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所謂靜梵七關,按照佛家的說法,差不多就已經是阿羅漢果的修為。
阿羅漢,又叫做一往來,一生一死,一次輪回,就能夠體會到涅槃之樂,從此不入輪回。
所謂這靜梵第七關,正是要以日夜為生死,以這一關為輪回,堪破此關,可稱高僧。
楚狂人以無情之道,強行破關,按照佛經來說,是入了修羅邪道。
但風子岳,又是怎么可能,在一日之間,就堪破虛妄,踏破這最后一關?
他的眼神清澈,神態從容,并無一絲被幻相所迷的樣子,甚至是要比楚狂人剛剛從靜梵七關中出來之時那種漫天殺氣,還要顯得淡然。
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事實上,風子岳踏出靜梵七關,也沒有停留,腳尖一點,直往輪回塔之巔而去。
“苦行大師,在下風子岳,請你暫停與楚狂人之戰,聽我一言!”
原本兩大宗師,氣勢對峙,武功不到的人,根本不可能靠近,以風子岳的修為,比之宗師境界,還要差上一籌。
但是他縱身上躍,恰如一道劍光,刺破長空,兩人的氣勢,被他這一劍之威分開,竟然是不由自主地各自倒退了一步。
“善哉!善哉!”
苦行頭陀面現驚異之色,上下打量著風子岳。
他所驚詫的,不僅僅是風子岳的武功,也同樣為他在六個時辰之內,突破靜梵第七關而震動。
雖然,隱隱約約,有這樣的預感,但當對方真的做到的時候,雖然是心如止水的高僧,也是不由動容。
這個年輕人,當真了得!
“風護法,你為我大昭寺送還貝葉靈符,傳回招提祖師的訊息,老衲還未能道謝,如今又勞動你突破靜梵七關,到此阻止這一戰,真是愧甚!”
雖然在四梵禪院之中,苦行頭陀對外界的事情,還是可以說了如指掌。
風子岳此來,是送還當年遺落的貝葉靈符,還帶回了招提祖師的遺命,這對大昭寺來說,也是無比大功。
授予外山護法之位,理所當然。
這個年輕人,從此以后與大昭寺的主持地位相當,崇高之至,苦行頭陀自然也沒有任何異議。
不過后來見他要闖靜梵七關,來阻止自己與楚狂人一戰,苦行頭陀心中,卻是起了疑惑。
這年輕人的武功不弱,心性也是極好,但是說能夠超越面前這位楚狂人,那是還萬萬不能,他,又想憑著什么來阻止兩人的決戰呢?
另外,時間只有三天,他又怎么可能能夠來得及突破靜梵七關?
后來苦行頭陀卻發現,楚狂人盡管說要跟他決戰,但在輪回塔下靜坐,培養戰意的最后三日之間,他的注意力,竟然大部分都是在靜梵七關之中。
也就是說,相對于自己這個對手,楚狂人加關心的,是在靜梵七關之中的年輕人。
而且,他似乎對這個年輕人,充滿了信心。
連苦行頭陀都不相信,風子岳能夠三日之內突破靜梵七關,但楚狂人,似乎一直都沒有懷疑過。
等到風子岳當真能夠做到這一點,走到他們倆跟前的時候,苦行頭陀的驚詫,自然是難以用言語來衡量。
“大師,如今東溟大陸局勢,一觸即發,無論如何,這一戰你不能打。”
風子岳點了點頭,他也無謂虛偽客套,到了這一步,言簡意賅,說明情況也就罷了。
苦行頭陀苦笑一聲,“風護法,你的意思,我也明白。”
他身為大昭寺主持,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楚狂人不管不顧地堵在門口,如果他一直拒不應戰,那大昭寺的聲名,該當如何?
他特意提出靜梵七關的考驗,想讓楚狂人知難而退。
可惜,對方出乎意料的,不但破了靜梵七關,而且是只用了七日,就破了靜梵七關,打破了大昭寺的神話。
這樣的情形之下,由不得苦行頭陀不戰。
雖然明知道這一場決戰,沒有任何好處,也只有調整心情,全力出手!
“如果楚先生不戰,這一場決斗,自然可以作數。”
風子岳也知道,要勸說兩方罷斗,是極為艱難的事情,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不能不勸。
苦行頭陀不能敗,他是四大宗門的一面旗幟,一旦他敗了,四大宗門一方,士氣崩潰,根本不可能在組織起來與天門對抗。
風子岳想得明白,單論武功,浮萍蒼生天下第一,確實強大,但是自己只要持續進步,未嘗不能有與他一戰的一天。
但是天門勢力廣大,如果沒有相應力量與其抗衡,只怕自己想要尋求與浮萍蒼生公平一戰的機會,都不會有。
東溟大陸之上,原先的四大圣地,已經分崩離析,幾乎是土崩瓦解了。
天妖圣殿,其實是只剩三滴靈血和齊小蝶一個人,黃泉天宮也只有小貓兩三只,浮云神棧,如今看來已經跟天門聯手,而且他們這么多年都不能回到東溟大陸,實力也是有限。
至于六玉魔牢,已經是徹底的魔教勢力,行為詭異而惡劣,先不說他們沒有實力擺在臺面上,就算魔主轉生起來,風子岳也不可能與他們聯合。
那能夠對抗天門的,其實也就只有四大宗派的聯合。
所以風子岳無論如何,都要保住苦行頭陀。
何況,這一戰就算是苦行頭陀勝了,以楚狂人打不死的性子,只怕后面還有的麻煩。
風子岳絕對相信,就算苦行頭陀勝了,只要他不殺了楚狂人,下一次再來的時候,楚狂人獲勝的幾率,會大大提升,三次之后,一定是楚狂人必勝!
風子岳對自己的外公,完全有這種信心。
而如果這一場戰過之后,下一次再想要阻止兩人之戰,就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了。
楚狂人敗過一次的話,一定會想辦法找回來。
“楚施主?”苦行頭陀苦笑了一聲,抬起頭來,看著站在一邊,一言不發的楚狂人,“他費盡心機,要與老衲一戰,豈會輕易放…”
他忽然怔了一怔,不敢置信地望著楚狂人臉上的表情。
“施主,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停下這一場決戰?”
苦行頭陀也算是當世高僧,但這時候的感覺,也是如五雷轟頂,不敢置信!
這算什么?
這位宗師級高手,費盡苦心,在大昭寺門口堵了三月,最后破了靜梵七關,才拿到了這個與自己一戰的機會。
這個年輕人一來,他居然說放棄就放棄?
是…是在耍和尚玩吶?
他到底是來什么的?
苦行頭陀不解其意,卻聽楚狂人低呼一聲,剛剛壓抑的戰意,陡然之間,全部爆發出來!
天地變色!
原本夕陽夕照的天空,一片殘紅,如今被他戰意一卷,竟是陰沉了下來,天空就像是染了墨色,一剎那之間,將天地席卷一空!
“哼——”
楚狂人只是從鼻腔里面,噴出一股濃烈的氣息,身后披風,隨風飄揚。
戰意熾盛!
“這…施主你的意思,是要風護法替代老衲一戰?”
苦行頭陀,面色由青轉紅,又由紅轉白,連續變了好幾次。
這大概是他修持禪機以來,情緒變化最大的一天。
楚狂人雖然不發一言,但他的意思,已經是非常明顯。
不錯,他可以放棄與苦行頭陀的一戰。
但是,他如此滔天的戰意,不可能就此熄滅,他要選的對手,是這個剛剛通過靜梵七關,走到他們倆跟前的風子岳!
這個人的腦袋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東西?
“阿彌陀佛…”
苦行頭陀,實在是想不通現在的年輕人了,他苦笑著高宣佛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金剛不壞體神功,自然收了,降龍法相,也早已散去。
他現在就是一個一片糊涂的大和尚。
風子岳的想法,他自然明白,為了東溟大陸的局勢,這位四大宗門總護法,挺身而出,要阻止他們的決戰,也可以理解。
但是楚狂人,他就完全不懂了。
此人是為了什么?是為了求名?還是為了武道?
如果是為了求名,雖然風子岳已經是四大宗派的總護法,地位崇高,但他畢竟是從海外而來,聲名不顯,比之自己這個大昭寺的主持,名聲還是差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是為了武道求索,那自己踏入破虛巔峰極境多年,也算是老牌宗師,單論武功,比之另外三位宗師,都要略勝一線。
在這個東溟大陸之上,能夠穩勝自己的人,大概也只有浮萍蒼生一人,與自己一戰,武道上的體悟,絕對是不少。
難道說,這個人,竟然覺得風子岳這年輕人的武功比自己高,跟他一戰,有價值?
苦行頭陀百思不得其解。
“風…風護法,你的意思呢?”
他這么詢問,還是存了愛護風子岳后輩之心,以他的武功修為眼力,自然能夠看得清楚,風子岳年紀輕輕,修為雖高,比之宗師境界,到底還是差了一線。
在東溟大陸上,已經算是絕頂。
但是比之這個神秘的高手,還是差了半籌。
“大師放心,就交給我吧!”
風子岳淡然一笑,從容點頭應下了這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