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正行說得一點也沒錯,有些是他已經料到的,有些是連他都沒想到的。
他料到的是,海韋權元四位真人早有整頓改革之意,所以雖然他自己有點不上檔次,好歹也算是一個合作方。
沒料到的是于正行口中所說的那些扮豬吃虎的家伙,竟然還很有一些?
對此,他倒不是特別介意,都想往上爬,只不過采取的方法不同罷了,這屬于個人的選擇,無可厚非。
在他看來,人不能低頭太久,背彎得太久就直不起來了!
當一個人把隱忍當成習慣,他就失去了站在臺前的勇氣,怕光,怕聲,怕麻煩,怕被人挑三揀四,怕被人針對…那你還混什么?就永遠縮著去吧。
于正行是個真正關心他的師門前輩,但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初入道門的小孩子了。
幫的有節度,受的有選擇,這才是真正修行人的世界;而不是老的恨不得掏心掏肺,小的感動的痛哭流涕…那是話本,是心智不健全的人的幻想。
李初平和于正行,兩個在他成長道路上很重要的前輩人物,很有意思!
慢慢走進司空府,頭也不回。
…于正行踱過長街,面色早已沒有了之前的暴怒,他盡到了自己的責任,雖然也明知良言勸不返該死鬼。
一個修士出色與否,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能不能堅定自己的信念,這可不是嘴里說說,而是要真正面對生死榮辱的,在死亡和未來道途盡喪的壓力下,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克服內心的恐懼,勇敢面對挑戰?
可惜,太可惜了。
一想到未來可能自己再也不會有這樣得用的弟子幫自己做事,他就心疼不已。
在十年前,確實是他替候蔦提出了在年會上討論真傳位置的議題,幾個真人也同意了;但這一次年會他可沒提,心中有所警覺,沒成想他想蒙混過關,卻逃不過幾位真人那一關。
幾位真人主動提出可以幫助這個弟子爭取真傳位置,其中關竅他不用想也知道,同樣清楚的還有別駕李初平。
實力金丹,層次上距離嬰變真人已經很近了。
彎彎繞繞,拐進了一片高院大宅,在宅院寬大的后花園中,兩名老者正在奕棋,都是年輕道人的打扮,氣息無絲毫外泄,但于正行卻是知道這就是剡門全真權力最大,實力最高的十三個人之二。
他站在一旁老老實實的觀棋,偶爾也伺候茶水,半個時辰后棋局結束,元道人轉頭看過來,
“都說清楚了?”
“說清楚了,他同意在年會上公開發難,這其實也是他本來的想法。”于正行小心翼翼,他就沒法做到像候蔦那樣在長輩面前大大咧咧無所謂的態度,現在他想明白了,因為無所謂,因為老子本來就不在乎,可惜,這樣的本事他是學不來的。
元真人閉口不言,韋真人卻很有興趣,“我想知道,就算是普通通玄弟子也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他們去勸那兩個通玄感神弟子都頗費周章,這個候蔦怎么就能一口答應的呢?按理說既然能修到自然境,實力也在一般真傳之上,人不應該這么淺薄,這么易于沖動吧?”
于正行謹慎措辭,“可能是因為關心則亂?您要知道對他們這些自然境弟子來說,這一次就是他們的最好機會,沒有下一次了,所以也就考慮不了那么周全,兩害相權取其輕…”
“是這樣么?不是因為其它的原因?”
見于正行沉默以對,就笑了笑,“好吧,我們就只當如此,畢竟只要達到目的,其它的也就不太所謂;只是,正行你對此事還有看法?”
于正行抬起頭,雖然他做不到像候蔦那樣的上下尊卑不分,但該說的話他還不會萎在肚子里,
“此子辦事得力,實力很強,是個上好的苗子,這一代通天境弟子如他這般的也沒幾個,對我來說很得用,所以,您看能不能換一個人上去感言?畢竟如果因為這一次就毀了前途,太可惜了。”
韋真人以指叩桌,一下一下的方法敲在于正行心口上,咚咚作響,
“辦事得力?他一人能頂十人,百人?不能吧?
實力很強,好,就算他能勝任星座真傳,我們能依靠他對付天外來客么?不能吧?
所以有個道理你要明白,剡門全真要在天地風云變幻中生存下去,就絕不是單單依靠某個人,別說是他一個區區通天境小修,就是我和元真人這樣的境界,又哪敢拍胸脯保證了?
要生存,要發展,就只能依靠大家,依靠群體,依靠整個全真教的力量。
我們現在正在做的就是這個,是對在剡門延續了上千年的不合理傳統進行糾偏,而不是單單只為推舉某個人上位!
四個真人推一個小修,他還沒這么大的面子,誰也沒這么大的面子!
這不是為私,而是為公,伱能理解么?”
于正行發現自己無話可說,他知道這幾位真人并不是在說大話騙他,他們是真的這么想的;這四位真人久居嬰變高位數百年卻從不爭權奪利,這是時間證明了的東西,無須懷疑。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們勘破了世情,冷硬淡漠,才不會因為一個人就放棄他們的理念,不管他是誰,有多么的天才。
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地位,誰都是可以舍棄的,也包括他們自己在內。
他們是真正冷酷無情的苦劍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其實,也是于正行自己心向往之的奮斗目標,但現在,他有些懷疑自己的方向到底對不對了?
一次簡單的傳話卻讓他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原因還僅僅是因為一個小小通天境弟子,說出去都很難讓人相信,但現在卻正發生在他的身上,他知道,在這方面他反而沒有李初平看得開,想得透。
“弟子明白了,請兩位真人放心,一切都會按照安排進行,候蔦這里不會出任何意外,我保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