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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舊時代的遲暮(8.506K)

  深遠寺內。

  寺廟梁頂上的蜘蛛吐絲結網,絲絲有緒。

  任大教主的心網,卻在女兒的話下亂成一團。

  除了翻動陽譜的聲音,再無半點雜音。

  向問天從自家霸氣的大教主身上,感受到了以往從未流露過的情緒。

  曾經的武林霸主,似乎產生了一絲絲挫敗感。

  任大教主以往聽到江湖人的名號,無論強弱他總能點評指摘一番,何曾這樣沉默?

  “盈盈.你說這瀟湘劍神與你一般年紀?”

  任我行瞧著正值二九年華如花似玉的女兒,不由皺起眉頭將話再問一遍,確認方才有沒有聽錯。

  “是。”

  任盈盈又加了句:“這人.他不僅年輕,臉還顯嫩。”

  任我行又見向問天點頭,雙手將手中陽譜一合:“了不起,那還真是罕見奇人。”

  “難怪這些追劍譜的人毫無察覺,我若事先知道此人年紀,也不太敢朝這方向猜想。”

  他來回踱步,又嘀咕一聲:“無形有形劍氣,當真有那般奇妙?”

  向問天當日在福威鏢局,便將親眼目睹、親身感受說給任我行聽。

  “有意思,”任我行笑道:“若得機會,老夫必要領教一番。”

  任盈盈聞言正想阻止,老爹又把話題岔開了:“黑木崖的情況如何?”

  向問天露出凝重之色:“咱們雖有三尸腦神丹的解藥,可除了那些對教主忠心的,其余敢逃離黑木崖的人少之又少。”

  “哼!”任我行虎目翻涌殺氣:“這些叛徒對東方不敗這個狗賊不見得有多么忠心。”

  “多半是被葵花寶典上的武功嚇破膽了。”

  “教主,那下一步該如何行事?”

  任我行此時已明白東方不敗難對付,不敢托大:“黑木崖暫時不能回,先從外邊勢力入手,將東方不敗逼下崖。”

  “按照你們之前的說法,正道各派已將他當成大威脅,我們便借他們的手一道將他鏟除,屆時再返回黑木崖收攏勢力,重整日月神教。”

  任我行的安排讓他們松了一口氣。

  此時莽撞殺向平定州,那和送死沒有分別。

  “臨安梅莊那邊,又有什么消息?”

  向問天道:“我們的人傳信過來,那邊十來日就有人要去梅莊問罪。”

  “這些人倒也小心,他們生怕教主在梅莊附近,不敢單獨前往,于是等北部分舵的人一道下來,這才有膽量入梅莊。”

  任我行冷笑一聲:“那也正好,就從這些人入手。”

  任盈盈按照事先約定,已將內部得到的消息傳給了某位劍神。

  她聽爹爹的口吻似乎只是針對黑木崖下來的人,便未多話。

  直到七日后出發離開深遠寺,又添煩惱之事。

  “梅莊這四人囚禁我多年,正好拿他們震懾那些叛徒,順便消我心頭之恨,”任我行騎著馬,正朝臨安方向去。

  “爹,不可!”

  任盈盈聞言勒緊韁繩。

  “有何不可?難道我不該找他們算賬?”

  向問天在一旁聽著心中打鼓,他知曉教主脾性因此不好開口。

  做女兒的卻無顧忌,急忙說道:“那那個劍神就在臨安,他與梅莊四人有交情,爹爹打殺黑木崖的人他絕不會管,可對這四人動手,便要和他拔劍相對了。”

  “爹爹才脫困不久,暫不宜與他動手。”

  少女眉梢帶著焦慮,說著一些委婉的話,給老爹臺階下。

  想到那小子在竹林中的身法,功力定然更勝福州時。

  爹爹雖是曾經的武林霸主,可現在.多半不是他的對手。

  她又暗暗搖頭,這已不是什么誰比誰強的事,心下萬萬不想看到他們兩人打起來。

  “哈哈哈!”

  任我行聽了女兒的話后霸氣一笑:“那可正好!”

  “原本只是處理一些叛徒,雖然解恨,但也無趣,現在卻有趣得很。”

  “瀟湘劍神,老夫要見識一下是否有那般神奇。”

  他話罷將女兒的表情收入眼中,敏銳感覺到一絲不同。

  當下催馬沖在前方。

  任大教主心意已決,旁人再勸都已無用。

  然這一路并不順心,從夏履鎮出來走了四十里路,臨近正午,任我行停馬在路旁的茶棚喝茶歇息。

  手下人已先一步出發入臨安打探,三人本也不會在此逗留。

  沒想到.茶鋪中喝茶的江湖人正討論與他們有關之事。

  “近來這江湖可真是熱鬧。”

  一個背著短槍的漢子吹了吹滾燙的茶水:“聽說魔教上一代教主任我行重出江湖。”

  這人的語氣雖有唏噓,但也沒露出什么驚悚懼怕之態。

  任大教主在一旁瞧著,心中并不痛快。

  十多年前一提他的名號,江湖人哪個不怕吸星大法?

  辛辛苦苦練出來的內力,片刻之間就被吸干。

  這等妖法,簡直是大魔頭的標簽。

  任大教主還是一仍舊貫,可這江湖嘛.早已是物換星移。

  “上代教主?伱從哪里聽說的?”旁邊有人打聽。

  那短槍漢子道:“臨安那邊啊,天河幫的人不知從哪收到飛鴿,又聽見不少人提起,應當不會有假。”

  一位穿著長袍的白須老人道:“這任教主當年也是叱咤風云的人物,可如今這江湖人杰輩出,不知任教主的武功能算作天下第幾?”

  他這樣一問,立時傳來一陣笑聲。

  “任教主很厲害嗎?”

  “再厲害也不及我六兄弟。”

  “那他能排第幾?”

  “簡單,將東方不敗與瀟湘劍神除去,再將我們六兄弟除去,他去爭第九好了。”

  “不錯不錯,最多也只是第九。”

  六個怪人雙手環抱,洋洋得意。

  旁人還沒說話,任我行已將手中茶碗放下。

  “你們又是什么人?”

  瞧他們衣著扮相正常,不是封不平之流,可說話的口氣卻不比封不平小。

  脫困這些天,任大教主心中正憋著一口氣呢。

  這些人如此不敬,他殺心大起。

  “桃谷六仙!”

  “大名鼎鼎的桃谷六仙,便是我們兄弟六人。”

  六人依然得意,全都打量起任我行。

  見他長長的臉孔,臉色雪白,無半分血色,雖然眉目清秀,臉色實在白得怕人,便如剛從墳墓中出來的僵尸一般。

  桃花仙抓了抓腦袋:

  “怎么樣,你有沒有聽過我們兄弟的名號。”

  向問天正要動手,任我行伸手制止。

  “桃谷六仙?沒聽說過,讓老夫試試你們有什么本事。”

  六仙也不是傻人,他們聽了這話一下躍出茶棚。

  六人沒有掏出短棒,任我行便不拿長劍。

  茶棚之外,七人以拳掌相斗,打在一起。

  任教主的拳掌刪繁就簡,每一掌打出去都帶著剛猛勁力,他衣袖疊疊,那強勁掌風打得漫天塵煙。

  那煙云在空中一會兒幻成掌影,一會兒幻化拳影。

  周圍茶棚看客原本看不清他的掌法,可那些塵煙在其周身密密顯化,或拳或掌,這才驚覺他短短時間已打出如此多拳掌,簡直是驚世駭俗!

  旁觀者已顧不上喝茶,全都心情亢奮,圍在一旁瞪大眼睛觀望。

  那桃谷六仙若只一人,頃刻間就要敗倒。

  可六人有奇異陣法,在周圍來回縱跳,分接任大教主拳腳。

  若只一人連接任我行剛猛掌力,真氣翻涌越來越厲害,幾招下去便要吐血大受內傷。

  可六人輪換,打出了一個循環圓法,又互相按掌詭異協調,竟能將任我行的剛猛拳掌在奇經八脈中分化。

  桃谷六仙被任我行打得各自齜牙咧嘴,嗷嗷喊痛。

  他們想抓拿對手大穴,撕成六塊。

  可那拳掌密不透風,根本穿不過去。

  桃谷六仙已知對手極強,任我行也在暗暗心驚,不知道這是什么古怪法門,竟能不斷化力。

  他不想再拖.

  任我行抓住其中一人,默運神功,丹田常如空箱,恒似深谷,吸!

  “嘿!”

  “嘿!”

  他抓住其中一人,其余五人分為二三而疊,不斷按掌在前面那人背部。

  六人內力同源,同時真氣在奇經八脈間竄動不休。

  八脈如湖澤,六人合力八脈齊通,因此形成八條奔流不息的流動大湖。

  這內力不僅在六人周身運轉,還分藏在六人的奇經八脈之中。

  因此奔流不息的內力根本不會因為吸星大法的吸力而滯澀,也就不會停駐在任我行的吸功深谷之中。

  這導致任大教主吸了半天,一點內力的甜頭都沒有嘗到。

  吸了片刻之后,任我行轉吸力為推力,一掌擊出!

  這時內力相抗,聽得“砰”的一聲響,桃谷六仙全都翻滾出去。

  “哎呦!”

  “這僵尸臉好厲害的內功。”

  “快走!!”

  “你喝茶吧,我兄弟六人不與你計較了!”

  六人帶著傷勢運足輕功狂奔,他們吃了虧,這下頭也不敢回了。

  任我行很快將翻涌的氣血壓下。

  雖然一對六贏過六人,可是心情愈發沉重。

  這幾人應當是沒有異種真氣的,可吸星大法竟吸不到他們的內力。

  老夫的吸星神功.

  向問天與任盈盈也看向那六人逃跑的方向。

  “當日在林家祖宅,便是這六人得到陽譜,然后將之撕碎。”

  “不過那時,他們應當還無有這奇異武功。”

  向問天道:“聽聞一些久困瓶頸的武林人看那陽譜有所得,今日一見,這六人當時瘋癲撕譜,興許是被上方記載的武學理解刺激到了,因此修出了怪異武功。”

  任我行臉上的疑惑削減了七八分。

  “原來如此。”

  他雙手輕拍,打掉塵土。

  想到那些青城弟子,想到那封不平,還有這六個怪人。

  “我更想見一見這些功路的源頭了。”

  任我行望向臨安,笑道:“傳道天下,好一個瀟湘劍神。”

  茶鋪附近的武林人全部退散,眼睛再瞎也知道眼前這位是絕頂高手,任我行不理會他們直接上了馬。

  “駕!”

  “駕!”

  他加鞭催馬,直奔臨安。

  任我行永別牢籠第十七日。

  暮秋,又下了一場小雨。臨安上空煙雨朦朧,霜序時,一場秋雨一場寒,更為明顯。

  尤其是此刻的梅莊。

  更被寒涼浸透。

  朱門白墻,青石板路,大隊人馬來得風風火火。

  來人面色各都難看,尤其是中間那位瘦削老者,更是滿面怒意。

  此人正是鮑大楚。

  楊總管將梅莊的事交由他負責,此時出了這般大的紕漏如何回黑木崖交代?

  鮑大楚身后還跟著秦偉邦、王誠、桑三娘,全是長老。

  不過長老也有高低,這三位只算是新晉。

  放在外邊地位極高,可上了黑木崖,那就算不得人物。

  旁邊還有三人,連他鮑大楚都不敢得罪。

  玄武堂孫堂主,還有之前負責追殺向問天的鄔長老、石長老。

  “孫堂主,你覺得此間事該如何處理?”鮑大楚請教。

  孫仲卿拖著長臉:“臨安的事歸鮑兄弟處置,我們收到消息一路匆忙趕來,對臨安的情況并不了解,自然聽鮑兄弟安排。”

  鄔長老、石長老各都點頭:“鮑兄弟作主便是。”

  鮑大楚笑著點頭,心中卻在暗罵。

  嘴上喊著兄弟,心里卻沒兄弟,喊你們過來幫襯,看樣子也只是看戲的。

  指望這三人在黑木崖上幫忙分擔一點壓力,那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鮑大楚心中有數,于是給了秦偉邦、桑三娘等人一個眼神。

  幾人豈能不懂。

  王誠道:“那犯人跑了江南四友難辭其咎。”

  “不錯,”秦偉邦道:“全部打傷打殘,佩戴鐐銬,帶回黑木崖領死。”

  “總管絕不會姑息此事,人是從梅莊跑的,江南四友便要為此付出代價。”

  你一聲我一聲,在入梅莊之前便將事情敲定。

  念舊情,已經不存在了。

  孫仲卿三人默默看著,也不去管。

  “轟!”

  一聲爆響,梅莊大門被秦偉邦踢出一個腳印。

  梅莊莊客受驚,趕忙跑來開門引入這幫煞星。

  黃鐘公等人還想去迎接,鮑大楚他們已經沖進來了,到了廳堂,他們各自坐向太師椅,連正眼也不瞧江南四友一眼。

  黑白子還要解釋向問天強闖等緣由,鮑大楚卻直接打斷。

  “說這些有何用,教主命你們駐守梅莊,是叫你們彈琴喝酒繪畫玩兒是不是?”

  鮑大楚說話間指了指大堂四周,上面有字又有畫,不知道的還以為來到了書香世家。

  孫仲卿本不打算摻和這事,只做看客。

  順著鮑大楚的手朝四下一瞧,他一眼掃過便收回目光。

  忽然察覺有異,又看一遍。

  待瞧清一幅山水人物畫之后,他的心咯噔一下。

  此時鮑大楚怎么問罪、怎么訓話,他都已經聽不清了。

  黃鐘公正在說:“我兄弟四人奉令在此看守要犯,十多年來半步不離梅莊,不敢擅離職守。”

  “那向問天帶人強闖,我們奮力拼殺卻不敵。”

  “要犯逃跑,我們也無可奈何。”

  鮑大楚道:“要犯離了梅莊,既然是從你們的看管下逃掉的,那便無可爭議。”

  “總管極其注重梅莊情況,此次定然大發雷霆,你們上黑木崖領罪吧。”

  鮑大楚身邊還有孫堂主三人,根本不怕四友反抗。

  正要說些什么。

  孫仲卿忽然走到丹青生身邊:“那幅畫中拿劍的人,畫的是誰?”

  丹青生道:“一位劍法極為高明的朋友。”

  孫堂主聞言不再多問,因為鮑大楚略帶責怪的眼神已經望了過來。

  孫堂主歉意一笑,又不著痕跡朝那稍有朦朧的畫作瞧去,再看向江南四友,心中警鐘大響。

  他朝石鄔兩位長老耳語一句,石鄔兩位長老點頭。

  孫仲卿背著手,慢悠悠出了門。

  是他嗎?似乎是,那就是了!

  難怪一到臨安就心神不寧。

  任我行突然走脫,此事絕不簡單,難道與他也有關?

  不妙,不妙!

  孫堂主朝梅莊四周望去,來到一個人少的地方直接上了屋頂。

  他站在高處朝外看,下一秒面色大變趕緊伏下身子。

  不多時,大堂內響起叮當幾聲。

  鮑大楚扔出了手銬腳鐐。

  “戴上,我們一道回黑木崖。”

  “若要我幫你們佩戴,那就要用上藍砂手了。”

  江南四友心有不甘,并不回應。

  向問天強闖之時他們自問已盡全力,然對方高手甚多,臨安分舵又支援不及。

  鮑大楚見他們的樣子,登時皺眉喊話催促,又掏出黑木令。

  “你們若有怨言,便上黑木崖告于教主。”

  幾名教中使者見到黑木令,立時上前將手銬全部戴上。

  就在此時,忽然大堂中的高手齊齊看向旁邊墻壁處。

  “什么人!”

  眾人才聽到腳步聲,跟著“轟隆”一聲巨響!

  那墻壁被人雙手推出一個大洞。

  鮑大楚等人朝倒塌的墻壁處望去,只是看了來人一眼,各自面色微變。

  “任任前輩.”

  鮑大楚喊了一聲,下意識讓出自己的主座,任我行大馬金刀朝那一坐,目光朝大堂睥睨。

  在場之人,無人敢與他對視。

  當年的霸主,那感覺又回來了一些。

  任我行左邊站著向問天,后方是一眾舊部高手。

  任盈盈在他身旁,還是罩紗不露真容,顯然不想與四友照面。

  向問天厲喝道:“見了教主,怎么還不行禮?”

  下方一名魁梧老者也冷喝道:“他是什么教主?天下皆知我日月神教的教主乃是東方教主。”

  “姓任的早就被除名了,你向問天也是罪大惡極的叛教之人。”

  秦偉邦作為東方不敗一手提拔起來的長老,對任我行無半分敬意。

  他脾氣也很大,并不懼怕。

  “好膽量,我記得十年前你只是旗主,如今做了長老倒是有了些膽識。”

  任我行說話間人已飛出!

  旁人也沒想到他出手如此突然,一時間猶豫要不要與秦偉邦一道抗敵。

  這一猶豫任我行已然近身!

  秦偉邦嘴上不慫,可是功力平平。

  兵刃不及拔出,拳腳上只過兩招便雙手被擒,跟著就是讓人頭皮發麻的慘叫聲。

  秦偉邦渾身抽搐,臉上一會兒瘦到貼骨一會兒被微微氣脹!

  “我的.我的內力”

  “呃!”

  周圍人見狀哪里還敢出手,深埋十多年的記憶似乎又找了回來。

  “是”

  “哈哈哈!”

  任我行大笑一聲,那秦偉邦已軟軟倒了下去。

  他身體一晃再攻鮑大楚,左手疾探向其咽喉抓去,鮑大楚大駭之下右手單刀已不及揮砍,只得左手手肘急抬護向咽喉。

  跟著往后一退,一刀劈下。

  論反應這一下已極為高明,可是任我行動作更快。

  右手快鮑大楚一步料定他的動作,一把抓住那握著單刀的右手。

  五指叩穴,就要用出吸星大法。

  鮑大楚呵斥四友時極為兇厲,其實骨頭比秦偉邦軟。

  想起秦偉邦的慘狀登時大喊道:“任教主饒命,我鮑大楚從今而后效忠于你!”

  任我行冷冷一笑不再動用吸星大法,反手一掌將他打傷。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火紅色的丹藥。

  他隨手一拋,鮑大楚顫抖接過,他已知曉這是什么。

  但為求活命,還是將三尸腦神丹吃了下去。

  “你們幾個也是如此,想要活命全部服丹,東方不敗給你們吃的三尸腦神丹,本教主自會為你們解除。”

  鄔石兩位長老就想逃命,可向問天已經鎖定了他們。

  此時追悔萬分,方才怎得不與孫兄弟一道去如廁。

  不服丹是死,那便只能服丹了。

  王誠桑三娘等長老,一個個都服下丹藥。

  任我行走到大莊主面前:“你們幾個獄卒倒是盡心盡力,但老夫寬宏大量,便給你們一個活命機會。”

  任我行命人打開他們的手銬,將一粒火紅色的丹丸托到黃鐘公面前。

  大莊主接過丹藥,直接將其碾碎。

  “你找死!”

  鮑大楚不顧傷勢,就要賣弄藍砂手聊表忠心。

  “住手!”

  一道清冷聲音傳來,鮑大楚停下動作。

  任盈盈還要說話,任我行抬手將她制止。

  黃鐘公道:“這十多年來我已經享盡清福,若回黑木崖,我臨死前還能再勸東方教主。”

  “如今這局面,卻沒有吞著丹丸的必要了。”

  “大哥!!”丹青生黑白子禿筆翁一齊圍上前。

  黃鐘公盯著任我行道:

  “我四兄弟身入神教,原想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做出一番事業。哪知任教主你性子暴躁,威福自用,我等早萌退志。”

  “十多年過去,任教主性格未變,我又何必再入泥淖。”

  任我行并不生氣:“你倒是有點骨氣。”

  他又看向黑白子:“你一直想學我的吸星大法,怎么后邊一些日子,又不來找我了?”

  黑白子聞言,想到了一個人:“學了吸星大法又能如何。”

  “癡癡一夢,也有夢醒的時候。”

  任我行微微點頭:“你倒是有點自知之明。”

  周圍大多數人都像是看死人一樣看向他們,只等著任教主再次出手。

  圣姑站到了任教主之前,像是要保這四人。

  忽然之間,梅莊眾人心頭一跳。

  噔噔!

  不對!

  不是心在猛跳,而是真氣在跳!!

  簫聲,婉轉動聽,悠揚空靈的簫聲響起。

  但那聲音卻又如同海底暗流,急速撞擊在礁石上,猛然沖出海面!

  下一刻,梅莊眾人體內真氣如劍而躍!

  江南四友恍惚間精神一振。

這.這是  七弦無形劍!

  梅莊屋頂上本有一人,在簫聲響起剎那,他不管不顧,朝著遠離聲音的方向將輕功運到極致,發足狂奔。

  任我行微微皺眉,自然知道是誰來了。

  在場眾人唯他內力最高,因此受到無形劍氣的影響最大。

  這便是無形劍氣?

  確實有些門道。

  感受真氣劍躍翻涌,一股心煩意亂的感覺襲來。

  他以極強的意志將惑亂心神的感覺壓下,無形劍氣的躍動便沒有那般強烈。

  盡管如此,還是叫任我行生出謹慎之心。

  “任老前輩,江南四友是在下的朋友,可否給在下一個薄面?”

  聲音不知從哪里傳來,回蕩在整個大堂。

  鮑大楚桑三娘王誠心中一沉。

  這.又是哪來的絕頂高手!

  今日真是來梅莊問罪的嗎?

  江南四友聽了這聲音,已經確信無疑。

  當下又是錯愕又是感慨。

  黃鐘公驚訝一嘆:“連話音中也包含無形劍氣,這無形劍已經登峰造極,實在壯觀。”

  任我行贊了一聲:“好功力!”

  “老夫受困十余年,沒想到江湖上出了你這么一號人物,有趣,有趣。”

  “瀟湘劍神是吧,現身一見吧。”

  一聽這名號,鮑大楚等人駭然變色。

  這可是與東方教主齊名人物,放在此刻,遠比任我行三字更有震懾力。

  黑木崖的童大哥夠狂了吧。

  聽說在福州碰見這位,說話也禮貌不少。

  只是一個失神,忽然一陣風從大堂門口吹來,像是一道青芒閃過,大堂中已經多出一人。

  “咚咚.”

  那是椅子翻倒的聲音,從黑木崖來的教眾,包括桑三娘等人全往后退!

  魔教之人看到這身青衣,就如同正道各派看到那身血衣。

  任我行微微瞇眼朝著門口看了看,又看向來人。

  好快的身法。

  他仔細打量,見來人果然是個十七八歲俊逸異常的少年,尤其是身上那股氣質,更是世間罕見。

  那是一種因絕對底氣而沉淀下來的從容,哪怕舉手投足,微微一笑,也綻放大宗師級的氣度。

  這是旁人想模仿也模仿不來的。

  趙榮朝里面進,那些手持兵刃的魔教教眾便朝后退。

  哪怕是任我行在場,他們這些薄紙,也包不住心中的畏懼之火。

  “果有風采。”任我行點了點頭。

  “聽聞你劍術通神,老夫倒想領教領教。”

  旁邊的任盈盈一聽這話登時急了,“爹!”

  她忙喊一聲,又看向趙榮。

  可是堂中的任我行與趙榮都已經拔出劍來。

  圣姑一點辦法沒有,只能與周圍人一樣退開。

  江南四友第一次見任我行拔劍,丹青生盯著二人的動作,忽然激動不已。

  “任前輩久不履江湖,便先出劍吧。”

  “天下間敢讓老夫先出劍的人不多,你倒是其中一個。”

  任我行右手拿劍,左手在劍上拂過,舉劍橫于眼眉,一股霸氣凌厲顯露。

  趙榮也是右手拿劍,左手捏著劍刃,輕輕挑在身前,分顯淡然輕盈。

  “嘿!”

  任我行瞧見了諸多破綻,他將劍面一翻,一道亮光從趙榮眼前劃過。

  他一劍刺來,在空中回旋拉出劍影,內力猛灌,掃出強勁風聲!

  趙榮舉劍一挑,出劍如雷霆,將任我行的風聲直接刺破!

  劍影全散,二人雙劍相碰,長劍看不到分毫偏斜。

  任我行不及驚訝,面對那寒光如水的長劍帶著一陣巨大的危機感迎面襲來。

  他反應夠快,用劍格朝上一扣,身體往側邊一錯。

  霎時間!

  聽到“哧”的一聲響!

  身旁的茶座已經四分五裂!

  “劍氣!!”

  四莊主丹青生驚喊一聲。

  不少人第一次見到這劍氣神技,一個個心頭寒涼。

  若換一個人接替任大教主的位置,已經被這一道劍氣斬殺了。

  任我行被幾劍追砍連連倒退,這劍氣實在不好防范。

  “轟!”

  任我行連擋三劍,下一劍自覺沒法招架,起身朝大堂屋頂躍去。

  腳下的太師椅被他踩得崩裂,那木屑如暗器朝趙榮飛射。

  卻見他袖袍朝上卷出勁風,木屑轉射任我行!

  任教主雙腳倒踩在梁柱上,朝下一記狂暴掌力拍得尖木碎塊如一陣刀雨。

  他看到下方一陣劍光,游刃有余擋住所有木刺。

  砰的一聲爆響。

  任我行一腳踢爆屋頂,朝下方劍光中急刺!

  “叮!”

  這時長劍劍尖相抵!

  任教主來不及發勁,只覺下方勁力來得更快,他從劍氣中刺入,那氣勁叫他長劍彎出弧度,一個震擺歪向一邊!

  不好!

  心中暗道不妙,下方那一劍擋偏他的長劍,已朝他刺來。

  此時拼劍已經落敗,直發狠勁精準朝趙榮天池穴刺去。

  這一劍出,立刻有一個驚人發現!

  下方少年仿佛才動真格,青影猛地一閃,劍速陡然變快。

  一劍刺出竟能收回,甚至反手將他長劍擋開!

  任我行心中頓時有些接受不了!

  這少年與他拼斗劍術,竟然不用全力。

  任大教主何時被這樣小看過。

  劍術一敗涂地,那就拼斗神功!

  他這邊收劍,趙榮也收劍,舉掌與他拼拳掌。

  兩人左手掌影翻飛,任大教主吸星大法用了半天,卻什么都沒吸到。

  那易筋洗髓內力根本不怕吸星大法。

  趙榮與他連對幾掌,見任教主吸星大法用得執著,他匯聚一道寒氣,并劍指打在任教主掌心。

  這一道寒氣進去,任教主想撤掌也撤不掉了!

  任我行面色一沉,憋著一口氣,他瞧著面色平靜的少年,心中情緒頗為復雜。

  周圍人已經瞧出異常,讓他們驚悚的是.

  瀟湘劍神此時與任教主拼功,竟然還有空隙看他們幾眼。

  瞧見自家老爹強撐著還不認輸。

  任盈盈心急萬分,她這個圣姑的話老子不聽,那小子更是不聽。

  她忽然回過神來,壓著聲朝二人所在方向低喚了一聲:“表哥。”

  旁人聽不清楚,任大教主與趙榮卻聽得清楚。

  任我行正疑惑,手上的寒氣停了,又一陣掌風將他推走。

  這一下,倒是沒讓他丟臉。

  任我行望著趙榮:“不愧是瀟湘劍神,果真厲害。”

  這句話他是有感而發。

  趙榮聽罷笑了笑:“任前輩的功力也叫人佩服。”

  盯著面前的年輕面孔,任大教主覺得這十多年好生漫長,忽生遲暮之感。

  他的那個時代,好像已經結束了。

  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家女兒,跟著一甩袖袍。

  “走!”

  任我行領著新收下的幾人,又用門板抬上秦偉邦,一道離開了梅莊。

感謝諸位江湖朋友的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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