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獄中迷思，御賜表字
府天)
奸臣第二百五十章獄中迷思，御賜表字海風文學 盡管有明一朝，文官大臣當中頗以受過廷杖進過詔獄為榮，但徐勛從沒有自詡為忠臣，因而這一趟突然莫名其妙進了監牢，于他來實在是一次飛流直下三千尺的體驗。比他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張永，打從北鎮撫司的人一出現，他就覺得這簡直是開玩笑，如今坐在大牢之中，他更是站在木柵欄前頭來來回回煩躁地踱著步子，到最后突然扭頭向了徐勛。
“我徐老弟，你究竟是誰在整我們？星然我們做的事不合常理，但皇首肯的事在六部不奉謅的是有不少，但公然鬧得這樣大的，卻是百中無一。皇是仁君，可仁君也不能容他們這樣逮著正經的由頭平白無故往人身潑臟水！”
“張公公，事到如今這些也沒用，你還是坐下吧。”徐勛見張永愣了一愣，就回轉身來一屁股在對面坐下了，他這才道，“你既然到以前，那我倒想問問，以前若是有這樣的事，一般是個什么結果？”
“當然是大臣重于言官，言官重于外官，而中官…嘿，不是我夸口，就是當初貪得無厭的李廣，那也不是被朝官們給參倒的，而是自個把事做絕撐不下去自盡的。就好比宮里的中官劉雄過儀雄，知縣徐淮非要裝什么正人君子，該有的供給一概不給，劉雄惱了，丟下關文就徑直去見南京守備傅公公，結果傅公公一奏，徐淮就調了九邊這輩子甭想回朝。司禮監蕭公公算去年那一次，給人喊打喊殺的參奏過好幾回了，可還不是穩穩當當？”
到這里，張永突然想起徐勛不是太監，忙又道：“至于徐老弟你，太子殿下對你是言聽計從，皇也對你多有信賴，哪里有因為這區區事而怪罪你的道理！”
不怪罪都已經蹲大牢了，如果怪罪，那豈不是貶官流放殺頭等等一塊兒全來了？
徐勛心里閃過了這么一個念頭，旋即就心有所動地著張永道：“既是張公公并沒有擔心自己的處境，那剛剛這急躁晨…”
“我是怕皇如今病了，又突然來了這一遭，宮中會不會出事。”張永見徐勛面色大變，連忙壓低了聲音道，“太子殿下是之前被你勸好了，可殿下的膽氣素來最是執拗的，萬一和皇又犯起了擰來，又因為外臣一道折子，皇遷怒到我們，這也不是沒可能。
真要是那樣，咱們在這大牢里，連法子都想不得，那時候就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徐勛正要回答，可眼睛突然瞥見了外頭進來的幾個人影，他便改口笑道：“那也未必！”
張永聞言一愣，扭頭一認出了那打頭的一個人，他才恍然大悟。早聽徐勛在錦衣衛有關系，來這關鍵時候就能派用場了！果然，就在他期盼的目光中，打頭的李逸風就擺了擺手，后頭幾個錦衣衛校尉立時往后退了下去，而李逸風則是笑呵呵地了前來。
“世子爺，張公公，圣命難違，這次不得不讓你們在謅獄受委屈了。大人了，飲食供給你們盡管開口，絕不會短了你們的。只不過，這兩三天皇接連都是免朝，外頭的風聲很不好，尤其是幾個東宮講官鼓噪最大，斷然不能容奸佞在太子身側，至不濟也要逐了你們出京。就連在家照顧父親的王守仁也遭了池魚之殃，有人彈劾他與奸佞為伍，你二人私調火藥，他絕對不會不知情。”
鼓噪最大的是東宮講官，而不是那些科道言官，徐勛最初有些意外，但隨即就想明白了。此前府軍前衛那五百人在西苑的三個月，王守仁當然不是只教了太子射箭，四書五經信手拈來，而他則是講了山河地理域外風情。而弘治皇帝對他和王守仁厚加褒獎，當然不止是練兵，也是因為朱厚照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大異于平日視讀書為畏途的光景。
但這畢竟是搶了東宮那些講官的飯碗，料想那些人不至于察覺不出來！
“李大人，多謝了！”
見徐勛站起身對自己作揖，李逸風便嘿然笑道：“這有什么好謝的，難能有機會能還你一個人情，大人和我都松了一口氣。大人掌北鎮撫司這么多年，歷來只有送別人人情，還從來沒有欠人的。你要有什么事盡管吩咐下頭獄卒，他們都得了吩咐，絕不敢有半點怠慢。只不過，你和咱們北鎮撫司的關系知道的人不少，要這揭帖有人主使，斷然不會讓你輕輕巧巧過了這關，多半還要加刑部大理寺。畢竟，他們加咱錦衣衛，那才是三法司。”
張永在旁邊見李逸風和徐勛話不拘節，知道這位北鎮撫司的掌刑千戶確實是和徐勛交情匪淺，忙插口道：“李千戶，你能不能設法給太子殿下送個信？要是宮禁難進，你就去靈濟胡同給那邊廂送個驚也成。就我等一切皆好，請殿下勿以我等為念，萬望不要和皇去爭。”
李逸風原本還以為張永要捎信求太子出乎相助，聽到最后方才笑了起來！“漬事兒簡單…張公公只管放心就是。太子殿下的脾氣你們知道，能不能成我也不敢打包票，竭盡全力就是。”
“不管如何，都拜托李千戶了！”
“那世子爺你…”
“李千戶能不能去一趟我家？當初南監祭酒章大人送了我好些書，我還沒來得及多少，如今既是有閑工夫，還請你行個方便，送來讓我著靜靜心。”
“好，這事簡單！”
朱厚照這三四日午去文華殿聽講，下午回來和晚，就在御前侍疾，笨手笨腳親自喂藥不，甚至還變著法子哄父皇高興，絲毫沒有之前執拗認死理的架勢。張皇后在眼里高興在心里，午兒子不在的時候她少不得就對弘治皇帝嘮叨嗔怪，道是之前不應對朱厚照這般嚴格 弘治皇帝自不會和妻子相爭不過置之一笑而已。
此番他突然犯病，本是一丁點不礙事的風寒，可劉文泰那日留侍御前，心翼翼地不妨借此給太子加些擔子，他立時就動心了，接下來便有意因朱厚照之前那匪夷所思的“病”遷怒太醫院下，不讓其余人診脈，又以病倒為由把朱厚照叫了回來，繼而下旨免朝。果然，朝臣紛紛書問安 朱厚照亦是有些悔過了接下來便是真正讓他這兒子知道，何謂天子。
民間都孤臣難為，而作為皇帝，獨夫亦是萬萬不能！
于是，完揭帖雷霆大怒發落了徐勛和張永的這一日晚間，弘治皇帝就突然流起了鼻血，那鮮紅的顏色讓乾清宮的下下都嚇了一大跳，哪怕是起頭想要勸諫一二搏朱厚照歡心的幾個乾清宮答應都打了退堂鼓，又忙著去太醫院宣召院使院判和幾個御醫。然而，面對面頰赤紅顯然火氣未退的皇帝幾人又因皇帝不給診脈，無不是叩頭之后了些不痛不癢的話。
這會兒幾個太醫又下去斟酌方子，弘治皇帝在孫洪的攙扶下斜倚榻 耳邊盡是蕭敬稟報今日奏折節略以及前日內閣票擬的聲音。聽著聽著，他就只覺得整個人異常疲憊，竟是不知不覺閉了眼睛。
“因皇因病免朝，端午節免宴，元輔劉閣老率群臣于各衙門插了茱熒…韃虜入獨石堡等地大掠，巡按御史奏請逮問守備都指揮馬經分守左參將楊英左少監唐祿問罪，內閣票擬姑且宵之，戴罪立悔 …太常寺奏，今有鋪戶從戶部的關領物中，竟有市面并不通行的洪武通寶…”
“且住！朕記得早就吩咐下去鑄弘治通寶，怎的到現在還用洪武通寶？傳旨戶部，速去查勘這是怎么一回事！”
“是，奴婢遵旨！”
蕭敬雖想勸皇帝安心養病暫且對這些事撂開手，可著皇帝那流露出不正常艷紅的臉，他仍是不得不按捺下了這番勸諫，接著便挑了幾樣無關緊要的念了。末了他正要率其他人退下去，卻不料王岳突然被叫住了。他忍不住抬頭偷覷了皇帝一眼，見其并沒有留下自己的意思，這才失望地退出了大殿。
眼見蕭敬等人悄然退下，王岳這才前幾步，卻在龍床前的踏板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問道：“皇可是還有吩咐？”
“你去一趟錦衣衛謅獄，徐勛和張永怎么個光景，然后讓他們表請個罪。”
揭帖之事，他雖是吩咐王岳派人仔仔細細去查，是誰的手筆，可朝中大臣的反應亦是要顧及，所以哪怕他是下了中旨，可畢竟是繞過內閣的，就必須得先做出一個姿態來！
弘治皇帝到這里，又吩咐旁邊侍立的孫洪去取涼水，仰頭一飲而盡后，這才繼續對王岳道：“這火器和火藥是朕拗不過厚照分撥下去的，如今這揭帖來得可疑，若事情再這么鬧下去，張永也就罷了，徐勛一個外臣，眾矢之的卻不好受！他書請罪之后，朕可以放他外官，一兩年之內就沒人再記得這事了。”
“是，皇一片保全之心，奴婢一定給他知曉。”
“去吧。”
弘治皇帝疲憊地揮了揮手，待王岳出了門去，他突然又開口喚道：“孫洪！”
“皇可是還有吩咐？”
“去取文房四寶。”
盡管孫洪有心勸阻，可見皇帝那不容置疑的光景，他只得親自前去張羅，末了又搬了一張桌子來架在床。等他卷起袖子磨好了墨，又將狼毫暈開，飽蘸濃墨后遞了過去，繼而則是展開一張宣紙，用鎮紙鎮住了兩頭，這才又便扶著皇帝坐直了身子。然而，眼皇帝勉力提起筆來寫就了兩個字，他不禁大為狐疑。
“世貞…皇，您這是…”
“你與他，朕記得他尚未有表字，這二字表字賜他，讓他自個去好生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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