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韓王挾持馬服君,想要謀害馬服君。”
“我知道這件事,已經有不少人趕往韓國,想要救出馬服君,我還聽聞,這件事是國相魏無忌親自策劃,馬服君不能容忍他犯下的那些過錯,他就想要借著這個機會來除掉馬服君。”
在邯鄲的食肆里,幾個強壯的年輕人聊著天,他們神色肅穆,將短劍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們顯得非常憤怒。韓王挾持趙括的事情,在趙國各地,甚至是諸國都傳的很快,就好像有一支看不到的手在推動著這一切,趙括在趙國的名望太高,當這個消息傳到趙國各地的時候,頓時就引發了一場混亂。
有許多從戰場上返回的士卒們,叫囂著要打到韓國去,甚至有些已經啟程趕往韓國,他們要救出馬服君!要不是虞卿反應遜色,只怕此刻就已經有幾萬趙國的青壯自發的殺到韓國去了。虞卿當然是非常生氣的,他趕忙澄清謠言,嚴懲了那些散布流言的人,可是很快,他也背上了罵名。
有人說,虞卿根本就是魏無忌的鷹犬,知道魏無忌的詭計敗露,故而想要掩蓋事實。
于是乎,虞卿越是想要壓下這流言,流言也就越是迅速的傳播,很快就成為了趙國人盡皆知的秘密。在道路上,常常能看到佩劍的年輕人,有的騎著駿馬,有的坐著車,更多的還是徒步,他們憤怒的朝著韓國的方向走去,只是在幾天之內,趙國各地,就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欣喜,所有人都是皺著眉頭,擔憂的談論著韓國的事情。
趙括親自將絕望的趙人從深淵里拉了出來,而在此刻,這些趙人,卻再也看不到屬于他們的光明。整個趙國,仿佛又回到了先前,只是與從前又有不同,從前是那種麻木,深入骨髓的絕望,而如今卻是對未來的迷茫,是一種驚懼,當然,更多的還有憤怒,韓王遠在韓國,可是魏無忌...他就在趙國啊。
魏無忌的院落外,已經是有廉頗親自挑選的士卒來進行防守,廉頗也不放心其他的士卒,害怕他們也會行刺魏無忌,這些士卒,是知道真相的,也是愿意相信廉頗將軍的,趙國內有威望的如龐煖,董成子等人也是出來澄清,只是在短時間內,只怕這些流言還是壓不住的。
魏無忌坐在院落內,飲著美酒,門客們坐在他的周圍,所有人都看著面前的酒盞,面色呆滯,向來豪爽的他們,此刻卻再也沒有辦法像從前那樣暢飲,唯獨魏無忌,毫不在意,還能淡然的飲酒。宴席格外的安靜,所有人都不言語,就連魏無忌也是如此,他也只是喝著美酒,并不說話。
“啊”,門外時不時傳出幾聲慘叫,隨即便是刺鼻的血腥味。
魏無忌的門客們早已習慣這種血腥味,只是,如今卻有些特別,有門客站起身來,魏無忌伸出手,示意他坐下,門客看著魏無忌,看了許久,這才無奈的坐了下來,此刻,死在外面的,卻都是一些無辜的人,準確的來說,是一些仰慕趙括的年輕人,這些年輕人以為馬服君復仇的名義,前來手刃魏無忌。
廉頗將軍安排的士卒,在驅逐無果之后,干脆利落的殺死了他們。
一個又一個年輕人死在了魏無忌的院落門口,可這些人的尸體,那濃郁的血腥味,也沒有能嚇到下一位前來的勇士。院落之外,有士卒正在將尸體一個一個的抬上馬車,遠處便又走來了幾位,看起來不像是什么游俠,只是帶著鋤頭的農夫,他們顫抖著,看著面前的士卒們,用鄉野粗鄙的口音叫道:
“二三子怎么能幫助謀害馬服君的兇手呢?”
為首的將領搖著頭,認真的說道:“我可以向您起誓,國相絕對沒有謀害馬服君,馬服君很快就能回來,這是廉頗將軍所說的,請您相信。”,農夫看著他們,顫抖著說道:“他..他們說..二三子已經被魏無..無忌收買...”,隨即,這些粗鄙的人沒有說什么,大吼著,舉起鋤頭就朝著士卒們沖了過去。
“撲哧”
門外再次傳來慘嚎聲。
有門客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酒盞,憤怒的說道:“他們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呢?”,他抬起頭來,看著魏無忌,“我們離開趙國吧。”,魏無忌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酒盞,他咧嘴一笑,說道:“他們就是想要讓我離開趙國,我若是如此離去,方才那些死去的人,可就白死了,難道二三子不想要為他們復仇嘛?”
眾人紛紛看向了他,魏無忌又飲了一口酒,說道:“我有自己的安排。”
正在說著,忽有一個人走了進來,門客們急忙拔劍,那人也不畏懼,只是淡然的看著他們,目光最后落在了魏無忌的身上,門客們認識此人,也急忙收起了劍,來人喚作王樊,是趙括的門客,王樊看著面前的眾人,說道:“我已經帶著門客前來此處,勸說那些前來為家主復仇的人,各位不用擔心了。”
看得出,王樊的心情并不好,馬服君的門客們大多也都繼承了馬服君身上的諸多品德,看到因為流言無故死去的那些人,王樊的心情自然不會很好,而如此平靜的魏無忌,也是讓他有些生氣,在他的臉上,王樊甚至都看不出半點悲痛。只是在一天之內,魏無忌的院落就死了很多的人。
這些人里,有仗義的豪俠,有樸素的農夫,也有剛剛從戰場上回來的英雄。王樊看著那些被馬車運走的尸體,實在是說不出話來,他覺得,若是馬服君回來,知道有這樣的事情,散布謠言的人一定是會被他殺死的。這些死去的人都是尊敬馬服君,受過馬服君恩惠,和王樊他們一樣的人。
氣氛有些壓抑,看到同類無故的死而不動容的,那是畜生。
王樊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說道:“請二三子近期內不要走動,我們正在想辦法辟謠...主母也愿意出面,董成子正在調查流言的散布者,這件事很快就能壓下去的。”,他說完,也不理會魏無忌,轉身便離開了。魏無忌瞇著雙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
而在這個時候,趙豹的府邸里,同樣也是在舉辦著宴席,而這場宴席就要熱鬧很多,這場宴席的目的是為長安君接風,趙豹坐在上位,長安君坐在一旁,來到宴席的大多都是趙氏貴族,他們對于長安君的到來,自然是非常歡迎的,眾人喝著酒,唱著歌,顯得非常開心,又有樂師,舞女作陪,更是瀟灑。
長安君看著這些親戚,卻只是低著頭,看起來有些靦腆,這讓趙豹非常的詫異,要知道,從前的長安君,那可是囂張跋扈,在邯鄲都是出了名的,因為受到太后的寵愛,他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哪怕是兄長趙丹,他也敢當面訓斥,反正有母親來庇護他,是屬于那種人見人惡的紈绔。
趙豹就常常懇求太后,不要如此溺愛孩子,這樣會毀掉他,可是太后卻不聽他的,他又不繼承王位,溺愛又能怎么樣呢?這導致趙月越來越蠻橫,到后來甚至為了一件玩具,險些打死了另一位貴族子弟。后來他哭著前往齊國當質子,趙豹又有些懷念他,雖然頑劣,可畢竟還是他的親猶子。
何況長安君是他看著長大的,從小就跟在自己的身后。美女窩 趙豹長嘆了一聲,方才詢問道:“你在齊國,是不是受到了欺辱?”,長安君一愣,抬起頭來,看著趙豹,沉思了許久,卻沒有言語,從他閃爍的眼神里,趙豹已經找到了答案,當然,像這樣蠻橫的少年,到了齊國,沒有人幫他出頭,自然是容易吃虧的,他正要跟長安君說些什么,就看到有人闖進了他的宴席里。
來人氣勢洶洶,正是假相虞卿。
趙豹抬起頭來,看著虞卿,也沒有憤怒,只是站起身來,笑著與他寒暄,虞卿并沒有要拜見他的想法,虞卿憤怒的說道:“因為馬服君被挾持的謠言,趙國已經變得混亂了,我本以為這是范雎的陰謀,卻沒有想到,國內的有些人,也在推波助瀾,難道就不害怕秦國會趁著這個時機進攻嘛?”
“如何能忍心來謀害自己的國人呢?”
虞卿憤怒的質問道,他忽然看向了身后,便有武士押著兩個人走進了此處,虞卿指著座位上的新晉中牟令趙勛,憤怒的說道:“這兩人是您的門客,他們在邯鄲傳播謠言,被我抓獲,請問這是怎么回事呢?”,趙勛茫然的看著他們,搖著頭說道:“我并不認識他們。”
虞卿看向了那兩位被抓的門客,他們瞪大了雙眼,看著虞卿,罵道:“你這魏無忌的鷹犬!不得好死!”
虞卿大怒,咬著牙,冷冷的看著趙豹,“請您以國家為重。”
“我向來如此。”,趙豹回了他一個笑容。
夜深人靜,院落外的確已經聽不到什么慘嚎聲了,而魏無忌終于也喝光了面前的酒水,他卷起了衣袖,晃悠悠的站起身來,指著身邊的一位門客,說道:“來,給我一劍。”,門客們抬起頭來,驚訝的看他,魏無忌無奈的看向了身邊的侯贏,說道:“還是您來吧,趁著我還沒有清醒...”
侯贏站起身來,一劍刺進了魏無忌的胳膊,魏無忌大叫了一聲,便倒了下去,門客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的行刺給嚇了一跳,目瞪口呆,侯贏身手不錯,完全看不出是一位年過七旬的老者,他咧嘴笑著,看著那些早已驚呆的門客們,說道:“將家主抬到后院休息,來幾個能哭的,跟我去王宮,訴說家主遇刺的事情。”
門客們也不愚蠢,聽到侯贏的話,自然是反應了過來。
“什么??您說什么?信陵君遇刺?!”,趙王猛地就從床榻上跳了起來,連衣服都沒有穿好,就跑到了殿里,剛剛走進殿里,就看到那些跪在地面上痛哭的門客,趙王渾身都在顫抖著,急忙扶起了最先的那位老者,“到底出了什么事?”,那老者委屈的說道:“有人在邯鄲城內說家主謀害馬服君,故而有人行刺家主...”
“那信陵君人呢?他怎么樣?”
“家主受了重創,怕是要不行了。”
趙王踉蹌了幾步,險些摔在地面上,好在有武士急忙扶住了他,趙王深吸了一口氣,大叫道:“給寡人準備馬車!!”,看著趙王大哭著沖出王宮,侯贏愣了一下,這位趙王雖然沒有魄力,但是對大臣還真的是不錯啊。趙王急急忙忙的離開了王宮,很快就趕到了魏無忌的院落門前。
那撲鼻的血腥味,那馬車上的尸體,讓趙王說不出話來。
魏無忌躺在床榻上,渾身都被包了起來,滲著血,只有微弱的呼吸,趙王沖進來的時候,醫者正在為他檢查傷口,趙王撲在魏無忌的面前,眼淚忍不住的掉落,“信陵君?信陵君!請您不要拋下寡人啊..請您不要丟下寡人啊..”,醫者看著趙王,無奈的長嘆了一聲,說道:“上君...只怕信陵君是要不行了...”
趙王抓住魏無忌的手,低著頭抽泣了起來。
“咳..咳..”,魏無忌的咳嗽聲,讓趙王急忙抬起頭來,都來不及擦掉眼淚,信陵君痛苦的看著趙王,他認真的說道:“上..上君..我本想與您共創大業..看..看來..咳咳,上君...”,魏無忌緊緊握住了趙王的手,認真的說道:“請您..不要..不要懲罰那些...謀害我的..人..他們..他們..只是被..”
魏無忌沒有說完,便又暈了過去。
趙王咬著牙,緩緩的抬起手來,手臂上還有魏無忌捏出來的血跡,他看著手臂上的血跡,額頭青筋暴起,眼里噴射出憤怒的火焰。
“是誰敢謀害寡人的大賢!!!”
趙王憤怒的離開了信陵君的府邸,在離開的時候,他吩咐醫者要照顧好信陵君,不能讓信陵君有事,趙王說的很嚴厲,幾乎就要指著醫者罵,若是他死了,您也要為他陪葬!當趙王離開之后,魏無忌這才睜開了雙眼,坐在床榻上,醫者關上了門,看著他,無奈的說道:“如此哄騙君王,實在是讓我有些不安...”
“剛才看到上君流淚的模樣...我心里也有些愧疚。”
“不過,我們不這么做,上君是狠不下心來的。”
ps:讓我這樣心思簡單的人來寫廟堂里的爭斗..唉,實在是太為難我了,畢竟善良的我不可能是老陰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