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鶯在距離向之問三十余丈遠處找了個地方,他不能離得太近,修士在上境時會形成自己的感應圈,在這個圈子中出現任何生物都會讓他不安,會影響他上境的過程,哪怕是他的朋友。
如果放在外面荒郊野地,他甚至要退出百丈之外,但這里的地形實在是不允許,百丈開外已經拐了十幾個彎,也就談不上什么保護。
旁觀他人沖境也是一種難得的體驗,一般情況下沒人愿意在這種關鍵時刻有外人在場,所以,他很幸運。
在候鶯遠遠的注視中,向之問醞釀完畢,開始了他的動作;整個人坐在鐘乳石下方,任石靈乳滴下,懸停在頭頂上方,在身體丹田和紫府之間搭起橋梁。
具體的過程他看不見,也沒法體味,就只知道懸停的石靈乳消失的很慢,滴落的也很慢,兩者的速度相得益彰,這肯定是向之問的刻意控制。
另外,候鶯能感覺到他所在位置仿佛處于某種特別的,神秘的力場中,這應該就是發生在向之問體內紫府的神秘變化所引發的天地交感,更像是一種特殊的生命磁場諧振,
他可以仔細的體悟,卻絕不會加入其中嘗試應和,這種時候他的任何反應,不管是好心的還是惡意的,都會對向之問的上境過程造成巨大的影響。
時間慢慢過去,石靈乳一滴又一滴的滴下,漸漸的,向之問開始完全沉漫在內秘紫府中,逐漸切斷對外界的感知,自成一體,自沉身體的小世界中。
這也是修士上境過程中最危險的一步,任何來自外部的影響都會讓上境者功敗垂成,所以對上境時機地點的選擇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大部分修士都會選擇在師門重地來進行,不得已不得不在野外上境,也會充分勘查周圍環境,并自設陣法預警阻敵。
向之問沒有布置陣法,全真弟子在這方面少有擅長,而且對他來說,候鶯的存在可是要比一個簡陋的陣法有用得多。
當向之問的心神完全歸于內秘,開始他的紫府丹田重塑時,候鶯就成了他的眼,他的耳,他的外部感知,這是一份不分彼此的信任,生死與共的依托。
候鶯感覺,向之問的生命磁場仿佛多了點什么東西?不僅僅是在自身變化中,而且還對外界事物產生了干涉,比如他現在就感覺自己移動困難,仿佛被束縛住了一樣。
如果換個正常的環境,沒有師兄在上境,他一定會認為這是有人在對他施展束縛術法,但現在的情況就讓他很困惑?
修士上境時還有余力對周圍進行無差別的束縛控制?這是正常的么?還是向之問比較特殊的上境方式造成的連帶影響?
候鶯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也沒在任何上境書簡上看到過類似的描述,但他現在不敢動,生怕影響向之問的上境過程。
感覺加諸在身上的束縛力量越來越強,之前困難還是移動受限制,但現在卻是仿佛移動身體都很困難,而且這種束縛還沒有停止的跡象,照此下去,終有一刻他怕是想動動小指頭都難。
已經意識到有些不對的候鶯盡量放出他的感知,但卻一無所獲,在這種越來越強大的生命力場干擾下,他一個連神識都沒有的小修甚至都找不到抗衡的手段!
他已經無法區分這股力量到底是不是向之問上境時催發內秘爆發出來的,還是被某個躲在暗處的不懷好意者借題發揮。
僅僅是因為他們在這里上境沒有征得主人的同意?
因為怕影響向之問,所以他已經耽誤了最佳的第一時間預警的機會,但現在,他決定不再等!
哪怕真的影響了師兄的上境,但這樣的惡意下誰也不能保證最后不會出什么亂子,就不如快刀斬亂麻,斷然中止。
他捏碎了手中的指蟬,同時吐氣揚聲,“前輩何必欺人太甚?”
…向之問正在上境過程中最緊要的關頭,事實上,自發 動橋引連接丹田紫府開始,整個過程就出乎意料的順利,順利得讓他不敢想象。
他認為這就是一種厚積薄發,是對他數年苦苦掙扎的一種回報,是他該得的。
一個時辰過去,石靈乳已經被他吸收了十數滴,正盤恒在紫府中等待下一步的澆灌;靈乳充沛,蓄勢待發;丹田飽滿,亟待變化;紫府靈植仿佛久早苗秧,翅首以盼.....
一切的一切,都預示著這是一次把握相當大的上境,老天爺在折騰了他數年之后終于網開一面,他將收獲本展干他的果實。
只要他啟動灌溉,接下來的進程就會一氣呵成,勢如破竹。
就在這時,一道警訊在心頭閃現,對他現在的狀態來說,普通的告警已經無法影響到他,只有那對他花高價淘弄來的上品指蟬才能做到。
候鶯在向他示警,還是最高等級的示警,按照他們之間的約定,此警報出,各自逃命去也!
他面臨一個極艱難的選擇,是放棄?還是冒險繼續?
他選擇了相信朋友,因為他在這次人生最重要的關頭找了一個最值得信任的人,既然一開始相信了,他就會一直相信下去。
這同樣是一種冒險,修真歷史上像這種中途打斷的情況,有一多半將再也無法沖境,從此道途斷絕;他不相信候鶯不明白這些,仍然給他預警,那一定是遇到了比這更危險的情況。
等他做出決定,要放棄得來不易的石靈乳,準備關閉紫府時,本來并不困難的操作卻突然受到了阻礙,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關閉紫府!
向之問猛然驚醒,他之前的順利恐怕就是一種假像,有一種他不能理解的力量正在潛移默化,他,讓他不知不覺的跟著這股力量走,等他決定打斷時,這才徹底露出馬腳。
如果他繼續上境,前面就是不可測的深淵,因為他已經不是在為自己上境,而是在給他人做嫁衣裳!
向之問怒意上涌,這一刻,他選擇了最劍修的方式,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自毀紫府靈植,強行退出,用自己一生的道途斷絕來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