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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六點蒼之鷹(六)

  出了這個用多羅葉指的高手。

  姐弟二人謹慎起見,點上火把在五龍觀附近搜尋一番,提防還有人藏在暗處。

  確認無人藏匿,便又檢查起地上的尸首。

  從他們的兵刃、佩飾、形貌等方面去分辨是何方勢力。

  有些能辨得出,有些卻陌生得很。

  靠在五龍觀西側,柴木灰燼旁有一具特殊尸體。

  此人面色煞白,身著白袍,身旁遺落蛇杖,還有一頂樣式古怪的灰色布帽。

  帽頂似是繩結的裝飾不斷上盤,狀若毒蛇。

  趙玉彥找尋致命傷翻動他的尸體,等他后背露出,忽然一條黑白環紋細蛇從破爛的袍子中鉆出,蛇頭沾著主人的血,嘶嘶吐著黑色蛇信子!

  這蛇詭異得很,分叉的蛇信掃了兩下,立即將頭扭過姐弟方向,它身子往后蜷縮蓄力作攻擊狀。

  少女長劍一掃,眨眼將毒蛇分成數段,在地上一扭一扭,流血蠕動,那蛇頭一張一合,兇性仍在。

  一看便知是兇猛毒物。

  “你瞧。”

  少年目光從毒蛇尸體劃過,撿起地上一支短哨,吹了吹上面的灰塵,遞送到姐姐身前。

  “這這是蛇哨。”

  那短哨在少女兩根手指間旋轉,發出呼嘶呼嘶聲響,想來用嘴去吹,聲音定然清亮。

  “姐姐,趙姝一定會用這個。”

  “天下用毒宗派雖多了不少,五毒教依然是其中翹楚,但能用蛇哨控制豢養毒物的宗派終究不多。”

  “看他的裝扮、面骨、兵刃,顯然與那些叛教徒不一樣,可能本就是西域人士。”

  少年繼續回憶:“姑蘇瑯嬛密室中一些卷宗中有過記載。”

  “昔年日月神教啟創,能收錄那般多的功法武學,乃是因為創教教主發現了一個殘缺傳承,得到那個大教遺留下來的部分寶庫。”

  “而這個大教的源頭,最開始便來自西域。”

  “按照卷宗記載,西域也有毒宗活躍,比如白駝山。只是聽聞斷了傳承,數十年前就已凋零。”

  趙霏聽了他的話,端詳手中的竹哨:“西域教派中最活躍的應當是昆侖派,其他宗派鮮有聽聞。”

  “這還是個西域用毒高手,確實罕見。”

  “若非他死了,我倒想與他多聊幾句。”

  趙玉彥點了點頭,他也有類似想法。

  “說起昆侖派,早聞昆侖二老已將天龍五訣練到巔峰,又在雪山推衍劍氣。”

  “老掌門震山子早年便有乾坤一劍的名號,不知云龍大八式是否也登頂極致,若是如此,恐怕能激發劍氣。”

  他露出一絲期待之色:“昆侖新任掌門號稱一字飛龍劍,他得昆侖二老教導,不知是否練成劍氣。”

  “嗯”

  “應該還是及不上爹爹,否則早就來衡山論劍了。”

  “昆侖掌教佩劍,現在還在神峰劍冢中呢。”

  趙霏沒了興趣,隨手彈出蛇哨:“丟了一柄掌教佩劍算什么。”

  “昆侖二老將劍氣引入了玉虛殿二十年,這筆受用不盡的財富,遠不是一柄佩劍能比的。”

  “不過.”

  “自打爹爹的劍氣問世,江湖新學就從不缺少關于真氣外放的爭論。”

  “劍氣能激射萬千,乃是真氣載氣,以氣為媒介。”

  “佛門絕技中承載真氣的媒介似乎很好找,比如當年少林方丈的袈裟伏魔功配合大慈大悲千葉手,方證大師憑借一件袈裟就能隔空拍出連綿掌力。”

  “那些求捷徑的人,一個個盯著大和尚們的功夫。”

  她又指了指方才那具被打穿的尸體:

  “這人的多羅葉指用法奇特,透勁極高,激射的血霧帶著勁風飛掠。加之這門指法煉至大成,本就有隔空傷人之能,若是此人功力再高深一些,以他特殊運氣法門,也許能用出隔空指勁,那便也與劍氣差不多了。”

  趙霏透過火把看著弟弟:“你的斗轉星移碰到這等特殊內功就打了折扣,遠不及爹爹。”

  “所以.”

  “你還要多練。”

  趙玉彥將目光移到一邊,有些不樂意地嘟囔一句:“姐姐的要求太高了。”

  “我才什么年歲,沒有爹爹的功力再正常不過。”

  “當年爹爹如我這般年歲時,興許與我也差不多。”

  聽了這話,盡管少女一直心存勝過自家老爹的遠大理想。

  卻也立即瞪了弟弟一眼。

  “你練功多早?爹爹早年可是打漁出身,哪有你如今的資源。”

  說到此處,趙霏露出仰慕之色:“你可以在瑯嬛密室閱覽各家武學,那時爹爹可是一部功法都難求,但卻在短短數年之間登頂天下。”

  “若非他是這等驚世人物,娘親這般心高氣傲的人,怎會經常盼著他去太湖邊垂釣。”

  “要知道”

  “當年爹爹尚在微末之時,莫師祖便用東方不敗作為目標時刻激勵。”

  趙玉彥立時露出慚愧之色,又正色道:“姐姐所言極是,我一定努力勤懇,多學多練。”

  “嗯。”

  趙霏順勢說道:“本來我們南下只是尋趙姝的,現在卻多了好幾件事。”

  “盤州遺刻,白虎堂叛徒,還有方才用少林絕技的人。”

  “你想了解他的心法功路?”

  “不錯。”

  她應了一聲,余光瞥向地上西域用毒高手的尸體:

  “西域魔門的人像是走在了真氣外放的前沿,對大和尚們的絕技研究頗深。”

  “若是能借鑒他們的方法,我們也許能早日練出劍氣。”

  “不一定非要按照劍典上的思路走。”

  “那”

  趙玉彥猶豫了幾秒,又問道:“西域魔門多有蹊蹺,這邊的事要不要告訴三師兄?他畢竟南下了。”

  “哪用得著你操心.”

  趙霏一轉身子:“也許他南下就是來處理這些事的。”

  “你只要一發信,以三師兄的性格,絕對會當面問清楚。”

  “那時.我倆想離開他的視線都是一件麻煩事。”

  趙玉彥一想也是,便不再贅述。

  二人找了個干燥的地方,將就著對付一晚。

  翌日清早,騎馬上官道,繼續西進。

  臨近普安州,群山巍峨,連綿起伏。

  烏蒙山橫臥州上,如一條巨龍蜿蜒,守護一方水土。

  道旁水流清澈,在州城東邊十里左右,嘉樹茂竹成片,還有幾汪巨大湖泊,無風無浪時,那湖泊如鏡,將郁郁蒼蒼的山川綠樹,全都倒映下來。

  這一路環境清幽,與昨夜殺氣對比鮮明。

  普安州附近的官道上,急促的馬蹄聲響直接踏碎寧靜。

  野店客舍,驛站茶棚的生意突然爆好。

  攜帶刀兵的武林人比比皆是。

  行商的馬隊商幫,各都雇傭了大批人手,鏢師護衛一個個神色肅穆,早早打出背后宗派勢力旗號,免得遭人沖撞。

  江湖上俠者多,惡人也不少。

  越是靠近普安州,越是能聽到眾多傳聞。

  關于盤州遺刻,還有數日前在黔滇古驛道、罐子窯灣的血腥大戰.!

  普安州城以西,有一巨大莊園,名曰溫山怡園。

  園內極為奢華,引外護城河之水,從水門入園,流經亭閣間,此閣多有翠竹古梅,桃桂松柳,號自在山水閣。

  這是普安州的大戶。

  家主溫廷榕,掌控普安州最大的溫山馬幫,旗下經營的草藥生意更是當地大宗。

  人總有些貪心的時候。

  數日前領著溫山馬幫從涼都回來,路過黔滇古驛道時,仗著人手眾多,本身好武的溫廷榕對江湖人爭搶的盤州遺刻起了心思。

  于是卷入了罐子窯灣大戰。

  哪知對自己幾斤幾兩判斷有誤,不僅人手折損眾多,溫幫主自己也差點沒命。

  只因有人逃命時禍水東引,將一篇破損遺刻抄譜丟到他手上。

  當天若不是有貴人相助,他的命早就沒了。

  “聿!”

  “聿!”

  溫山怡園門口響起了一陣勒馬聲,門口一位接近五十歲身穿醬袍的中年人在看向馬上來人后,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正是溫山馬幫幫主溫廷榕。

  “老前輩!”

  “兩位大俠,總算把你們盼來了!”

  來人騎著三匹馬,一位氣度不俗的白發老人,一位面相憨厚的中年漢子,還有一位靈動少女。

  溫廷榕能保住一命,全靠這三人搭救。

  當時一道返回普安州時,他極力邀請三人入門,但對方并沒有給面子。

  今日能到此處,全仗一封讓他汗毛倒豎的詭異信件。

  “溫幫主,這信是你自己寫的,還是旁人給你的?”

  少女手拿一封信件,對著他搖了搖。

  溫廷榕不敢對下馬的少女有一絲一毫的輕視怠慢:

  “大俠,我豈敢欺騙你們。”

  “再說三位對溫某人有救命之恩,說什么也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事。”

  老人聞言沒什么表情,中年漢子倒是點了點頭。

  順勢遞話:“你是怎么找到我們的?”

  溫廷榕趕忙解釋:“在下世代在此地行商,廣有人脈。”

  “旁的地方不敢大話,若在普安州,小道消息能打聽到不少。”

  “我與三位恩人在西城門分別,雖不知恩人們去往何處,但只要大概描述三位樣貌,手下總能打聽出來。”

  他往前半步抱拳作揖,一臉苦楚:

  “在下一時貪心,惹出禍事,心中悔恨已極。”

  “收到這封信后,溫某寢食難安,束手無策之下,只得冒昧攪擾。”

  溫幫主姿態放得極低。

  他雖然不清楚面前這三人的身份,但瞧過他們出手,知道是江湖高手。

  暫不提面前這位深不可測的老人,便是那看上去僅十三四歲的英氣少女,就有一手驚掉他眼球的神奇劍法。

  心中猜測他們不是尋常門庭,極有可能是高門大派。

  甚至是平日里溫山馬幫想攀附都攀不上的大宗!

  也唯有深厚底蘊,才能培養出這等傳人。

  三人不主動提,他自然不敢去問。

  這兩日心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此刻看到三人當面,才稍緩愁緒。

  那封信對他而言威脅頗大,甚至不敢面對。但大宗高人,卻不一定會怕。

  且牽扯盤州遺刻,云貴各路門庭恐怕都不愿忽視。

  莊園門口,牽扯韁繩的憨厚中年人徐徐說道:

  “溫幫主不用拘謹。”

  “這信你沒給錯,既然對方指名道姓要尋我們,那自然要瞧瞧他們的手段。”

  溫廷榕唇邊八字胡一抖,顯然很激動。

  他連聲道謝,心覺溫家有救了。

  那少女笑道:“當日黔滇古驛道那般多高手,溫幫主竟能奪得遺刻殘譜,可見溫山馬幫的實力絕非等閑。”

  “幫主縱橫普安州,如今在溫山怡園擺下龍門陣,何必因為幾個宵小慌神。”

  雖然對馬幫實力有些信心。

  甚至對溫家的一些武功路數頗為得意。

  那也要看與誰比。

  在江湖大宗面前,溫幫主可不敢聽這恭維話。

  他苦笑一聲:“大俠太高看在下了。”

  “那晚夜黑,溫某人又才從涼都回來,不清楚時局。當時兩眼昏花,心想著渾水摸魚,倘若知曉罐子窯灣龍盤虎踞,如此險惡,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趟這渾水。”

  溫幫主說話時用厚大的手掌將后腦拍得咚咚響。

  可見有多懊悔。

  少女聞言不太禮貌地笑了笑。

  她舉止隨心,毫無拘束,倒是讓溫幫主心中有些奇怪。

  按常理來說.

  與長輩在一起出行,多半要遵守禮數。

  這少女卻無拘無束,似是并不在乎兩位長者的目光。

  他暗自搖頭,心想這云貴之地的門庭那樣多,總有些奇奇怪怪的宗門是自己不熟悉的。

  溫幫主沖著少女擺出一個笑容,又朝靠后一些的老人深深一禮。

  這位白發老人在他心中分量極重。

  當日他只是簡單出手,便覺難以揣摩。

  是紅砂教教主那等級別的人物。

  “三位恩人,外邊風大,還請入莊敘話。”

  “請。”

  那中年人最有禮,也舉手相請。

  溫幫主以及溫山怡園中大批莊客,一道迎請三人。

  在普安州,少有這般隆重。

  但三人顯然都是從大場面中出來的,面對溫家隆重迎客極為平靜。

  瞧著三人表情,溫幫主更確定心中猜測。

  踏上莊內小徑時,又聽那少女笑道:

  “溫幫主當日將盤州遺刻的殘譜交給我們,可曾好奇過上面的內容?”

  溫幫主愣了一下,回應道:“在下還是不知道的好。”

  少女看著他的表情,哦了一聲:

  “誤會,誤會,原來溫幫主是真不知情。”

  溫幫主聞言腦筋急轉,頓了良久才算明白少女話外之音。

  能做成這般的大生意,他當然不傻。

  她是在懷疑自己與那些發信人串通一氣。

  這.這是哪家的女娃娃。

年紀不大,心眼子可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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