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官員們都在陸續的上朝。
“吱呀”的馬車轉輪聲此起彼伏。
從皇城朝外而觀,一輛輛富貴絕倫的馬車緩緩出現在視野之中。
皇宮城外。
所有人的目光之中都帶著懵然。
馬車上下來的錦衣官員皆朝一個方向看去。
空曠的宮門之前。
一道柔弱的瘦影懷中抱著一塊沉重的鐵碑。
碑文之上字跡明亮。
那瘦弱的身影頭間插著黃花。
身上披著白麻衣衫。
臨近八月。
清晨雖然不冷,但也到了夏末,涼風水吹在那瘦弱的身影之上。
讓其時不時顫抖著身子。
“誰家的守孝之女,跪于前方?”
下了馬車準備朝著皇城而去的官員們,面上皆是帶著疑惑之色。
秦婉月只是抱著鐵券,眸中帶著倔強:
“失估女秦婉月,狀告朝堂官員,攜兇人硬闖我府,搶奪祖遺之物…”
“婉月?!”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秦婉月的身子一顫。
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只見曾仕林急步朝前而行,行至秦婉月面前:
“發生何事,你竟跪于此處?”
說著,他對著旁邊的仆人催促道:“快去拿些衣物來…”
秦婉月看到曾仕林眸中的關切。
忍了半晌的眼淚終于再也忍不住:
“曾伯伯…有人想搶奪我秦家的《儒圣手書》…”
“說與我父親鑄碑立賢…其實是來府中明搶…”
說到這里,她的嘴唇幾乎已經被咬破。
“什么?!!”
曾仕林的身子猛的一震,眸中閃爍著不可置信之色。
他看著面前的秦婉月,腦海之中無數念頭浮現而出?
瘋了吧??
秦守誠剛為國戰死。
陛下賜的丹書鐵券都還沒捂熱乎。
就敢有人去明搶人家的祖留之物??
有陰謀?
曾仕林瞇著眼睛,思索著。
但無論怎么想,都太不符合邏輯。
明搶…
“別在此處了,隨我入宮,去見陛下。”
曾仕林溫和的將秦婉月攙扶而起。
隨后朝著皇宮的方向看去。
眸子也閃爍著極為冰冷的寒意。
秦兄方死。
便有人跳出來?
有意思。
大殿之上。
整個大殿的氣氛都極為凝重。
所有人都看著前方站在那里的曾仕林,還有白子青。
秦婉月顫顫巍巍的跟在曾仕林的身后。
方才,恰一入殿中。
曾仕林便將所知全都報給了建宏帝。
而建宏帝自然也是震怒無比。
直接命還在皇城司之中的白子青,前去查探具體情況。
一番探查之后。
白子青便將所有查來的信息全都報了回來。
“死者共二人,皆是中彈而亡。”
“一人是八品武夫,名喚六子,是個奴仆。”
“一人是…戶部給事中,名曰段元培。”
白子青能力還是有的。
探查的很快。
“戶部給事中?!”
建宏帝聽到稟報,眸子便猛地朝著某個方向看去。
那里,站著一臉懵然的戶部尚書,婁英啟。
老爹也瞇著眼睛,朝著婁英啟看去。
婁英啟沒有絲毫猶豫。
直接站出來,對著建宏帝便是一禮道:
“稟陛下,戶部給事中段元培乃是左都御史大人當初薦入戶部,薦書此時應該也存檔在吏部之中。”
這話一出。
所有人都朝著某個方向看去。
只見當今監察院左都御史候清明懵然抬頭。
他趕緊出列,對著建宏帝道:
“陛下,臣對此事絕不知情!”
“嘭!!”
建宏帝的手狠狠的拍了一下龍椅扶手。
“白子青!”
他眸子冷冷的朝著白子青看去。
“臣在。”
白子青不敢怠慢,躬身行禮。
“將段元培抄家滅門。”
震怒之聲,響徹在大殿之上!
皇城司北提都,白子青面色肅穆,正要領命而去。
卻被曾仕林站出來攔住。
“陛下,臣不信,區區一個給事中,有膽子做此事。”
曾仕林毫不畏懼,抬頭朝著建宏帝看去:
“秦守誠拼死與狴軒同歸于盡。”
“此功不亞開國之勛!”
“多少雙眼睛都關切著秦家!”
“陛下的丹書鐵券方一入得秦家,才過了多久?!”
“他區區一個給事中,是患了腦疾敢上門硬搶?”
“若說此間沒有蹊蹺,臣絕對不信!”
一番話下來,說的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建宏帝的眸子輕輕瞇了瞇。
他沉著臉看向朝中眾人。
所有人皆低頭不敢抬起。
曾仕林說了這么多,只有一句話。
繼續查,查出背后之人。
區區一個給事中抄家這事兒就想過去?
不可能。
至于牽連出來多少官員多少人?
哪怕是京城的官員都死絕了!
我曾仕林也絕不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
此言既出。
建宏帝的臉上震怒消失。
變的面無表情。
此間之事,絕無表面上那么簡單,他又豈會察覺不到?
這光是明面上就能看出一個官居二品的左都御史…
但若真是順著這條線往下查。
京城還要不要了?
就在此時。
“此事,朕絕不會讓亡臣遺女寒心。”
建宏帝沉默了一會兒之后,看向秦婉月與曾仕林道:
“先將段元培一家抄家滅門。”
“至于后續。”
說到這里,他朝著白子青看過去,聲音冷冷道:
“依舊由白愛卿親查。”
這話一出。
曾仕林的臉色變的難看起來。
話是這么說。
但其中的敷衍之意未免也太過明顯。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正要說話。
卻聽身邊。
秦婉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
她不顧絲毫形象的跪在大殿之上。
“陛下,我父新死,便有如此強盜行徑發生在府中。”
“父親若在,又豈有人敢?”
秦婉月任由淚水從臉上劃過。
她看著懷里抱著的丹書鐵券。
顫抖著手朝上逞去:
“丹書鐵券,草民不要了…”
“能不能,把父親還給我…”
說完這話,秦婉月的悲痛之聲再也忍不住。
響徹在整個大殿之上。
悲凄的哭聲,觸動著所有人的心。
“能不能把父親還給我…”
這句話就像是重磅炸彈一樣。
但凡是個人,是個有感情的人,都不可能不觸動。
就連建宏帝這般心如鐵石的帝皇,在聽到這話之后,都忍不住撇過頭去,眸中閃爍著愧疚之意。
一時間,他竟不敢去看跪在地上的秦婉月。
曾仕林的拳頭死死的握住。
眉間憤怒幾乎憑出火來:
“陛下,此案若不徹查…秦大儒之亡魂,如何能安?!”
“我大圣朝萬萬字民,又如何能安?!”
曾仕林再也忍不住,聲音之中透著濃濃的悲色!
建宏帝沉默了良久。
終于,他淡淡的看向大殿之外。
他的眼睛,深邃無比。
淡淡的殺意從他的身上緩緩浮現。
“查!!”
這一道聲音響起。
建宏帝面無表情。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淡淡的朝著白子青看去:
“皇城司,刑部,大理寺,三司傾巢而出,十天之內,若查不出個水落石出,朕必當降罪!”
這話一落。
所有人的眸子都透著一抹驚駭之色。
全都抬頭朝著建宏帝看去。
這一句話,誰聽不出來其中的意思?
追究!
這件事,陛下要追究到底了…
“唰!”
一瞬間。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跪于地上那道柔弱的身影。
寥寥幾句。
觸動心底。
這女子…
“什么?!!”
曾安民瞬間從行房之中坐起身。
眸子之中幾欲噴火。
他朝著前方死死看去。
白子青此時一身戎裝,面上透著凝重之色:
“具體事件,我已全都說完。”
“所以此次是來尋你幫…”
“走!”曾安民的面容之間透著一抹冷色。
“啊?”
白子青還未反應過來。
便被曾安民拉住他的衣袖,朝著遠處而行。
“駕!!!”
沒有絲毫猶豫。
快馬加鞭。
曾安民只恨自己手中的鞭子抽的抬慢。
他恨不得將胯下馬匹抽死…
當然,騎馬之人都知道,不到萬不得已,鞭子是肯定不能抽到馬上的。
兩匹快馬。
在京城之間奔襲著。
“皇城司辦案,閑人躲避!!”
白子青還算是有良心。
他對著大街之上的百姓大喝。
以避免胯下馬匹沖撞了百姓。
尋常半個時辰的路程。
他只行了不到兩刻鐘。
看到前方秦府的大門。
曾安民直接翻身下馬,朝著府中而行。
“婉兒!”
曾安民踏入府中,便看到前方門口的兩具尸體。
皇城司辦案對現場的把控極為嚴格。
這一點曾安民向來贊賞。
但此時,他的心思卻是一直都不在這里。
他移速很快,只是幾個閃身的功夫,便已經進入了正廳之中。
此時,正廳里。
秦婉月坐在椅上,雙目無神。
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聽到曾安民的呼喚之后。
秦婉月的身子猛的一震。
那雙杏眼觸碰到曾安民關切的目光,眼淚再也止不住。
“曾郎!”
秦婉月站起身,不由分說便已經撲入了曾安民的懷里。
感受著秦婉月身上傳來那淡淡的香氣。
曾安民心中火焰愈發旺盛。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手扶著秦婉月的肩,眸中皆是愧疚之色:
“婉兒,我來晚了。”
“是我不對,沒能保護好秦家。”
秦婉月只是哽咽著搖頭道:
“與曾郎無關,如此之秋,誰也想不到會突然有人敢冒犯到秦府。”
她說完此言。
曾安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婉兒,事情到底是如何發生,你要全都說給我聽。”
“此事蹊蹺太多。”
“我只是聽了白大哥之詞,線索不全,做不出推測。”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回憶當時發生的一切。”
他說完之后,眸子便緩緩的朝著秦府大門的方向看去。
那兩具尸體由兩名皇城司的提子看著。
“嗯。”
秦婉月認真的點頭。
她是與曾安民一同成長起來的。
自然知道曾安民一身的本領。
“先去書房吧,具體之事都發生在書房之中。”
“嗯。”
曾安民凝重的點頭。
隨著秦婉月便朝著書房之中而行。
白子青見狀,自然也不敢猶豫,跟著二人進入秦守誠的書房。
“噠~”
踏入書房之后。
曾安民緩緩瞇起眼睛。
書房之中的一切與他上次見的都不一樣。
很亂。
顯然是門口那兩具尸體進來之時將書房翻的。
“他們以尋舊貼為由,進入府中。”
“隨后便開始大肆翻尋。”
秦婉月站在曾安民的身后,開始一點點的回憶著發生的場景:
“翻了桌面之后,又開始翻尋書柜,找到《儒圣手書》便欲離開。”
說到這里,秦婉月抿著嘴道:
“我欲阻攔,卻被其奴仆推倒。”
“他們走出院子,綠柳兒帶著奴仆將他們圍住。”
“卻不曾想,那奴仆是一名武夫。”
“攔不住之下,我突然想到還有曾郎出征前給我留的那個火銃。”
“便將他二人都射殺在門口。”
曾安民聽到秦婉月的話。
眉頭皺做一團。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秦婉月:
“那《儒圣手書》何在?”
秦婉月在曾安民面前沒有絲毫防備,她看著曾安民道:
“經此事后,我便將其藏在了我的房中。”
“隨我來吧。”
不多時。
曾安民便見到了那《儒圣手書》。
在看到這竹簡的第一眼起。
他的心中便涌現出一絲絲的敬畏之感。
竹簡不大。
入手也很輕。
但上面傳來的古樸之意,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曾郎?”
秦婉月的輕輕呼喚了曾安民一聲。
“啊!”
曾安民回過神來,心中對這卷《儒圣手書》變的極為重視。
當初在兩江郡時。
老爹曾經說過,這《儒圣手書》秦院長與之家族前人,看破不了其中秘密。
但卻被老爹看破了。
還說從《儒圣手書》的秘密之中看到了一些隱秘。
比如…勘龍圖便是第五副天道圖!
“那二人名為手貼而來。”
曾安民看著書房之中那亂做一團的桌子。
上面的每一張字帖雖然凌亂但卻沒有損破。
他若有所思道:“但桌上這雜亂的翻找卻能看出,只是他二人的掩蓋之詞。”
“找完桌子,立刻便翻找書柜…”
“這便說明,他二人的目的極為明顯。”
曾安民想到這里,手中輕輕摩搓著《儒圣手書》。
眉頭卻皺了起來:
“但今日大殿之上所發生的事也印證了。”
“若陛下知道此事,定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