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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三章 昔日故人,天子雄心

  徐勛并沒有興趣去看錢寧之死但在御前聽李逸風稟報刑場情形的時候,對尚芬芬那個曾經的頭牌本就沒有好感的他,自然少不得輕描淡寫地添了一句話。畢竟,他聽說過錢寧曾經供述此女在南昌時就為寧王府中人收買,并要挾其從命云云,要挾的話他是不相信的,但尚芬芬這種混跡歡場心機深重的女人,在南昌府時和寧王府的人勾勾搭搭,卻也不奇怪。

  從前靠著錢寧榮華富貴,寧王府會勾搭上她,也是因為錢寧的權勢。可如今她判了流戍遼東,并不算重,可在刑場卻又大罵丈夫,此等婦人若不該死誰人該死?

  這樣的小小插曲,須臾便被他忘在了腦后。因為,終于成功剿匪回來的張宗說徐延徹和齊濟良那兒才是他更加關注的,更不用提曹謙和江彬這兩個幕后英雄,馬橋這個情報頭子,再加上劉六劉七這兩個杰出貢獻人物。到后期與其說是在剿匪,不如說是在練兵。現如今府軍前衛盡管有些損傷,但比起從前那些空有精銳裝備的幼軍,如今連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因而,群臣廷議論功行賞之際,奉旨出席的他在眾人吵吵嚷嚷著如何褒獎的時候,只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話:“府軍前衛是先帝在世的時候,按照宣廟還是皇太孫時舊制,為當時還是東宮的皇上預備的帶刀親衛,各位大人可別薄待了他們。”

  小皇帝的護短性子,眾人已經領教了多時,再加上此次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剿匪成功,并無殺民冒功之事,張宗說是貴氣之子,徐延徹是勛臣之后,齊濟良則是公主之子,三人都是大明朝頂尖圈子中的代表人物至于其他如曹謙江彬馬橋這樣的,短了任何一個的功勛都難保徐勛會鬧出來。于是,在又是商議了大半個時辰之后,當宮中傳旨,張宗說授錦衣衛都指揮使時,就是再執拗的大臣也不得不擬出了一個軍職大批發的升賞方案。就連劉六劉七,也撈到了六他們喜出望外的好處,兒子在國子監的恩蔭生空缺名正言順了不說,自己也都得了四品指揮金事的職銜。盡管并不是世職但他們更看重兒子能否讀出點名堂來,成為真正的地方大族,再加上靠山徐勛從最初的伯爵直升國公,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哪里會有絲毫的不滿?

  獻俘之日,一大堆五卜大綁的人赤足被押解到了午門之前。此次歷時一年多的剿匪,畿南群盜在官兵時而用計時而用間,時而聲動,時而擊西的連番運作下,再加上那一股被劉六劉七率人吃下后迅速雄壯起來的內應,最終被分頭擊破即便有人千方百計逃離,但其中除卻重傷后被白模帶走的楊虎其余要緊人物非死即俘。此時此刻,被押解跪在闕下的,都曾經是一方人物。

  還有更遠處被繩子串吃一串的,則是無關緊要的小嘍啰。這其中,一個人用仇恨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午門之內,可不管他再如何運足目力,仍是只能看見那黑壓壓的群臣背影,看不見他想見的人也看不清那位君臨天下的天子。家破人亡一事無成,被人帶離焦府送回寧王府,千方百計逃出來卻又掉進了匪窩。被人叫了多年的小白,他甚至都快忘記自己的本名了。好容易讓他受盡屈辱的扇宆吳一伙被人剿滅,落入大刀馮那伙人手中的他原本只想忍氣吞聲暫時逃一條性命可誰料那竟然是徐勛插入匪窩的暗線。他逃了出來打算廢掉徐勛的這顆棋子,可那幫子該死的綠林土匪竟然沒一個相信他的話哪怕他下狠心斬了左手三根手指讓他們信了,卻也是已經晚了,最后又讓他成了戰俘。現如今站在這宮城之前,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

  “徐勛,你這個江認勛親的混蛋,你不得好死!”

  還不等他吼出第二聲,一旁押六他們的錦衣衛中就已經有人倏然竄了出來,直接當胸給了他重重的一下,一時間他雙膝一軟重重倒在地上,只覺得喉嚨口一陣腥甜,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掙扎著想要爬起身,卻不料有人倏然間在他身前身后的繩索上斬了兩刀,把他拖出來后又在他背上重重一拍。在他眼前一黑昏過去之前,隱約聽到人冷冷言語了一句。

  “把他前后這兩個人繼續串起來,把他先押回去!幸好這聲音不大,否則追究下來你們都沒好果子吃!”

  這一場意外除卻讓那些早已經絕了指望的俘虜騷動了一陣,并沒有引起更大的風波。畢竟,徐良的追念亡妻疼愛獨子在京城是有名的,哪怕有人聽到這小插曲的傳言,也是絲毫不信。畢竟,要真不是親生兒子,徐良早就續弦留個后了,怎會拖到現在還是單身,而且還打算一輩子繼續這么單身下去?

  等到眾人賞功升官從宮中回來的次日,徐勛便奏請皇帝,在宮中西苑演武場擺下了賜宴,竟是從小兵到軍官一個不落。當遠遠望見鑾駕行來的時候,一時間便只聽萬歲萬萬歲的聲音猶如山呼海嘯一般傳來,讓坐在御輦之中的朱厚照一時面色赤紅。即便如此,當聲音止歇之際,他仍是對一旁的徐勛輕聲說道:“若有一天,朕能夠和他們一塊并肩迎敵殺敵,他們這天子親衛四個字方才真正坐實了!徐勛,朕還記得在南昌城墻上面對寧王大軍時的那一刻真的,那種時候和任何時候都不相同。”

  見小皇帝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悵然,徐勛知道朱厚照這會兒最可能想到的人,想到的事,這會兒自己說話還不如不說,于是自然而然默不作聲。

  等到朱厚照來到了演武場上的高臺站定,那大風將他身上那一襲玄色大氅吹得颯颯作響,紋絲不動的他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突然一掀身上的大氅,大聲說道:“今日無天子,朕只為諸位有功將士賀!”

  盡管昨日已經進過宮,受封賞的時候也亦步亦趨地隨眾人磕過頭,但隔著那么遠的距離,即便劉六劉七都是好弓馬,可要看清楚坐在奉天殿御座上的朱厚照還是力有不逮,今日身在前排的他們竟是第一次好好端詳這位正德天子。此時此刻,當他們聽到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一時都不禁覺得心頭火熱,竟是忘乎所以地隨著其他人一塊高呼起了萬歲。

  朱厚照說到做到,接下來一絲一毫冗長的禮儀也沒有,直接吩咐人上了酒菜,旋即便吩咐一個內侍在后頭捧著酒甕,自己拉了徐勛逐席過去。

  起頭還是一杯一杯力;喝,但到后來經徐勛一勸,發現那酒宴一直擺到過了豹房,他若是這么喝下去簡直是醉死都別想喝完,因而也就是走一走罷了。即便如此,當從頭走到尾,仍然是從不到午時,一直走到過了申時。醉意加上興奮讓他忘記了身上的疲憊,竟又拉了徐勛一路走到了鄰近太液池的集祥橋。

  “朕想過了,回頭等朕立;太堊子,朝中一片太平,朕一定要學太宗皇帝那樣,親征蒙古,打得那些韃子不敢犯邊!天子守國門,朕如今已經明白了,這個守字可不是守在京城不挪窩,該出去的時候就得出去!倘若不是這一次去江南江西轉了一圈,朕還不知道這個盛世爛成了這個樣子…太宗幾次北征,宣廟亦從過北征,親自巡邊擊退兀良哈人,英廟土木堡雖敗,可終究有那膽氣不能因為英廟一時之敗,便因噎廢食!”

  徐勛聽到那因噎廢食這四六字,當即若有所思地說道:“可皇上之前去江西,就這么幾個人知道便已經跳腳了,倘若今后要親征,群臣必定群起反對,皇上莫非有對策了?”

  “當然有!”朱厚照立時挺起了胸膛,嘿然笑道,“若朕不是個皇帝,而是總兵朱壽,這打仗的事情豈不是名正言順?”見徐勛瞠目結舌之后立時哈哈大笑,他不禁惱羞成怒地說道,“你別笑,反正到時候你也逃不掉。現如今蒙人都知道了你的名聲,回頭朕給你改個名字,再給你個副總兵當當,你想在京城躲清閑,門都沒有!”

  君臣二人對視一眼,最后齊齊之向了瓊華島上那座俯瞰宮城的萬歲山。

  當帶著深深醉意的F勛從西安門出宮之際,恰是看見李逸風快步迎了上來。他一手托住了這位要行禮的錦衣衛大當家,這才笑著問道:“你這是在等人?”

  “卑職就是在等國公爺。”

  “車上說話。”

  上車坐定之后,李逸風的臉色微微變幻了一陣子,隨即開口說道:“國公爺是否聽見了外頭傳言,之前獻俘獻捷之時,有人在午門外瘋言瘋語,指斥國公爺當年冒認勛親?”

  此話一出,徐勛若有所思挑了挑眉,隨即便若無其事地說道:“聽說了,但既然是你錦衣衛把人押了下去,可是審出了什么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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