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很激動,勞嘮叨叨的,不多時便精疲力竭,被安排進后堂休息,候鶯看了看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衙官,笑道:
“榮大人,你也說說吧,我就不信你對此一無所知?”
熊耳鎮常住人口數萬,治安壓力并不大,尤其是像這種涉及妖魔鬼怪的事件,凡人們是又想敬而遠之,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總想著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機緣好處,這就是每個凡人的心底想法。
所以,不敢參與是真的,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調查個清清楚楚也不假。
衙官一臉憨笑,“修行界的事我們哪敢參與?上師玩笑了。”
候鶯也不說話,只定定的看著他,直到老油條承受不住壓力敗下陣來。
“上師,我們是真不敢的,不過那錢書生我們還是稍微調查了下,畢竟這也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公衙建立的初衷就是服務本鎮百姓嘛.…”
凄風短草妖狐火夜月枯楊怪鳥聲。
停了停,知道不說點什么是過不了這一關的;像這些事,調查起來也沒什么難度,鄉里鄉親的,家長里短的那些事,瞞不了人。
“錢書生確實是外出郊游,夜宿荒祠后變的性子,但到底是不是有妖狐變成女子來誘惑于他,這個不敢講。
當時一起同游的還有三人,俱為同窗好友,關系莫逆;我們也曾仔細詢問過另外三人,說是當夜確實有女子在院內走動,千嬌百媚,風姿綽約但這三人或正氣凜然,或守正不阿,或膽小如鼠,雖看到卻無人上前搭訕。
因為各居一室,彼此之間也不太清楚別人那里都發生了什么,直等第二日返回途中才發現那錢書生表現舉止異于常人,心中就有些猜測,也沒人敢說,只以為將養些時日就好,卻沒想到回去后憶癥一日重過一日,錢姜氏找他們詢問,這才有了如上判斷。”
候鶯點點頭,其實事情經過并不復雜,“你們的判斷是?”
衙官既然說開了,膽子也慢慢大了起來,“荒祠地處偏僻,白日都少有人跡,偶有農夫樵子路過,一到夜晚就人蹤不見;祠外有墳崗不假,但大都是孤墳,無人祭拜。所以這女子所言,八成是假,但如果考慮她可能的身份.......
人是沒的找的,也沒人敢去找;至于老婦的猜測,嗯,大概就是聽多了傳言?”
候鶯失笑,“你就直言是山精魂鬼所為不就成了?偏要繞這許多彎。我來問你,像此類事件近些年多有發生,可是真的?”
衙官點點頭,壓低了聲音,“是真的,每過一,二年總要發生一次,有本地的居民,也有外來客;癥狀也都類似,身體機能倒是沒有大礙,但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卻仿佛被人抽去了魂魄一樣,有人猜測是他們在一夕歡好后就再也脫不出妖怪營造的美妙幻境,一生沉淪,無可自拔。”
“是歡好?”
“那還能有什么?夜深人靜,孤男寡女,荒郊野外干柴烈火,難不成兩人還能在一起討論詩經了?濕精還差不多。”
候鶯瞇起眼,“其他人的現狀如何?可有人因此而喪命?”
衙官想了想,“這些事,以道聽途說為主,像錢家這樣就能死咬住是被妖人所害的其實并不多,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孤身一人在外中的邪,也沒有同伴佐證,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像這種發臆癥失心瘋的,還有很多其它原因,比如家族固疾,偶然驚嚇,意外刺激,精神打擊,都是有可能的,熊耳鎮外地緣廣闊,像這樣的事誰又能一件件的徹查,苦主認命不說,我們也就只能裝不知道。
至于您說的人命,那肯定是有的,倒不是直接致命,而是產生幻覺后的意外,比如站到屋頂手舞足蹈捧下,面帶微笑徑直走入水中,或者干脆走失……”
停了停,心中也有些動念,“市井中流傳,有狐貍精夜惑人類,采陽補陰,不管這樣的傳 言到底是不是真的,上師如果能查明真相給老百姓一個解釋,對熊耳鎮的安定那是極好的。
您也知道,流言蜚語這東西最是難以控制,越傳越邪,越說越離道,就很影響正常的生活。
候鶯點點頭,“有關過往類似案件,你給我整理一份出來,要詳細一些,苦主,姓名,地址,經過…
另外,錢姜氏這里的安撫暫時還要你們來做,調查需要時間,這個期間不要讓她情緒激動,出去亂講話,影響輿論的走勢,記住,不要讓風言風語左右這次調查。”
衙官終于意識到這位上師要動真格的了,除了配合,他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勸,更不敢阻擋;在熊耳鎮能制衡這位全真上師的,就只有他那兩個鄰居。
既想知道真相,又怕擾亂現在熊耳鎮的秩序,這就是他們這些凡人的矛盾之處。
候鶯走出公衙,他這位大老爺就是個光桿司令,手底下一個得用的人沒有,什么事都得親力親為;已經幾年沒有重操老本行了,現在重操舊業競讓他還有些興奮?
數日之內,他又找到了曾經在扶風城的那種感覺,風餐露宿,追查線索,不錯過任何蛛絲馬跡;幾個還在熊耳鎮的當事人,周圍的鄰居,當然還有那個錢書生出事的荒祠。
這也是唯一一個還有調查意義的現場,其它的地方要么不知道要么就因為時間久遠而失去了勘查的意義。
因為現在的他已經和數年前的他有了本質的不同,很多以前在他看來都是無解的難題,現在卻變的得心應手起來;可以想見,如果有朝一日他上得通玄,神識傍身下恐怕這些所謂凡間的偵探手段都會變的無用,要想知道真相也無非是一道神識,一截氣息的問題。
數日后的一個晚上,在自己的氈包內凝神運功,磨劍練劍;這幾日的奔忙已經有了結果,明日就可以正面接觸懷疑對象,他很期待這次會面。
就在這時,有人震動法陣,在得到允許的情況下,提燈和尚走了進來,一臉的怒意,
“姓候的,你是不是不作就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