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子岳心中震驚,卻是臨危不亂,這漩渦之力雖然強橫,還不至于對他神劍之軀造成傷害。
只是一時之間,掙脫不得,心中一動,卻是順著那漩渦,往潭底而去。
以他如今的實力,就算是千丈潭底,也可以從容去得,這漩渦兇猛,不能抵抗,倒不如順其自然,等卷入潭底之后,再想法出來,也就是了。
瘋狂旋轉之中,他卻是保持靈臺清明,護住頭臉,屏息靜氣,就像是被卷入漩渦的一段枯木一般,一路向下卷去。
隨著越往水潭深處,身上的壓力也是越來越重,即使是風子岳,也不免感覺有些吃力。
不過這水潭就像是沒底一樣,漩渦無休止瘋狂地旋轉著,仿佛要穿透了整座滄瀾山。
不,風子岳的感覺,就是在不斷下落,下落,甚至已經超出了滄瀾山的范圍。
怎么可能有這么深的深潭?睜眼看去,已是一片黑暗,抬頭只見一個小小的光點,想必就是水面。
在這不知有多深的水底,連光線都透不進來。
然而那漩渦似乎還在無休止地旋轉著,將風子岳帶往圣泉的最深處。
嘩!嘩!他耳邊只聽到水聲滔天,轟然如爆裂之聲,就像是一條巨龍在攪動這一潭水一般。
忽然之間,他只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自己往下扯去,這并非是旋渦之力,更像是自己被繩子扯住,往下急墜!“喝!”風子岳心中一凜,運力相抗,奈何在上有萬斤泉水的壓力,中有漩渦吸力,下有拉扯之力的前提下,竟是無法抵擋,哧溜一聲,竟是從潭底直溜而下!這圣泉的萬丈潭底,竟然是破了個洞!這個說法,似乎是有些怪異,但風子岳從這深潭之中滑出的時候,第一個想法就是如此。
他從漩渦底部鉆了出去,并非是想象中的深潭底部,反而是一個巨大而干燥的洞窟。
抬頭望去,只見頭頂上方,有一個臉盆大小的缺口,缺口之上,看得見那潭水還在攪動不停,偏偏是一滴也沒有落下來。
這個情形,詭異之至!風子岳站定身體,四下打量,卻見這一處洞窟與萬魔洞那種陰暗又大不相同,明顯是人工開挖出來的,四壁都是瑩瑩白玉,前方有一處光亮,頭頂就是萬丈深潭。
風子岳從滄瀾山巔的圣泉之中,被漩渦所裹,飛流直下,大約總有千丈來深,沒想到卻是穿過了潭底,到了這么一個奇異的所在。
這個從來沒聽滄瀾山中人說起,難道繼承武圣,都會遇到這么一件奇事?然后又該如何出去呢?風子岳看了看頭頂那依然翻騰的漩渦,搖了搖頭,若是現在逆流而上,還是一樣被卷入漩渦之中,想要硬沖千丈之遙,竄出水面,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看來唯一的選擇,就是向前探索了。
既來之,則安之。
風子岳放出神識,向前探尋,發現并無什么有威脅的氣息存在,不過出于謹慎,還是握緊了劍柄,緩緩向前走去。
大約走了有十幾丈,面前的光亮變得柔和,露出一扇白玉門來。
風子岳小心翼翼地走到那玉門旁邊,上下打量,并不急于推門。
圣泉之底,居然有這么一處所在,這里塵埃不染,也無法判斷到底有多久沒人來過。
卻不知武圣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地方?這一處洞窟,其實像是一條人工開鑿的甬道,高、寬大約都是三丈左右,也算是甚為寬敞,四壁都是白玉砌成——或者說,像是在一大塊白玉中挖出來的通途。
風子岳也仔細看了四壁的縫隙,果然是平滑連接,并無斷開的縫隙,這么說來,這條甬道還當真是一大塊白玉中空,實在是令人驚訝。
如果是這樣,那一扇白玉門,也完全有可能是雕琢而出,看著它面上栩栩如生的精美圖案,風子岳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他伸出手去,在白玉門上輕輕一推,卻是推之不動,仔細看時,卻見門上有一個方形的鑰匙孔。
“這門,還是鎖上的…”風子岳沉吟半晌,忽然福至心靈,將手中握著的武圣璽往里面一送,只聽喀啦一聲,鎖頭打開,風子岳不敢怠慢,將玉門推開,自己卻是側身一閃,提防其中會不會有什么機關埋伏。
白玉門砰然打開,里面光華耀眼,風子岳雖然早已側開身體,也不覺眼花繚亂。
好在其中,并沒有什么機關之類的東西。
踏足白玉門之內,只見面前四通八達,有好幾個入口,隨意挑選一個入內,又見其中彎彎曲曲,有好幾個入口可以選擇。
這分明是一處迷宮!整塊的玉壁之上,都散發著瑩瑩的光芒,這也讓這迷宮更是讓人眼花繚亂,穿過幾重門戶,就不知身在何處。
風子岳暗中以神識探查,發覺這一座迷宮,并沒有什么迷陣幻術,就是道路曲折復雜,若不多試幾次,只怕是永遠都走不到頭。
他心中越發迷惑,不知道當初在這滄瀾山底,費這么大的力氣,造出這么一大片白玉迷宮的人,到底是什么用途。
“這個地方…本大爺又有些熟悉…”吃飽喝足,打架卻從來不出來幫忙的金毛神犼又探出頭來,東張西望。
它的一雙小眼睛骨溜溜地亂轉,滿是疑惑之意。
風子岳愣了一愣,這千年前的妖獸倒是似乎有些見識,可惜從來都只是只有片光零羽,從來也沒有全貌,當日在星河世界之中,它也是叫嚷著有些熟悉,可惜卻是什么都記不起來。
那也就罷了,好歹星河世界雖然少去,但漫天星辰總是見過的。
這片白玉迷宮,卻是這滄瀾圣山地底獨有之物,難道當日金毛神犼的主人,竟然來過此處不成?“你的主人,帶你來過滄瀾山?”金毛神犼搖了搖頭,“沒來過,本大爺都沒聽過這個名字,那山中種種,本大爺也都不熟悉,只這一座白玉迷宮…”它在滄瀾山中待了幾日,無論何處,可從來都沒有什么熟悉之感,即使是后山圣泉,也沒有見它冒出頭來,偏偏對這隱秘的白玉迷宮,倒是有些印象。
“這個地方,我肯定是來過的…”風子岳搖了搖頭,金毛神犼的印象,最多說明這座白玉迷宮,定然是建于千年之前,不是這千年之中滄瀾山自己建出來的,不過這也沒什么意義。
最關鍵的,怎么走出這迷宮,金毛神犼同樣是迷迷糊糊,沒有什么方向感。
風子岳嘆了口氣,只好自己退回入口處,一條條道路探索。
這白玉迷宮之中,神識不能至遠,還是得靠自己親身探路,若是一個記錯,那就前功盡棄。
好在風子岳神智清明,又有耐心,沿著右手,反復嘗試,遇到死路就折返而回,花費了約莫半個多時辰的樣子,終于走到了這一座迷宮的中心。
這是一個相對寬闊的平臺,平臺正中,擺著一張玉案。
風子岳心中一動,走到玉案之前,卻見案上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副木質的支架,也不知原來是放什么東西的,如今空空如也。
他四面觀察,只見除了自己進來的那個門口之外,再無別的出路——難道這迷宮的中心,也是一條死路不成?風子岳皺眉沉思,卻覺得必有不對之處,心中一動,忽然把腰間的玄木圣劍取下,放到了那支架之上。
喀啦一聲巨響!風子岳不敢怠慢,翻身而退,卻見那張玉案轟然碎開,露出一團白蒙蒙的清光!同時整個迷宮之中,轟然有聲回響,似乎是傳來聲聲梵唱,又像是道經,總之是一種古怪的樂聲。
而那團白光扭曲形狀,更是壯大,漸漸成了一個人形!風子岳心中駭然,伸手一吸,已是將那剛剛隨著玉案崩碎,落在地上的玄木圣劍吸到手中,出鞘攔在面前。
“慢來!慢來!少年人,不必驚慌!”只聽那團白光之中,竟是傳出了一個老人的聲音,風子岳定睛看去,只見那團白光,已是演化成一個白發老人的模樣,他白發垂肩,身穿青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發須衣物,纖毫畢見,看上去就跟真人一般無二,只是渾身發出清光,看上去朦朦朧朧,不甚真實就是了。
“你是人是鬼?”風子岳縱然見多識廣,卻也沒見過這樣形態的人——若說相像,到更像是當日龍布陽用萬里遁光石跟他傳影的模樣,但萬里遁光石的效果,也沒有這般詭異,那老人說話之時,整座迷宮仿佛都起了回音,甚是可怖。
“哈哈哈!”那老人拈須大笑,“我不是人,也不是鬼,只不過是這鎮魔碑中,一縷神念而已!”“鎮魔碑?一縷神念?”風子岳吃了一驚,這老人所說的話,他明明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卻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咦?”那老人也是愣了一愣,掐指一算,面色大變。
“如今竟然已經是千年之后?那天武試煉,居然整整千年才有人過關?這封魔之地,果然貧瘠!”他搖頭嘆息,似乎甚是不滿,“千年以降,世易時移,怪不得連這鎮魔碑之事,也是無人知曉了!”風子岳心中疑惑,卻是不明他在說些什么。
這老頭兒似乎是在抱怨,天武試煉出人才的幾率太低,整整過了一千年,才有一個人突破天武試煉,最后到達此地。
他心思聰穎,前因后果一結合,自然是想到自己之所以會被牽引到這潭底迷宮之中,應該也是跟自己突破了天武第六關有關系,這么一來,想必這一次遇合,應該不是武圣等人安排的,如此一想,反而是心下稍定。
“少年人,雖然時間不多,我卻也要跟你講講,這鎮魔碑的事情,也好讓你知道,通過天武試煉,到底是要干什么的…”這倒是風子岳也一直想要知道的問題,天武試煉,神秘無比,就算是先天高手,恐怕也沒辦法布置出來,其中幾個世界的聯通,根本都是匪夷所思之至。
風子岳早就想過,這天武試煉的布置,絕不會僅僅是給滄瀾山選個繼承人那么簡單,也絕不僅僅是先天高手的試煉之地——尤其是他在第六關中,遇到那神秘白袍女子之后,心中的好奇心,也就更勝。
“你既然突破了天武六關,想必也曾經遇上妖魔吧?”那老人瞇起了眼睛,看著風子岳。
風子岳點了點頭,“不但在第三關中,曾與妖魔交手,后來在滄瀾山中,也曾經跟妖魔動過手…”“滄瀾山?”那老人愣了一愣,隨即點頭,“想必就是這鎮魔碑上,所覆蓋的大山吧?嗯,千年之中,鎮魔碑的氣息外泄,難免有些妖魔出逃,你與他們動過手,也是尋常…”風子岳心中一凜,按照那老人的說法,自己所在這白玉迷宮——也就是所謂鎮魔碑,正是滄瀾山中妖魔不斷肆虐的原點!鎮魔碑氣息外泄,才有妖魔出來,在滄瀾山腹之中,興風作浪,然后才有了滄瀾山千年殺場。
“妖魔之一物,原本與這封魔之地全無關系,不過只是當初老夫推算,鎮魔碑所放置之處的方位,只有這里才是最好,這才不得已將鎮魔碑放下…”原來此處,本來并沒有妖魔,反而是這所謂的鎮魔碑到了之后,才有妖魔外泄之事!“并非是老夫歧視這封魔之地,不過這里靈氣貧乏,眾人資質尋常,相比之下,妖魔困在此處,才是最好,也難有大魔頭越過界限,危害人間…”那老頭搖頭嘆息,似乎也頗有愧疚之意。
風子岳雖然還不算正式的滄瀾山中人,卻也不由一陣無名火起——他是親眼見到滄瀾山弟子與妖魔的血戰,還有那可憐的魔化的婢女,聽這老人的說法,竟全然是這鎮魔碑所引起!“少年人!你莫要動怒,待得日后,你就會懂得老夫的無奈之處…”老人長嘆了一口氣,“何況,既然你來了,這妖魔之害,也應該到此完結——只可惜,我真是未曾料到,居然過了千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