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欲暮,天柱高崖巔處,撲面東風吹霧雨。
細雨茸茸,融融榮面心溶溶。
心神回轉,趙榮順手一握,劍尖下傾,圓臂反腕,快劍絞劍走轉再出!
颼颼颼!
像是一陣陣大風穿過霧靄,急促聲音又像拿刀劍在狂風中霍霍地磨。
摩云、逆摩云絞殺!
“噌!”
快劍連出!
一滴滴雨滴被他長劍切到,順劍勢四下激射,洞穿山霧,打在周遭崖壁上颯颯而響,如一曲激揚小調。
這路嶄新仙三快劍連使三遍,趙榮面帶激動,滿心暢快。
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劍道之盛,游目騁懷,信可樂也!
“哈哈哈!”
他連笑三聲,宣出一腔豪邁,攪動滿山劍氣。
正逢清風拂山岡,少年喚劍起衡陽。青衫秋水劍三尺,劍氣入酒酒一觴。
行到崖窮處,坐看霧起時。
趙榮坐在天山崖邊,極目而望,興之所以,拿起擱在兩株老藤懷抱中的酒葫蘆,將一大口痛快喝進肚腹。
“師父啊師父”
“我創的仙三招法,應該還能入得了您的眼吧?”
他笑了起來。
此時自言自語說給山風云霧聽,也不理會頭上的綿綿細雨,心中得意得很。
二十多日來的苦修,并非無用。
一來打開眼界,又創出新招。
仙三劍路與回風落雁劍大大不同,延續快劍招法的“重形”,與幻劍式、云霧十三式之流判若水火。
重形之劍,哪怕天賦差點,水磨工夫到位,依然能有所成。
眾門人練仙巖劍第二路,便能再練仙三。
練到這個層次,招法上早已穩超司馬兄弟。
路線清晰,總算能出現一批像樣的高手了!
我衡山派,當真不容易啊。
小掌門心頭微微泛酸,又喝一口酒下去。
接著又把酒分數次倒向山崖。
“司馬兄弟,皇甫兄弟,商兄弟”
“與諸位兄弟共飲之。”
接下來好多天,無論是疊翠劍法、回風落雁劍、幻劍式 這些衡山劍法在趙榮手中愈發圓潤。
劍隨心動,心隨意動。
收發自如,渾然天成,漸有一派掌門之風采。
一個半月后,忽一日,
游人腳底一聲雷,滿座頑云撥不開。
天空中濃云密布,沉積壓下。
殷殷雷聲作,森森雨足垂。
一場大雨潑灑而下,澆灌著瀟湘大地。
三日后傍晚,雨歇氣清。
天柱峰上的老藤早也發春,此時雨水澆灌,綠意盎然。
臨近崖頂瀑布下的水潭漲滿水,山澗積水自上而下,形成一條小瀑布。
“嘩啦啦”
那水簾砸下去的聲音每日響個不停,惹來趙榮幾次瞧望。
雨后第三日晚間,
云霧遮月,星光朦朧,趙榮從崖邊石壁洞中下來。
他興致頗佳,路上吹著一支短簫。
簫聲陣陣,輕松活潑的調子回蕩在天柱峰上。
瞧見水潭碧水偶爾晃蕩出一抹月光,甚為喜人。
簫曲罷了,不由褪去衣衫連同秋水劍放在石壁上,跳入水潭中沐浴,又借這山泉潭水練霜寒真氣。
因幾日前大雨之故,水潭撐出更大方圓。
寬不過兩丈,但長逾七八丈,越朝邊緣越淺,往下連著溪澗。
崖壁上的瀑布沒之前那般洶涌,卻還是在趙榮耳邊嘩嘩作響。
約莫半盞茶時間,他正在泉潭中練寒氣。
準備再練兩個周天收功。
耳朵微動,隱約像是聽到聲響,
這山中野物繁多,起初以為是小蛇、兔子,野豬之類的跑來喝水,并沒有太在意。
畢竟他閉關這段時間,只要夜幕落下,晚間未曾有過登山者。
然而,
讓趙榮意想不到的是.
“咚!”
一聲脆響。
有一塊小石頭突然砸在潭水中,跟著便是極為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光線灰暗,朝遠處看決計是朦朦朧朧的。
趙榮的耳力絕不弱,
哪怕隔著瀑布水流,也能從腳步的步調聲中聽出,來人是個高手!
心生警惕,不由朝頭頂石壁看了一眼,想著要不要跳上去。
劍與衣服都在上面。
想想還是算了,便稍微斂息。
只要不鬧出動靜,來人決計發現不了他。
正好在暗中觀察,若這生人朝石洞方向去,多半來者不善。
昏暗的光線中。
一道黑衣人影面罩輕紗,睫毛甚長,眼睛四下打量,像是在尋找方才那簫聲來源。
不說曲調,單單這份悠遠意境,也叫她極為欣賞。
伴著夜色在山中孤獨奏曲,卻能歡快自樂,陶然愜心。
這是何等心境?實在雅量難測。
有這等興致之人.
想來是這天山隱居客,江湖遁世人。
可惜兩眼空空,一無所獲。簫聲消失后,再想尋這人,已然無跡可尋。
常聞瀟湘之地不乏世外隱居之人,獨自來去,陶然山中,煮煉那仙藥白石。
她駐足在那里,凝神去聽。
除了瀑布水聲之外,確實聽不見任何動靜。
想那隱居之人,早就離去。
她幽幽嘆了口氣,見水波晃蕩,不由將手中抓著的另外一塊石頭朝水潭遠處擲去。
“咚”的一聲。
跟著蹲下身子,舉袖揮了揮,拂去水潭邊的霧氣。
紗裾拖地,坐上一塊褐色巖石,去履除襪。
將雙足泡在水潭中,輕快晃動,戲弄一潭青碧,臉上泛著輕松悠然。
衡陽山也好,水也好,音律曲調也不錯。
是個讓人心情美妙的好地方,
只要一朝額頭上摸,她就不由咬緊雪白的牙齒。
那日的長劍雖無半點標記,但后來細細一想,便猜到那人身份。
正想著呢.
忽然!
“嗤嗤.”
有細微聲響從水潭另外一頭響起,
她厲聲一喝:“誰!”
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
趙榮心下一驚,看到面前來了一匹猹,響動是猹搞出來的。
這該死的猹!
“砰!”
水潭中水花炸開,浪急上涌。
聽到那邊有動靜,當即毫不猶豫,一躍上了石壁,快速穿衣拿劍。
另外一邊則是登上雙履,連錦襪也來不及去穿。
“凔!”
到底是黑衣人更快,劍已出鞘。
她幾步連點,輕功連展。
“砉砉砉!”
衣袂急動帶起來的聲音極其迅猛,幾個點躍來到趙榮隔壁的崖壁大石上,他們中間隔著瀑布水流,已能看到對方身形。
趙榮雖然穿戴凌亂,但也已拔劍。
與此人相對,沒因匆忙落半分氣勢。
他的目光凝在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形上,微微蹙眉:“閣下是誰?”
“你又是誰?”
兩邊本來還稍帶疑惑。
只互相問出一聲后,二人各自神思敏捷,忽然異口同聲叫道:
“原來是你!”
趙榮心中警惕,已然察覺到對方是白馬之夜的那位高手。
此人劍法凌厲異常,不清楚武功路數。
但一身功力穩在嵩山太保之上,不是點蒼雙劍可以匹敵的。
當時在林中大樹上糾纏打斗,大占身法便宜。
又突然用出霜寒掌力,這才丟劍而退。
若是此前單獨碰到此人,恐怕還是不好正面硬斗。
但此時功力又有大進,趙榮心中底氣不是白馬之夜能比的。
天上的云霧驀地又濃厚一些,叫本就煙嵐雜沓的天柱峰上一片迷蒙。
那黑衣人忽然哼了一聲:
“你問我是誰?我便告訴伱”
“我是衡山派丟劍大師兄,姓趙名榮。”
“怎樣?你待如何?”
這聲音還是不辨男女,卻有濃濃的調侃撒氣口吻。
被道出身份,趙榮沒覺得奇怪。
只是心中不太服氣,沒理會黑衣人的話,反而問道:
“你是專程來找我的?”
黑衣人卻不屑道:
“天柱峰又不是你家的,我登山就一定找你?衡陽盛傳衡山門人光明磊落,你卻借著瀑布收聲斂息想偷襲于我,實在羞恥。”
“呵呵.”
“到底是誰羞恥?”
“我在潭中洗浴,片縷不著,閣下突然造訪,我不斂息,難道要大大方方走出來與你坦誠相見?”
“你!!”
趙榮只聽見一聲斥喝,卻瞧不見黑衣人聽他話后,那長長睫毛不住輕顫,拿劍的手都顫抖了一下。
清艷絕倫的玉臉染上緋紅,眼中卻羞出一道道怒波,不住蕩漾。
碧波夜色寒煙聚,望天山,迷離了一山青翠。
這般盛景,卻是云霧多敗興,滄月不憐惜,沒叫人欣賞到。
“你什么你?”
趙榮反而質問,“我的劍呢?你撿走我的劍,現在還給我。”
“偏不給!”
黑衣人咬著牙齒,聲音想冷冽的。卻想到潭水中藏著一個坦白少年。
那畫面,叫她本該冰冷的話調硬是慌亂出了一點溫度。
“那日,是你動殺心先對我動手,自己丟了劍是你沒本事,憑什么找我討要?”
趙榮不順她的話,“我功力耗去大半,你贏了就光彩?”
“衡山大師兄不是能斗魔教八大高手嗎?”
對方接話之快超乎趙榮預料,可見是個思維極其敏捷之人,“斗幾個太保就脫力了?”
“你又怎知我不是同樣耗去內力?”
“丟劍大師兄只靠一個身法上躥下跳,各種損招,又用寒冰真氣偷襲我,這就算光彩?”
趙榮順勢道:“原來那魔教黑衣長老是你殺的。”
“既然如此.”
“把劍還我,我就放你下山。”
聽到這話,黑衣人嗤一聲氣笑了,“你放我下山?”
她抬起二尺余長的短劍指了指趙榮手中的劍,“丟劍大師兄,現在把你手中的劍丟下來,我就放你下山。”
“好好好!”
小掌門也氣笑了,“那今晚就看誰留點東西。”
“錚!”
兩柄長劍幾乎同時刺透瀑布水簾,劍速各都迅疾無倫!
方才還在說話,眨眼間幾乎同時出手!
連續七八聲交響,瀑布水花四濺,
一道道被劍帶出來的水流如鋼鞭一般激射,他們各自挪動身法躲閃,但手上的劍卻毫無慢下來的趨勢。
當初趙榮運起驟雨快劍與她對敵,立時就要敗下陣來。
如今功力大增,眼界大漲。
哪怕只是仙一劍路在他手中,也能憑借深厚內力達到更高劍速,與當時對攻情況截然不同。
第一時間對攻,趙榮已經不像那時一般立露敗相。
二人皆是攻招,劍速又快!
此時隔著水簾而斗當真兇險無比!
內力順著劍身連斬,
啪啪!
那瀑布中的一段如同被劍斬斷一般,以斷斷續續的音節砸落下去。
“嘿!”
黑衣人一掌擊打在水流上,“砰”的一聲震出一片帶有真氣的水浪!
趙榮一個矮身去躲,
黑衣人登時跟上快招,燕子綽水順他頭頂劃過!
趙榮舉劍落雁回峰,以騎龍步之態成絞劍之勢將她的劍朝水簾中一帶!
另外一掌運起霜寒真氣,陡然拍向水簾!
“翙翙!”
黑衣人急忙高飛掠起,似乎要朝上方石壁攀登。
她所處之地,已吃中趙榮霜寒掌力,被一片冰霜覆蓋。
“翙翙!”
又是一道提縱之聲,趙榮挺劍直追上去。
黑衣人突然一點崖壁,回身朝下,手心朝上靈活一壓,瞬間托住劍鐔,云龍翻身下撩猛刺快劍!
“嘡嘡嘡”
趙榮早有防備,連續三劍回敬,雙腿在大石壁上一攪,綁在一棵老藤上,黑衣人幾乎是同樣動作。
二人雙腿扣藤,晃蕩在崖壁上。
雙劍相交聲在瀑布之上連成一片!
“砰!”
一掌交接,趙榮心頭一跳,準備再握其手掌,對方卻不再上當,直接猛力震開。
但這一下,
黑衣人的掌力在他面前,已無半分優勢可言。
兩道身影借力再度上躍,來到瀑布頂端。
趙榮的回風落雁劍殺意彌漫,一劍化作五道劍光!
黑衣人微微驚訝,手中短劍左后連剪腕花,如蜂飛蝶舞,連接五道劍光。
趙榮再運內力,
真氣在手少陽三焦經急行而過,五道劍光再現,幾乎要將黑衣人圈住!
“嘿!”
二人不由各哼一聲,黑衣人腕花掠到極致,她心知衡山劍法虛實結合,又知趙榮多詐,心下預判便不再強接這第二路迅捷攻勢。
果不其然!
趙榮五道劍光劃過,突然連上幻劍式,再多一片劍光!
一不小心,便是要被這幻劍殺招洞穿!
飛燕凌空!
她一個撤步反撩匆忙而退。
瞧趙榮這一劍虛實結合,全是殺心,黑衣人抿嘴咬著牙齒,秀目中登時怒火大盛。
她劍勢驟然大變!
白練橫空,手中快劍不再左右剪腕花,突然干脆凌厲,不摻任何雜招,全與趙榮相拼,每一招都指向要害!
這般攻殺,儼然動了真火,要與趙榮拼命,互傷互殺。
“瘋了,要與我同歸于盡嗎”
趙榮緊繃面色,念頭一轉,連續提膝截劍,帶上防招。
二人一路打到崖邊,早過了百招。
各自都是耗著內力強拼,此時早有氣喘。
“你既要殺我,又躲什么躲!”
這一聲斥喝聲,倒是叫趙榮眉頭微皺。
之前黑衣人壓著嗓音,
這會兒沒壓住,清脆得很。
“不躲難道和你一起死,你到底是誰?”
“哼,殺你的人!”
“你去死!”
“你才去死!”
兩人從高崖上又打到崖邊老藤,此時打急眼,各自斬掉對方腳上攀著的老藤。
本該在墜落時,各自尋崖壁借力。
然而!
黑衣人卻控制身形,劍光毫不停歇,招招都在要害,一路下落揮劍!
趙榮被逼得沒辦法,直得一路與她運劍對攻。
“咚!咚!”
兩道落水聲一前一后,砸起大片水花。
他們墜入潭水中央最深處,足有一丈多深!
一股從頂端墜落的巨力叫二人各自吃痛,渾身一震之下,長劍各自墜入潭底。
趙榮卻心中大定!
他水性極好,堪稱浪里白條,雙腳只是靈活一擺一蹬,人就懸在水上。
黑衣人游水的本事顯然不如他,但反應迅捷。
明知對掌要吃虧,還是先一步朝趙榮出掌。
“砰!!”
“砰!!”
左右兩掌對上,內力震得周圍潭水炸射!
一道水波在他們周邊圍大圈,高起高落!
趙榮擅水,黑衣人則利用手上交掌的力道穩住身形。
但是,
她已經感受到兩股寒冰順著少府神門穴道直沖手少陰心經!!
只需拖個片刻,她必敗無疑!
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短短時間過去,這家伙竟然能與她平分秋色。
一時間,她既恨自己平日懈怠。
又心疑上次自己看走眼了。
“說吧,你是誰?”
“來衡陽又有什么目的?”
趙榮故意引她說話,好叫寒氣突破對方體內真氣封堵。
黑衣人頭上的紗帽在墜下來時已飄落深崖,此時距離極近,趙榮隱隱瞧見一彎修長柳眉,登時又問:
“怎么聽聲音像個年輕姑娘?”
“你現在束手就擒,讓我封住穴道,也許還有機會保命。”
“束手就擒?!”
清脆的聲音含怒響起,“你休想!”
趙榮本就握住她的雙手,
此時羞憤交加,她也不管那許多,立時反握趙榮雙手,跟著把渾身的力道借在他的雙手上。
這就相當于趙榮憑借雙腳踩水,托起他們兩個人。
她低頭猛喝一口水,雙腳猛地一蹬,跟著一口水噴了趙榮一臉,叫他眼前一片模糊。
水花晃動,耳邊風聲大作。
趙榮沒處借力,趕緊把頭一低!
“砰!”
二人的額頭就和上次一樣撞在一起。
“你放不放手!”這一次,已是一道羞怒至極的少女聲調。
趙榮不予理會,雖然頭暈目眩,手上依然加大霜寒真氣。
“砰!”
又是一頭撞來。
潭水中猩紅一片,二人額頭冒血,都已負傷。
小掌門咬緊牙齒,將氣再一提。
少女也咬緊銀牙,感覺寒氣滲透越來越厲害,便拼命用出更大的力氣狠狠撞上來!
“砰!”
這一聲悶響過后,兩人如同被電打過的魚,各自雙眼發白,朝后一翻。
“咳咳!”
一口水悶入鼻子,他們受刺痛猛咳一聲,再度轉醒。
黑衣人朝岸邊游動,趙榮也上了岸。
兩人游過的地方,都飄著一層血跡。
少女渾身濕透,勾勒出玲瓏曲線,上岸之后朝趙榮怒瞪一眼,又倉皇朝山下逃去。
墜入潭水的短劍也不要了,但手中抓著從趙榮衣服上撕扯下來的一截袖子,卻是迷迷糊糊間也不愿扔的。
趙榮瞧她踉蹌的樣子,起身想追。
忽然一陣頭暈目眩,想想還是算了。
一時間,他真是心亂如麻。
大抵猜到了她的身份。
這少女與他差不多年紀。
有這等驚才艷艷的天賦,又能在這個年紀有這身本事的少女,這天下間估計就只有圣姑了。
正面出手,五招五劍便從五位太保級高手手中連奪五面五岳盟主令旗。
這時應當還沒那份功力,但也叫趙榮領教到厲害。
將潭水邊一口涼氣吸了下去。
趙榮揉了揉腦袋,一手鮮血。
這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嗎?
得罪圣姑是個不小的麻煩,不知她此時在江湖上是否有未來那般號召力。
“得要讓全師弟多多搜羅消息.”
趙榮凝神沉思,“若江湖上有異動,我也要早做防范。”
“正好五岳盟會。”
“她若是召集江湖好手,我便告訴左大師伯,說她帶人殺了太保。”
“媽的,有左大師伯護我,我也不怕你。”
微微吸了一口氣,從額頭上擦了一手血。
又想了想這少女到衡陽的原因.
趙榮靈光一閃,曲知音!
對了,廣陵散!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曲知音連非非都不見,只待在劉府中,提前與世隔絕,想找他比登天還難。
頭有點疼,整個人都有點暈。
這三下皆命中要害,差點死在水潭中。
若是被同門瞧見,死后也無顏面。
趙榮朝水潭瞅了瞅,雖然看不清,但潭底應當躺著兩柄劍。
“哼,搶我的劍?”
小掌門自豪一笑,白馬莊之夜的煩惱頃刻全消。
定了定神,想去撈劍,暫時又放棄了。
回到山洞把身上濕透的衣服換掉,袖口爛掉一大塊,是方才脫掌時被那少女拽爛的。
荷葉燈下,趙榮找來布帶將頭上的傷綁好,跟著運轉洗髓經打坐。
大概三四個時辰過去,一陣困意襲來。
躺到床上,趙榮睡得酣沉。
雁鳥啼散山巒空,瀑布碧潭颯颯風。睡來春色曾覓處,滿山霧靄掩月中。
趙榮做了一個夢,一個少女帶著滿臉怒意與他大戰,對方招式皆在要害,頗為狠辣。
這一覺,一直睡到外頭日光斜照到山洞中。
他再度睜開雙目時,二目清亮。
早沒了昨日的恍惚。
只微微晃動身體,身上頓時傳來咯吱咯吱的響聲。
雖還略有疲軟,卻有種心神上的舒暢感。
畢竟在山頂練武這么長時間,一直沒有實戰。
昨晚這一斗,酣暢淋漓。
對這段時間閉關圓滿檢閱,讓他心里更加踏實了。
圣姑呢?
再來助我練功啊。
想到這個偷劍少女,趙榮不禁揉了揉額頭。
昨天她是沖著自己的面部撞來的 若不是低頭反應快,鼻子都要被撞塌,怕是要破相和白板煞星一樣沒鼻子。
走到山洞內的杉木桌子旁,撥開最上方那本飛花點翠,直接捧起金鐘罩功來看。
揭諦功、龜背功、鐵牛功、鐵布衫功。
四功合一成為金鐘罩。
這功夫其實很有學問,但頗為耗時,練起來又極為熬人。
門內只有少數幾位感興趣的師弟拿去練習,
趙榮本不打算練這硬功,可是被咔咔咔撞了三下腦門之后,他改主意了。
若得空閑,還是可以拿來練練的。
響午時分,一位師弟送飯上來。
趙榮叫他放飯便走,沒下去迎。
額頭的傷還明顯呢,
總不能說是走路摔倒磕的吧。
回頭朝山下一傳,不知道全師弟能編出什么夸張故事。
飽餐一頓后,趙榮又來到瀑布水潭。
四下查探一番,確定沒人便脫衣跳了下去,潛入水中取出一長一短兩柄寶劍。
秋水入鞘。
他便打量起自己的戰利品。
本以為是對方的貼身之物,會有一些留刻印記。
翻來覆去,只在劍格上方找到一點梅花刻紋,屬于非常普通的雕式。
與自己丟的那柄劍差不多,只不過這劍的鍛功更凝實一些。
“好,”
“我也贏過一柄劍,這便算打平手了。”
小掌門不輸圣姑。
趙榮只高興了一會兒。
跟著,
他在瀑布水潭邊找了又找,沒看到自己被扯爛的袖子。
難道我還要輸一截衣袖?
小掌門不太高興,來到了昨夜圣姑起先坐下的位置。
衣袖沒見著。
水邊一塊用白火石攔著的地方,飄著兩只白色淺短繡花錦襪。
四下沒人,微微有點心虛。
可還是用圣姑的短劍鋒刃處從水中挑起了那兩朵白色。
總之,
就算你掏出那截衣袖,我也永遠不會輸。
之后在峰頂練劍練內功的數日,趙榮總是心神不寧。
閉關練劍的心境,似乎被小妖女破掉了。
又擔心她忽然帶著大批人馬進山尋他麻煩。
她這時年紀更小,不知道脾性咋樣.
“大師兄!”
“大師兄!”
閉關第五十一日,在山洞中打坐的趙榮陡然睜開眼睛。
是呂師弟的聲音。
若無大事,呂師弟決計是不會來的。
他下了崖洞,快步朝著聲源處去。
“師弟,可是有了魔教賊人的消息?”
“是!”
呂松峰話音又一轉,恨恨道:
“那漠北雙雄在袁州府露面,似乎準備朝衡州府來,但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們又轉到朝饒州府去了。”
“咱們的人追了幾個集鎮,便跟丟了。”
“算他們走運!”
趙榮眉目舒展,“到饒州府,興許是去魔教分舵的,他們應該在大肆召集人手。”
“暫時別追了”
“咱們在饒州的眼線還不穩定,別打草驚蛇。”
“嗯,全師弟也是這個意思,”呂松峰點頭,又道,“師父叫我來找你。”
趙榮會意:“可是五岳盟會之事。”
“不錯,”
“雖說是八月十五,但要提前準備,提前啟程,防止路上有什么耽擱。”
“畢竟咱們距離嵩山最遠,在五岳各派中要最先出發。”
“師父說,若師兄還想閉關,最多十日也要下山。”
呂松峰說完朝趙榮瞧了瞧,聽他回話:
“走吧,這就下山。”
趙榮回到洞內,將那幾卷書冊帶上,熄滅燈火,與呂松峰一道下了天柱峰。
一路上他又問起 “這幾天衡陽可有殺人鬧事的?”
“沒有。”
“可有魔教賊人作亂?”
“這當然有,但基本都是咱們的人打來打去,這些消息可不少。”
呂松峰苦笑道,“我還扮作魔教黑衣人,在一伙嵩山派派來的商販面前與馮師姐打斗。”
“全師弟叫我說的話實在尷尬。”
“什么文成武德,一統江湖的真是難以啟齒。”
“那東方不敗不知羞恥嗎?”
“哈哈!”
趙榮哈哈大笑,不是在笑魔教的功歌頌德,而是呂松峰在喊到‘東方不敗’四字時,竟然毫無怯意。
這便是衡山派的變化。
忽聽呂松峰道:
“師兄,魯師叔從嵩山回來了。”
趙榮下山第一天,陪呂師弟復命一起去琴軒找師父,但莫大先生不在此處,也不在山門內。
他便回家一趟,與爺爺一道吃了午飯。
見他忙得很,趙福催他出門。
他想多留一會都沒成 去同福客棧那邊過了一趟,從后院上二樓房間,聽聽客棧內的江湖人最近討論什么。
叫他心里一松的是,沒有聽到與圣姑有關的消息。
大家說的都是魔教在衡州府作亂,衡山派又是怎么與魔教爭斗。
一眾武林人描繪得繪聲繪色,仿佛刀光劍影就在他們眼前一般。
衡州府一地的武林人對青岑劍、雙石劍這樣的名號,也已經是耳熟能詳。
趙榮打造的“衡山七劍”文化,正在登上臺面。
“看來小妖女沒廣發消息,也沒叫人來衡陽,否則早就傳開了。”
想想也是 我滅太保,她滅長老。
誰比誰光彩了?
晚間,夜色籠罩著衡陽城,城內熱鬧,衡山派山門內更是熱鬧。
大師兄閉關五十余日后的回山晚宴,自然要慶祝一番。
飲酒助興、曲調助興,這都是少不掉的。
大家也討論著馬上要去“嵩山”的事。
誰去誰不去還沒定下來,莫大師父晚上也沒回來,不知去了何處。
趙榮暫且沒與他們說仙三劍路的事,準備換個時機。
晚間沒多耽擱,蒸掉一絲醉意。
趙榮趕著深夜來到澹真閣。
一位縮著脖子的老者正轉動著那雙黃澄澄的眼珠子,死死盯在他的身上。
他的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副拐杖。
“我知道你會來。”
“我知道師叔會等我。”
衡山二榮對視一眼,皆露出森然笑意.
感謝諸位朋友的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