱。
“萬世霸業?也無需如此我知你心性,不在爭雄稱霸,而是長生問道,還有你那執念。我也不要離塵宗能夠稱霸當世什么,只需能在你走后屹立不搖,萬世長存就心愿已足。”
節法真人搖著頭,眼透笑意:“無道你可知,什么叫做薪火相傳?”
莊無道心中再次抽痛,眼里快要調出淚來,卻又強忍:“徒兒以前不知,現在卻已明白了。”
“明白了么?如此,我就可放心了。”
節法真人一聲唏噓,眼神悵惘:“記得幾百年前,我初入離塵門下時,玄策真人,就是對我這般說的。所以無道,在你離開天一或者坐化之前,定要把這薪火傳下去——”
語音未盡,節法真人就已‘唔,的一聲,心有所感的看向了北面。
“那人來了,天一第一劍修貞一大僧正,好強的氣勢。不知無道你,可有把握?”
“是勝是負,需要戰過才知。”
莊無道雙拳猛地再一緊,渾身骨骼,都發出爆裂了聲響。這位燎原寺貞一大僧正,才是他真正的對手。
其余無論那魔檀子也好,法玄也罷,都只是開胃菜的程度而已。
“不過,若到不得已時,弟子當有與他同歸于盡的把握”
到了實在不得已的那個時候,就需賭一賭,那貞一大僧正,是否有在燎原寺承擔虛空佛國破碎的因果業報之后,還有與他一起身殞寂滅的勇氣——
“同歸于盡?我把無道你推上去,是為離塵日后幾百年支柱,而不是要你這么早,就與敵攜亡。都已說了薪火相傳,無道你難道還不明白?”
節法真人一身嘆息,探手一招,就有一枚丹丸,從他被毀取的衣袍殘骸內飛空而起,落到了莊無道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