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印?你可看清楚了?”聽罷門郎將稟告,黃沖登時一驚。
“千真萬確!小人看了好幾遍,確實印著太子殿下的印璽。”
“那人長得何等樣貌?”
“回都護,那人一身的道人裝扮。身高七尺開外,身形嘛…這身形,小人看著倒是有些異樣。明明是中年的面孔,可身形卻與十七八歲少年一般。”皺著眉頭回想了一下,門郎將回道。
門郎將如此一說,倒令黃沖想到了風影方才與自己提及的那位與李凌出謀劃策的智囊。
雖然極不情愿聽道人吆五喝六,但人家手里畢竟掐著監國太子的令旨。太子監國期間發出的令旨可是等同圣旨的效力,若是不去,即是違抗皇命。
“這一天天的,睡個安穩覺都不能。”就在黃沖賭氣囊塞穿著甲胄的當口,肖子墨悄然走了進來。
“朝廷派你鎮守邊關,就是讓你來睡安穩覺的嗎!”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都護府!”聽見這聲極具威嚴的聲音,黃沖驀地轉過身來。
“大人!此人就是飛身城樓的那個狂妄之徒!”見是肖子墨,那個門朗將登時寶劍出鞘。
本就對了塵的身份有所忌憚,眼目前又是金牌又是令旨的,黃沖便更加的吃不準這個了塵的真實身份了。
也是,李凌都言聽計從的人物,黃沖怎么能不尋思尋思呢?
回身掃了一眼,見肖子墨果然不是凡品,黃沖立時喝退門郎將,沖肖子墨滿臉堆笑的一抱腕。
“想必尊駕就是了塵道長吧!”
“這尊駕嘛,貧道可是萬不敢當。貧道不過是太子殿下的臨時承旨監藥師而已。”
承旨可是相當于秘書長的要職,時刻跟在太子屁股后面的角色。聽說這個了塵原來是太子的機要秘書,黃沖哪敢怠慢?立時請坐,吩咐家奴去備茶點。
肖子墨本就是尊貴之身,隱瞞身份也是為了顧全大局。黃沖如此,肖子墨也不謙虛,一撩道袍便坐在軟椅上。
“黃都護,貧道此番是奉太子之命前來調用騎兵的。不知黃都護何時調派啊!”
“調兵?調往何處?”
“沙漠東隅,北匈奴領地。”言語間,肖子墨從懷中掏出那張印有太子印璽的令旨。
“哦吼!殿下行蹤豈是黃都護能夠問及的?”
“那個,按理說太子殿下調兵,黃某理應配合才是。可,沒有虎符就私自調用,恐于法不合啊?”風影剛與自己談及李凌是來分兵的,這個了塵就來星夜索要,登時黃沖便有些抵觸。
“黃某這五萬鐵騎可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若是沒有兵符,黃某斷不敢…”
“斷不敢?呵呵!那黑鷹軍是怎么過去陰山的?”就知道黃沖定會如此,肖子墨只得把黃沖放跑黑鷹軍的事情抬了出來。
“這…漠北乃邊陲之地,本就地勢復雜,況且,鄉鎮兵力調派又不均衡。這疏漏嘛…難免會有些。”
“本都又不是萬能之軀,怎能挨個鄉鎮都有顧及?再說了,黑鷹軍本就是挑擔出身,常年往來于邊界、對道路甚是熟悉,尋個出口又有何難哉?“
“再者,若不是張世瑞在雁門關開了個豁口,黑鷹會又怎么會進入黃某的安北境地?所以這責任嘛,若是全怪責于黃某身上,實在是…”
這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見了塵拿黑鷹軍的事壓制自己,黃沖登時辯駁起來。
“哎!真是出乎意料,出乎意料啊!雁門關那般的固若金湯,誰想張世瑞竟…待黃某得知,黑鷹軍已經過了代縣鉆入陰山。無奈至極,無奈至極啊!”
“好了!貧道自會把黃都護的這番苦衷奏報于皇帝陛下。時間也不早了,貧道也該引兵回返了。還請黃都護下令派兵。”
黃沖可是無力不起早,明知道搪不過去,也要得些好處。聽肖子墨要替自己說話,登時面露喜色。
“不知太子殿下要用多少兵馬?”
“沒多少。只一千鐵騎便可!”
“也罷。即是太子殿下要兵馬,那黃某就破例調撥一千鐵騎與太子殿下護駕。”
基于隋辮還在陰山以北等候,肖子墨也沒逗留,連李凌都沒來得及見上一面,便引著黃沖這一千鐵騎奔陰山方向疾去。
而這一切又被尚未出都護府的風影聽了個真真切切。
“這小子調鐵騎干嘛?難不成發現姬無雙了?”猜想肖子墨許是發現了并州首領云赫的行蹤,風影便忐忑起來。
姬無雙可是黑鷹會聯合南匈奴最好的砝碼。若是出了什么紕漏,可就復雜了。想到這,風影也顧不上什么軍馬了,急急抄近路折返陰山。
雖然只一山之隔,但南北兩側的氣溫卻有著明顯的差別。同是春季,陰山以南卻比以北地區要高上五至七度。
往年清明十分,陰山以北的原野地帶已經草生轉暖。許是黑鷹軍落跑陰山糧草不濟,大肆捕獵,觸怒了安拉。這些時日,這一帶總是大雪紛飛,寒芒刺眼。溫度竟達到了冬季都罕見的零下40度以下。
由于氣溫的驟變,導致草原上的牲口們也群成群的死去。
帶毛的都抵御不了,一幫子衣衫單薄的殘軍又當如何?
于是乎,這幾日的清晨,冷顏在大帳中總能聽到軍士被凍死的消息。
這可真是的,有錢也有花不出去的時候。金銀珠寶倒是有都是,可是就近就是買不到衣物和獸皮。
好不容易等到回報,卻又是令冷顏失望的那句沒買到。
不過較之前幾次,這次還算好的,錢終于花出去了。軍士們在南匈奴百姓手里第一次買到了東西,即便是一些被扒了皮的凍得梆硬的牛羊。
“冰天雪地的,也是辛苦你們了!回去等著喝熱湯吧!”見到軍士們衣衫單薄,手腳凍得也都裂了口子,冷顏心里也不是滋味。
“風兒啊!若是再搞不到馬匹,為父就要與軍士們凍死在陰山了!”
黑鷹軍境況堪憂,南匈奴的姬無羈自然也是知曉的。那么,黑鷹軍進入陰山,姬無羈為什么沒派大軍驅逐呢?
一則,陰山屬于分界線,也就是所說的公共之地。
二則,姬無羈有攻打天朝的野心,正處于招兵買馬之際。
三,便是那紙聯盟書了。
眼下,姬無雙還沒有回來,姬無羈斷是不能做的太過露骨,給天朝留下什么把柄。
基于以上,姬無羈對這只喪家之犬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只要黑鷹軍不越界,他便按兵不動。
“王爺,近日連降大雪,死了不少牲口。”王帳內,南匈奴負責陰山一帶的千戶長扎西,正在向姬無羈匯報著災情。
“不過,倒是有人填補了虧空。”
“混賬東西!誰給你的膽子!”一猜扎西就是把死牛死馬賣給了黑鷹軍,姬無羈登時暴怒。
雖然黑鷹軍進入陰山以來并沒有騷擾南匈奴,但畢竟是敏感的天朝反軍。即便自己有收復黑鷹軍的想法,也不能明面上表露出來。
可這關鍵的當口,扎西竟然敢明目張膽的賣給黑鷹軍食物,這不是與自己唱反調呢嗎?
“為了點銀錢,你小子竟敢違抗軍令?還不出去領死!”
“王爺饒命啊!臣下也是看著那些個肉食吃不完,扔了怪可惜的,才擅自做主賣了。不過臣下只賣給他們肉食,皮毛可是沒賣啊。”本以為填補了虧空,姬無羈定會贊賞自己一番,誰料卻換來一死。登時,扎西便覺五雷轟頂。
“增援異族本就罪不容恕!你還有什么可冤枉的!來人吶!拖出去斬了!”言語間,姬無羈虛掃了一眼左首而坐的賀蘭博弈。
“王爺息怒哇!容臣下一言,再斬扎西不遲。”就在侍衛拉拽扎西的當口,右手萬戶長朗坤急急起身勸諫。
“阿拉有好生之德,黑鷹軍雖然是天朝的反軍,可怎么也是好幾萬條性命啊,扎西扔口吃的,也算替單于積了陰德了。”
“右萬戶說的極是!大單于久病不愈,我等也該做些法事了。若總是制裁的話,阿拉定會怪罪我等沒有好生之德,助黑鷹軍繞到聯合北匈奴,到時候豈不得不償失?”
“就是啊!再這樣下去,黑鷹軍定會恨極了我等,繼而繞道往北聯合花古達,以泄不救之怨。”
朗坤言畢,其他臣子也跟著七嘴八舌起來。
“漢人有句老話,滴水之恩涌泉相報。這當口王爺但凡給黑鷹軍半點好處,黑鷹軍都會感激涕零,定會記得王爺的好。”
“諸位說的沒錯,王爺理應解囊相助才是。”一眾正七嘴八舌之際,一直盯著閉目不語的賀蘭博弈的南匈奴左手萬戶長布施,終于開口了。
這里要強調一下,布施與朗坤兩位萬戶長是主戰派,很看好姬無羈。而下面咱們要說的這位則是反之。
此人便是南匈奴單于姬達爾的鐵桿擁護者,主和派,宰相,賀蘭博弈。
賀蘭博弈可謂高瞻遠矚,局勢看得也是很透徹。一早就諫言單于姬達爾,南匈奴與天朝力量懸殊。想要生存,只能和親聯盟。
也正是因為如此,姬達爾才把姬無雙嫁到天朝,以求安生。
賀蘭博弈的主和策略雖然博得姬達爾的贊譽,但是卻遭到了姬無羈一幫子主戰派的強烈阻撓。
故此,姬無羈很早便想除掉賀蘭博弈。奈何姬達爾的緣故,一直沒敢造次。
反之,賀蘭博弈也不看好姬無羈。他認為姬無羈若是下一任單于,南匈奴的氣數也就到頭了。
不然,姬達爾的幼子姬無欲也不可能隔著鍋臺上炕,破格被姬達爾封為左賢王。
怎奈姬無欲沒有心機,沒做幾天左賢王便被姬無羈設計害死。
于是,賀蘭博弈擔心的終于發生了。姬無羈如愿以償的坐上了左賢王的位置,代替病重的單于吉達爾料理朝政。匈奴以左為尊,左賢王如同太子。
這期間,最可悲的便是姬達爾了。明知道姬無欲是被姬無羈害死,卻又不能將剩下的這唯一的兒子如何。也只能企盼賀蘭博弈輔政期間能改變一下姬無羈了。
可是期待歸期待,現實卻是很難掌控的。姬無羈太過聰明,有時候就連賀蘭博弈都審視不清。
“一介反軍,借我陰山避身,本就應該驅逐出去。還照拂?這若是傳到天朝耳中,又置我南匈奴王庭于何等立場?臣下建議,立即斬首扎西,以儆效尤!”
“博弈叔伯說的極是!來人吶!速將扎西斬首示眾!再有支援黑鷹軍者,如同此人!”賀蘭博弈言畢,姬無羈立時響應。
本來姬無羈就想樹立一下威嚴,正好借著這當口,把扎西一族余后的怨責轉給賀蘭博弈。
殺了扎西,又談了一番當下的局勢后,賀蘭博弈等主和派離開。帳中便剩主戰派布施、朗坤一眾與姬無羈。
“王爺,您怎么真將扎西殺了?”賀蘭博弈走后不久,布施便放下了酒碗,問道姬無羈。
“就是啊!還以為就是做給那老小子看的呢!”布施言畢,幾位主戰派便紛紛搭腔。
“你們懂什么!這是王爺的障眼法!這等機密大事若是被那老小子獲知,還說不定會出什么亂子呢!”喝了口酒,朗坤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摔,替姬無羈開解起來。
“好了!事情過去就別再提了!倒是派去的人怎么還沒回信?”
“這陣子連降暴雪,南邊定也是大雨不斷。我看吶,定是路上耽擱了。”姬無羈問道派去接應姬無雙的事,萬戶長朗坤也沒多想,隨口便答。
“嘶依本王看吶,可沒這么簡單。這樣吧,你再派幾波人過去安北。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
按理說找到姬無雙一眾定會放雕抱個平安,可為什么一只信號雕都沒飛回來?
越想越覺得哪里出了岔頭,姬無羈便如坐針氈。自己的寶貝妹妹不回來,他拿什么借口撕毀盟約?
“報!”就在這時,一位軍士跑了進來。
“別急,先喘口氣再說。”見軍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姬無羈還以為是姬無雙回來了呢。
“稟告王爺,南面來了一只隊伍,打著天朝的旗號。”喘了口氣,軍士回答道。
“臣下不是說了嘛,公主定是被雨雪隔住了。”與姬無羈有著同樣的想法,朗坤一眾也以為打著天朝旗號的隊伍,定是姬無雙的鑾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