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趙國的未來從趙國的過去手里接過了重擔,開始了與王翦的初次交手,原先他們兩人也交過手,可惜,都不是以主將的身份。這還是他們的初次相遇,李牧來到戰場的第一件事,就是送龐公回去,他不想讓如此高齡的龐公繼續在戰場上苦撐著,趙國還有他,不至于讓一個老人再來流血流汗。
隨后,兩個人都開始小心翼翼的試探自己的對手。
王翦不敢輕視自己的對手,同樣的,李牧也不敢輕視他,可是戰況對王翦來說是有利的,因為他有著充足的糧食,他完全可以與李牧對峙下去,可是李牧就沒有這樣的資本,甚至長期的對峙會直接毀掉趙國的后勤。這就是秦國的實力,一種國力上的碾壓,這是陽謀,對方就是知道秦國的打算,也沒有別的辦法。
唯一的辦法就是進攻,將秦人擊退。
李牧的確是這么做了,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對峙之后,李牧的進攻如同狂風暴雨,他迅速派遣騎士來繞道切后,自己帶著主力分兵三路來分別攻打屯留和慶都,第三路軍隊是直接繞道野望北上,這個路程非常的熟悉,這是當初信陵君攻打秦國時的路程,也正是可以繞過函谷關的那條道路。
這讓王翦頓時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他面前的這個李牧,簡直就是個瘋子,他的部署,不能以常人的目光去對待,王翦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對手,面對秦國居然敢不顧一切的進攻。王翦當然也做出了最穩妥的打算,一方面,王翦放棄了附近的幾個城池,減少戰線的拉長,聚集兵力更好的保護自己的糧道,也是來抵御敵人的進攻。
趙國的軍隊在李牧的手中,也是爆發出了強悍的進攻欲望,李牧的大旗出現,并且最先發動了進攻的時候,趙國的士卒們如同虎狼一般,瘋狂的開始了進攻,這些被李牧所培養出來的軍隊,戰斗力的確非常的強悍,王翦倒是擊退了趙國的軍隊,還主動出擊,消滅了李牧的一支偏師,可是慶都卻被李牧攻了下來。
隨后,李牧率領大軍直接殺向了上黨,不給自己留下任何的余地。
王翦先是奏告咸陽,希望咸陽能重視河道,提防趙人直接渡河南下,同時,分出士卒來,令啟帶著偏師直接進攻邯鄲,而自己則是去圍堵李牧,以免李牧在上黨地區造成太大的破壞,李牧并沒有經攻大城池,只是一路都在攻打秦國防守薄弱的鄉野,從這里不斷的獲得補給。
同樣的,啟的軍隊也是深入趙國的腹地,直接朝著邯鄲殺去。
秦王和趙王都被嚇壞了,這倆人想要干啥??
秦王和呂不韋最先做出了反應,秦王急忙又征召了五萬士卒,以蒙武為將,前往消滅李牧的偏師當然,趙王這里也是做出了反應,趙王急忙征召了國內的四萬老弱,以龐公為將,前往抵御啟戰爭頓時變得更加激烈,王翦還跟在李牧的身后,同時讓上黨的士卒來幫忙,想要將李牧直接消滅在上黨。
奈何,李牧的行軍速度極快,同時又靠著水,在王翦即將完成包圍的時候,李牧迅速渡河北上,而那支想要攻打咸陽的偏師正在這里等候著,李牧與他們合兵,配合龐公,夾擊啟所率領的秦國軍隊,王翦也緊隨其后,渡河猛攻李牧的后方,雙方經過了一陣詭異的混戰,傷亡都非常的巨大。
而這根本不符合秦國的利益,秦國的目的只是對峙,是拖延,而不是跟趙國在這樣的地形下硬碰硬,在混戰結束,雙方再次對峙,李牧又擺出進攻姿態的時候,秦國率先退兵。這樣的對峙不是秦國想要看到的,李牧進入上黨的時候,秦人都嚇壞了,生怕他毀掉這里的耕地,好在李牧并沒有做出這樣的事情。
事實證明,這個李牧就不是一個可以對峙的,他從頭到尾都在進攻,拖著王翦四處亂跑,很好的利用王翦謹慎,不敢冒進的性子,若是李牧遭遇的是廉頗,蒙驁這樣的急性子,只怕早就將他追著打,當然,要是遇到那樣急躁的將軍,李牧肯定也不會選擇這樣的戰略。
兩國的戰爭在持續了許久之后,終于落下了帷幕,趙國雖然付出了比秦國更大的代價,可是,他們真的擊退了秦國。自從馬服君破秦之后,這是他們第一次擊退了秦國的進攻,李牧的名聲傳遍了各國,而趙國的百姓們,則也是以迎接英雄的姿態來迎接這位真正的英雄。
最為開心的,大概是龐公,龐公笑得合不攏嘴。
龐公從不曾如此的開心過,當他得知李牧主動發起了進攻的時候,他被嚇得險些當場去世,他很害怕李牧會全軍覆沒,但是李牧用這次漂亮的戰事來證明了自己,雖然傷亡巨大,可這次的確是一次勝利,秦人慫了,主動的退兵了。李牧這樣激進的打法,除卻當初的白起,應該是沒有人能打出來的。
龐公這一生,見了很多的將軍,原先在他心里,他所見過的最能作戰的應該是秦國的白起,僅次與他的是樂毅,趙括,魏無忌,在他們之后的大概就是廉頗,蒙驁,王翦,然后是趙奢,田單,景陽這些人,而如今,他覺得,李牧甚至可以排在樂毅那一隊列里,他太過兇悍,一般人真的沒有辦法阻擋他。
他就像一頭猛虎,等待著最合適的機會,然后猛地沖過去撲到獵物,絕對不給獵物機會。
而最重要的是,李牧還年輕。
龐公咧嘴笑著,也不說話,就是看著李牧,眾人從不曾見過龐公如此開心的模樣,李牧都被龐公看的有些難為情,絲毫看不出他是那個猛虎般的將軍,當李牧帶著龐公返回邯鄲的時候,趙王親自出來迎接,趙王對李牧,可謂是心服口服,他以最高的禮節來迎接李牧,證實了李牧在他心里的分量。
趙王當然是要舉辦宴席的,在這樣的情況下,怎么能不舉辦宴席呢?
趙國陷入了一片狂歡之中,趙人經歷了數次的戰敗,馬服君的出走,廉頗的出走,終于,他們等來了一次久違的勝利,這跟魏無忌那次不同,這是趙人自己打出來的勝利,哪怕是在王宮里,也能看到這樣的歡樂氛圍。樂師奏響了高亢的音樂,趙王醉醺醺的跳進了大臣們的當中,跳起舞來。
趙人的舞姿非常的豪邁,雙手大開大合,仿佛就在戰斗。
趙王邀請李牧下場,親自與他對舞,李牧也不客氣,兩人隨著豪邁的樂曲跳著舞,大臣們拍著手,雙手都被拍的通紅。就連郭開,雖然痛恨李牧,也難免不被這樣的氛圍所感染,他也情不自禁的拍起手,王宮內滿是笑聲,龐公笑呵呵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這一幕,他心里的高興,是無法表達出來的。
就像一個背負著高山的巨人從肩膀上拿下了山峰。
就像一個尋求水源的旅客在荒漠里看到了清泉。
龐公從不醉酒,這是他的第一次醉酒,他聽著那音樂,恨不得下場來跳舞,可惜,他跳不動了,不知什么時候,龐公看到在人群里跳舞的廉頗,廉頗還是原先的那模樣,他揮舞著手里的寶劍,也不怕傷害到其他人,他看到了田單正在默默的看著樂毅,兩人對視了許久,這才舉起了手中的酒盞。
他看到樓緩,劇辛兩個人笑著寒暄,問起了彼此的過往。
他看到趙奢正在高聲的唱著歌。
他看到了很多,很多,他看到了自己的家人,看到了所有的朋友。
“龐公?龐公!!龐公”
似乎有人在急切的呼喊著他的名字。
他看到了年輕的將軍李牧,在一片雪白色的世界里,李牧不安的看著自己,龐公走上前來,抱著面前的年輕人,“趙國,我就交給您了替我照顧好他吧,這么豪邁的歌曲,這樣好看的舞蹈,若是沒有人再彈奏,若是被人遺忘了,那就太可惜了”
李牧得勝歸來的那一天,趙王操辦了宴席來款待群臣。
龐公一動不動的看著他們。
直到有大臣發現不對,他的驚呼聲,終于是打斷了這次的宴席,李牧等人沖到了龐公的身邊,呼喚著他的名字,可惜,龐公早已停止了呼吸,他的臉上滿是笑容,咧著嘴,是那樣的開心。李牧哭的非常傷心,他抱著龐公的尸體,哭了很久很久。就連趙王,也是跳著要太醫令必須救下這位老將軍。
可惜,太醫令并沒有將他救下來,趙王跪坐在地面上,揪著自己的頭發。
在這一天,趙國迎來了自己的英雄,也送走了自己的英雄。
龐公的葬禮非常的隆重,有很多人來送別,李牧是走在最前頭的,趙國的將軍抬起了龐公的遺體,將他帶去安葬。趙國那濃郁的歡樂氛圍,也因此而消失了。街道上,百姓們聚集在一起,自發的為這位將軍發喪,士卒們用佩劍敲打著盾牌,來送別將軍最后一程,龐公終于睡下了。
值得慶幸的是,他是懷著美好的希望離開的。
龐公的逝世,對趙國的打擊并不小,而對那些重視他的人來說,也是如此。
趙括是在呂不韋那里得知了這個消息,呂不韋本來是該開心的,龐公的逝世對秦國來說,是最好的消息,龐公走了,秦國又少了一個強大的對手,可是當他看著面前沉默著的趙括,卻沒有辦法透露出心里的這種歡樂。趙括并不驚訝,龐公已經很年邁了,趙括的內心,或許也習慣了這樣的離別。
又有什么關系呢?自己也老了。
按著狄所說的,遲早是能見面的。
趙括低落的情緒,也影響到了他的家人,這一天,藝并沒有多問什么,善也不敢來打擾父親,她在地面上花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并且在一旁寫著父親。趙括笑了起來,所有的哀傷都仿佛掩藏在那笑容之下楚國,壽春 春申君聽著武士帶來龐公逝世的消息,隨意的讓一位使者前往趙國吊喪,便不再理會,這不是因為春申君無情,而是因為楚國也面臨著這樣的難題,向來強壯的楚王,在今年的寒冬之中,病倒了。楚王的身體一天比一天糟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虛弱,那把從不離開他身邊的佩劍,如今也是無力的躺在床榻上。
它的主人已經抬不起它了。
楚王感到很害怕,他不敢獨自一人待著,就要春申君陪在他的身邊。
春申君同樣也很害怕,他也不敢獨自一個人待著。兩個人做了幾十年的朋友,從不曾分離過。春申君就陪伴在楚王的身邊,聽著楚王絮絮叨叨的說起了從前,楚王講述著他與春申君的那些往事,到最后,話題總是落在在秦國的公子啟的時候,楚王數次拉著春申君的手,告訴他自己的愧疚。
他不該將妻子留在秦國,他不該對長子不理不顧,他很害怕會遇到啟的母親,他的母親會質問自己。
楚王想要將啟迎接回來,讓他來擔任楚王。
可是,在這個時候,春申君卻有些遲疑了,倒不是說春申君有什么陰謀,主要問題還是啟這個人,因為他的母親是昭襄王的女兒,安國君的妹妹,故而他在秦國受到了很好的待遇,秦人甚至以他為將軍,據說如今的秦王更是將他當作自己的心腹,他從小生活在秦國,就連楚語都不會說 這樣的人若是接回來當王,春申君實在是擔心,這樣的作法是在請回一位內奸來當王。他對楚國還有認同感嗎?他對楚王還有敬愛嗎?他會重視楚國嗎?
春申君不敢保證。
可是春申君這樣的作法,在一些人的眼里,好像就是在證明春申君想要奪走楚王的王位,有流言說當今楚王的幾個兒子都是春申君的私生子,他們將來成為楚王,春申君自然就是讓自己的血脈頂替楚國的血脈,完成了一次篡位。楚王病倒,國內的事情取決與春申君,故而這些人不敢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