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蛻變
就跟李凡這關系，楊逸肯定是半個字都不能提的，就在他正琢磨著編個瞎話掩飾過去的時候，蕭苒用了胳膊肘頂了那小胖子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對著楊逸道：“那你的駕照…”
“哦，駕照倒是被吊銷了。”
蕭苒立刻顯得很是歉疚，然后她低聲道：“對不起，我給你錢，小胖兒，借我一萬塊錢，不，借我三萬吧。”
那個小胖子詫異的道：“我靠！你撞了我的車還跟我借錢？”
蕭苒扭過了頭，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的道：“又不是不還你！利索點兒！手機轉賬，趕緊把錢給人家！”
楊逸笑著擺了擺手，道：“算了吧，那一萬塊錢我就不要了，你也甭借錢了。”
蕭苒看著楊逸，一臉詫異的道：“為什么不要了？害你丟了駕照總得補償你，所以給你三萬塊錢，要不你說多少錢？”
楊逸笑道：“算了算了，我前一會兒還缺錢的，但現在已經不缺錢了，至于駕照嘛，反正我以后也用不到了，有沒有一個樣，無所謂了。”
小胖子立刻豎起了大拇指，一臉喜意的道：“哥們豪氣！”
蕭苒不滿的瞪了自己旁邊的小胖子一眼，然后看著楊逸道：“為什么你用不到駕照了？”
“我要出國，國內駕照用不到了，出去重新考就行。”
“出國，那個國家？”
“應該是英國吧。”
“我就在英國留學啊，嗯，你剛才就看出來了，我在圣三一學院，不過我馬上要畢業回美國了。”
“哦，是嗎？呵呵，那還真是不巧啊。”
楊逸笑的挺真誠的，雖然他早就知道了這個蕭苒的狀況，但這種事可不是能拿出來炫耀的。
蕭苒拿出了手機道：“留個電話吧，還有，錢我一定會給你的，說好什么就是什么。”
現在，楊逸是真不缺錢，因為他既然要出國那車一定是要賣了的，而他的車很值幾個錢，落地就得一百來萬，再加上他改裝前后又扔進去五十來萬，就算急著出手，最起碼也能賣上一百萬，所以蕭苒給他一萬塊錢也好，三萬塊錢也好，還真是無所謂了。
錢無所謂，但人就很有所謂了，美女無論什么時候也是稀缺資源，楊逸等到現在不就是為了要個電話嘛。
很愉快的交換了聯系方式，在一旁等的著急的小胖子道：“行了，咱趕緊的走，我得去停車場提我的車去，要不你們兩個去吃個飯什么的，我自己去提車行不？”
蕭苒不耐煩的道：“你急什么？你走了我怎么回去。”
小胖子苦著臉道：“我說蕭大小姐，你看這哥們帥不帥？我是男人都覺得他帥啊！人品好不好?好得很啊！你說你這么大個人都沒對象，好不容易找一個還特么是個人渣，反正你們兩個也是有緣，要不干脆你們兩個處著試試？哎，哥們，你沒女朋友吧？”
楊逸立刻搖頭道：“沒有，這不正找呢。”
小胖子把手一拍，沖著蕭苒道：“我靠！天賜良緣啊，你要不你們先去吃個飯，我這就撤了啊！”
蕭苒沒好氣的道：“給我站住！今天的事兒不許跟你媽提，更不許跟我媽提，還有，你原來不是還追我呢嗎？怎么著，這就變心了？你跟里面那混蛋一個德性，不是好東西。”
小胖子一臉不屑的道：“得了吧，你可比我大三歲，原來那是我歲數小不懂事兒才會暗戀你，現在嘛，我什么樣兒的美女…”
蕭苒抬手就要打，小胖子扭頭就走，而且邊走邊大聲道：“以后你再也別碰我的車！坐都不行！”
小胖子就這么走了，蕭苒轉身看著楊逸，很是不好意思也很是溫柔的道：“這是我一朋友，我爸和他爸關系特好，原來還是鄰居，那車是他的，我開了他的車出來也沒跟他家里人說，這車就跟他心尖子一樣，一看車沒了立刻就給報警了，要不然還不會把你扯進來，真是對不起。”
楊逸笑道：“沒事兒，你現在要去哪兒？我也得開我的車去，你要是回打車的地方咱們還能順道一塊兒回去。”
折騰了一下午，天都已經黑了，也確實到了吃飯的點兒，蕭苒看了看四周，隨即道：“要不先吃了飯再回去吧，我請客，吃飯的錢總還是有的。”
“別，吃也是回去吃，我車還扔著呢，再給我拖走了可麻煩。”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兩個人打了輛車，回到了相遇的地方，楊逸的車果然被貼了條，但還好沒被拖走，于是兩人再開上楊逸的車開始尋找吃飯的地方。
握上了方向盤，本以為自己絕不會有心理波動的楊逸竟然生出了不舍。
雖然楊逸絕不會改變想法，何況他現在想不走也不成了，但是突然就要離開居住了十幾年的家，而且是永遠離開，又怎么能夠一點兒離愁都沒有呢。
而楊逸最舍不得的就是他的車，這車買來還沒半年呢，這半年來楊逸每天琢磨的事兒就是怎么改車，剛剛全部改裝并調教到了最佳狀態，方向盤還沒捂熱呢就要賣，怎么能夠不心疼。
看著楊逸上車之后突然跟換了個人似的，嘴也不貧了，也不笑了，握著方向盤一個勁兒的長吁短嘆，蕭苒不由好奇的道：“怎么了？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
蕭苒看的還挺準，楊逸苦笑了一聲道：“是啊，就是要離別，我這車可是花了我不少心血，現在要賣了真是舍不得。”
“為什么要賣？哦你是要出國，那也不用非賣了啊，留著唄，回來又不是不開車了，讓你家里人看著點兒，偶爾開開不就行了。”
楊逸鬼使神差一般的道：“我沒家人，而且我也回不來了。”
話一出口，楊逸立刻警醒了過來。
他這是怎么了，跟一個注定很快就要永不再見的美女瞎侃一會兒，試著能不能在臨走前發生點兒可以，但怎么能控制不住情緒瞎說些大實話呢。
蕭苒顯得很震驚，然后她小心翼翼的道：“沒…家人？”
“嗯，父母死了，也沒親戚，我就一個人。”
“抱歉，對不起。”
“沒事兒。”
蕭苒小心翼翼的道：“那你是要辦移民了？還是外國籍要回去了？”
楊逸愣了一下，因為他本來是華夏籍，但沒等周歲就辦成了英國籍，父母死了以后回國就給他恢復了華夏國籍，但這次再離開以后，他會是什么國籍可就真說不準了。
可能楊逸以后就沒國籍了，也有可能是他會有很多國家的國籍，不過就算有國籍，最大的可能也是假的。
“我是華夏籍，移民嘛，嗯，可能會吧。”
楊逸含糊的回答了蕭苒的問題，蕭苒不以為意的道：“你想移民英國嗎？我是美國籍，其實我不想移民的，不過也無所謂了，一個國籍而已。”
一個國籍而已，聽蕭苒說起來真是簡單又輕松，因為這對她來說確實就只是一個護照的問題。
但對楊逸來說，國籍可不僅僅是一本護照，而是歸屬感以及更重要的東西。
楊逸還沒出國呢，但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了根。
所以楊逸更加的有點兒傷感了，而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個飯店。
那是一家面館兒，挺小的，但楊逸以前經常去吃飯，無意中看到了熟悉的飯店，卻讓他的心理更加復雜。
怎么看什么都覺得不舍呢？
甚至就連一個原來覺得味道不咋樣，只是圖近圖快而常吃的飯店都覺得親切而不舍。
楊逸對自己的心理感到有些生氣和唾棄，因為他以后必然要過的生活，這種濃濃的不舍和眷戀是絕不能有的情緒。
暗恨自己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堅強和決絕，但楊逸卻還是一腳踩下了剎車，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就在這兒吃面吧！”
“行，有停車位嗎？”
蕭苒關心的事情顯然和楊逸不在同一個頻率。
楊逸叫了兩碗面，雖然他吃不完，但他想把兩個味道都吃一下，雖然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他卻開始有了極為強烈的緊迫感。
就好像過了今天就再也吃不到了一樣。
因為情緒有些不穩，楊逸對面前的大美女都失去了絕大部分程度的關注，而蕭苒在漫不經心的吃著自己的面時，突然道：“我也要走了，明天就走。”
“嗯。”
“本打算這次回來就不走了，至少也要待上很久，可是…”
蕭苒突然說不下去了，她有些哽咽，低聲道：“我的初戀啊，我的初戀是網戀也就算了，是異地戀也就算了，結果我愛的人還他媽是搞的婚外戀。”
楊逸有些漫不經心的道：“知足吧，你沒爬上人家的床已經不錯了，呃，你剛才說初戀？”
蕭苒有些生氣的瞪了楊逸一眼，道：“我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初戀怎么了？”
楊逸搖頭道：“沒怎么，我就好奇你這么漂亮，不該出現這種狀況才對。”
“喜歡我的人多了，只不過我看不上而已，哼，最討厭就是那些自以為很帥其實娘娘腔的男人。”
“那我就得說一句了，結果你就看上了一個那貨？這說明你眼光很是有問題啊，以后再看人的可得看準點兒。”
“我說你會不會聊天兒？沒見人家正難過呢？”
蕭苒顯得很是氣惱，楊逸嘆了口氣，道：“你也別難過了，你得這么想，這一年時間你和那人聊得很愉快吧？雖然見不著但覺得很幸福吧？也沒吃什么虧吧，而且你還打爆了他的鼻子，還讓他…總之挺慘，嗯，總之我覺得你沒必要生氣，該高興和慶幸才對。”
蕭苒側著頭，筷子在碗里攪來攪去，思索了半天之后，突然一笑，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啊。”
楊逸雖然滿腔離愁，但看著蕭苒一笑，還是覺得有種春風拂面的感覺。
蕭苒吐了口氣，把眼睛擦了擦，輕聲道：“換個話題吧，你去英國干什么？留學嗎？”
“工作，我要去找份工作。”
“你不上學了？”
“畢業了。”
“這么早啊，你多大？”
“22。”
“22就畢業了？什么大學？抱歉，我不是審問你，我就是有點兒好奇，你可以不回答的。”
“清北大學，國際關系專業，我畢業是早了點兒。”
楊逸心里說了一句我還是國際關系和國際關系史雙學士學位呢，雖然這兩個系差別不大。
蕭苒一臉佩服的道：“我21，上大二，跟你說過了吧我在劍橋圣三一學院，你到了英國可以找我去玩兒，相信我，我開車技術其實真的不錯，在賽道上我開到過280。”
“賽道和公路是兩碼事兒。”
蕭苒撇嘴道：“那只是一個意外，我就是在英國開慣了到這兒一時不適應而已。”
楊逸以為自己吃不完兩碗面的，但他竟然全給吃完了，拿過餐巾紙擦了擦嘴，然后他沒接蕭苒的話茬，微笑道：“今兒是累的夠嗆，早點兒回去吧，我可以送你。”
蕭苒看了看楊逸，用小女生特有的嗔怪語氣道：“我以為你會邀請我去玩點兒什么呢。”
“還是算了，你明天不是去美國嗎，坐飛機很累的。”
“嗯，我想了想，其實也可以不走的，反正這次放假回來就是為了…我可以按原計劃回去，反正機票也都訂好了。”
楊逸笑了笑，然后他一臉歉意的道：“可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得回去好好休息一晚，所以很抱歉。”
蕭苒吁了口氣，她的臉色也淡了下來，然后她輕聲道：“也好，你送我回去，我把錢給你，不管你要不要這錢我總得給你的，我不喜歡欠別人的。”
“回頭再說吧，不是有電話了嘛。”
楊逸當然看得出來蕭苒對他很有好感，如果再繼續接觸下去說不定真的會發生什么，但是，注定不可能有結果，最多也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在一起，那就還是不要再繼續發展下去了吧。
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什么還可以任性，如果知道了自己接下來會做什么，卻還是害人而且害己那就是混蛋了，而楊逸可不是混蛋。
只是吃了碗面的時間。
不，是吃了兩碗面的時間，楊逸完成了他的蛻變。
就在下午的時候，楊逸還是一個剛畢業的學生，處在只想著玩兒的年紀，但到了晚上，他已經準備好面對未來不見得美好但肯定會很刺激的人生了。
也就是兩碗面的時間，眷戀，不舍，遺憾，以及諸多情感已經被楊逸壓在了心底最深處。
很多情感不會就此消失，那不可能，但應該是不會輕易冒出來了。
對正常人來說這應該很難，但對于在令人絕望的孤獨中度過了童年的楊逸來說，他已經積累了完成蛻變所需的一切要素，所以完成蛻變就是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