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屻波皺眉道,
“可是前頭劉將軍之事?”
方素素聞言挑了大拇指笑道,
“宋先生果然厲害,已知我所問是何事了!”
宋屻波板著臉道,
“如何派兵布將自有齊王下令,豈容得你問東問西!”
說罷一拂袖便要走,方素素過去忙拉了他袖口道,
“先生,素素心中實在疑惑,還請先生教我!”
宋屻波低頭瞧了她拉著自家袖口的手,手小指細雖是女子的手,那虎口上頭卻是布滿了老繭,比男人的還要厚些。
心下微微一動,不由柔了臉低低道,
“女孩子家家為何不養在閨中,識文繡花,偏要出來學男人打打殺殺!”、
方素素聞言卻是一愣放了手問道,
“先生也覺我不應舞刀弄劍么?”
“我…”
宋屻波抬眼瞧她,娟秀的臉上卻是帶了一絲受傷,這類話兒方素素聽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白日里劉豁達再是小瞧她,方素素都當他是放屁一般,只是若這話從宋屻波口中說出,方素素卻覺心里一疼。
瞧著她黯然的神色,宋屻波頓是后悔起來,一絲懊惱自心底升起,猶豫再三,
“我…”
他雖是能言善辯,對上方素素卻分明是有口難言!
方素素卻嘆了一口黯然一笑道,
“你們男子都道女子應養在深閨,但就單單一個養字,在現下這世道,你問問這齊軍上上下下有多少人敢說他養著家小?若是男人們能保這天下太平,妻小安泰,我們女子又何至于跨馬打仗拼死拼活?我們求的不過是一個溫飽,一個平安罷了!”說罷低頭轉身,腳下疾走不過幾息人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宋屻波在那處心中后悔失言,有心想追卻顧忌軍營之中人耳目眾多,只得在那處愣愣發呆,良久才轉身回了自家營帳之中。
第二日劉豁達果然點了一萬騎兵,自禹州奔那滄州栗縣而去,這一頭趙旭二十萬大軍一路急行,卻是花了月余趕到了歸旺河邊與曲天邡駐軍匯合,趕往滄州週縣。
先頭人馬到達週縣卻已是深夜,眾人都當趙旭要安營扎寨,全軍休整卻不料他頂盔摜甲,將眾將叫到大帳之中,
“那栗縣駐軍不過兩萬人,全皆步兵雖有禹州馳援一萬騎兵不過三萬之眾,今日我軍深夜到此,他們必不防我們連夜偷襲,若是此時發兵定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眾將哄然稱好,趙旭這廂點了劉文、劉武做了左右先鋒,戚承盛為中軍,自家斷后帶了五萬人摸黑疾騎入那栗縣境內。
那邊劉豁達果然沒有防備,待得魏軍摸到了軍營前頭才赫然發覺,幸喜那軍營前頭有宋先生親自設計的拒馬槽,陷馬坑,魏軍摸黑進軍腳下不防,失蹄落馬者不在少數,劉文見此情形當下一聲號令,
“住!”
眾軍停止,將那傷者自陷坑之中拉出,傷馬立時宰殺,卻還是驚動了齊軍,這廂忙報于劉豁達知曉,那滄州原守將本是張春,此人英勇善戰,機敏善變是齊軍中少有的智將,若是不然宋屻波也不會提議齊王派了他來守這邊界之地。
聞聽來報心中也是早有準備,便披了衣裳出來一看,卻見那軍營外頭二三里外,黑漆灑之中隱隱有人喊馬嘶之聲,那火光點點也不知魏軍來了多少人!
當下暗慶,
“幸得我按宋先生吩咐將那陷坑挖好,又在主道之上擺放了拒馬槽,以防魏軍深夜偷襲,如今果然起了效用,若是被他們夜間偷襲長驅而入,只怕我等在睡夢之中便要被人砍了!”
當下招了那前哨來問,
“可看清魏軍人數?”
前哨道,
“將軍,那魏軍之數只怕不下五萬,我軍不能力敵!”
張春點頭,
“本將軍早防著他們這一招,幸喜齊王下令只用阻擊不得死戰,這黑燈瞎火打不過隨跑就是!”
當下招了手下副將將事先演練好的路線一一布置,令他們帶著手下有序退出,邊戰邊退要往大軍所在之處行去。
這廂眾人正在商量,魏軍已在下馬攻打營寨,只是這營寨建在半山之上,又取那兩人環抱的圓木筑成,又備有滾木擂石,魏軍棄馬失了先機,這廂只拿箭射入營中,齊軍躲在掩體之后,人員不傷一時倒沒有營破之虞。
眾人商量妥當,那劉豁達卻來了,正在那處高聲叫人,
“取爺爺的雙斧,騎我的戰馬來!”
這廂便要出戰,那張春與副將忙過去攔了他,便布置一講,劉豁達卻恥笑道,
“都是一幫子膽小鬼,那有兩軍交戰,不思勝反思退的!懦夫!”
張春眉毛一豎喝道,
“劉將軍慎言,齊王有令不必死戰,魏軍人數占優,我等撤退不過權宜之計,又何來懦夫之說!”
劉豁達取了自家一雙短斧拿在手中舞了舞道,
“那魏軍有何可懼,這般不過一招兒便逃走,豈不墜了爺爺威名!齊王之命自是要聽,且待我打過再走不遲!”
說罷用那斧柄一戳馬股,那馬兒長嘶一聲便沖了出去,張春在后頭見了氣道,
“待到你被人纏上了,屆時魏軍再一圍,你還走得脫么!”
眾副將見了忙問道,
“現下應如何進退?”
張春怒道,
“他即是要逞英雄便由他去,我下頭兄弟卻是不能這般不明不白的被人包圓兒了!我們走!”
此時已是離天明不遠,他這手下全是步兵,若是不能先一步走脫,待到魏軍發覺追了上來,騎兵追殺步兵,兩條腿兒如何能跑過四條腿兒的?那還不被人當豬羊一般宰殺!
那劉豁達帶的一萬全是騎兵,說進便進,說退便退,到時他打馬一跑,留下我來任人砍殺么!
“快撤!”
這廂帶著兩萬人撤走,那頭劉豁達將營門敞開沖了出去,卻是連那魏軍來將的面目都沒有瞧清楚,迎面便是一陣撲天蓋地的箭雨,
“嘶!”
劉豁達手中短斧連揮打落了身前的長箭,胯下戰馬卻沒有護住,身上連中數箭,立時長嘶一聲,四蹄軟倒,將劉豁達甩了出去,
身后親衛立時上來搶人,卻被魏軍殺到,其中卻有兩員將領,身形瘦長,容貌肖似帶著人一通拼殺,將劉豁達的親衛打退,追著齊軍涌入了營中,卻把那劉豁達扔在了原處。
劉豁達倒是沒有受傷,他翻身爬起正在跟著退入營門之中,后頭又有魏軍殺到將他團團圍住,人眾上來將那長槍往他頭背胸前一戳,劉豁達動彈不的,被小兵們一擁而上按倒在地,五花大綁將劉豁達生擒帶到了戚承盛面前。
那劉豁達還想硬撐著不跪,被人從后頭兩肩一按,腳窩處一踹卻是跪在了馬前,
戚承盛端坐在馬上問道,
“你是何人?”
劉豁達罵道,
“爺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乃是齊王座下神武大將軍劉豁達是也!”
戚承盛聞言笑道,
“你這神武大將軍,我瞧著也是一般,怎得連自家坐騎也護不住?還被甩下馬來?”
劉豁達罵道,
“那是爺爺一時不慎罷了!爺爺本事大著呢!你有膽子與爺爺單槍匹馬大戰三百回合!”
戚承盛在馬上摸著鼻頭笑了,
“就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還大戰三百回合!得了,爺爺也不與你廢話了,左右還是個將軍押他到魏王聽候發落!”
這廂把劉豁達押走,劉文、劉武兄弟已是攻入了齊軍營地,戚承盛帶著人進去不過一兩個時辰便將劉豁達帶來的一萬人全數殲滅,倒是收繳了一萬多匹戰馬,也算有收獲!
待隔了幾日劉豁達戰敗被俘的消息傳回齊軍之中,郗崇道接報勃然大怒,
“這張春是如何行事的?不是令他們不得死戰,且戰且走么?為何他那兩萬步兵退回,劉豁達一萬騎兵反倒全數失陷?難道他是讓袍澤在前頭御敵自家逃脫了么?”
宋屻波在下頭見了道,
“齊王,現下大軍離栗縣不過百里,想來那張春也應是退守回撤,不如派人將他帶回,仔細問明詳情再定罪不遲!”
郗崇道皺眉斂了怒氣點頭道,
“宋先生所言甚是!”
當下派了親衛去帶張春回歸軍中。
不日張春回歸,人進來還未開口說話,郗崇道卻是喝令一聲,
“來人啦!”
左右過來將張春按倒地,
“張春你可知罪?”
張春懵懂不知所措,抬頭看向郗崇道,
“齊王,末將不知所犯何罪?因何要問罪?”
郗崇道怒道,
“我已下令,你們不可與魏軍死戰,且戰且走退歸軍中,為何那劉豁達卻身陷敵手,你全身而退?可是你臨陣棄袍澤不顧,自家逃脫了?”
“冤枉啊!”
張春掙扎道,
“齊王,末將已是再三勸說劉將軍,只是劉將軍立功心切在前,又小看魏軍在后,至使一萬騎兵未能及時逃出魏軍包圍,劉將軍一事與末將無關啊!”
“砰!”
郗崇道聞言勃然大怒,
“你棄袍澤于危難,現如今還在狡辯,竟將責任推到劉將軍頭上,你卑鄙無恥,懦弱無能,該殺!”
說罷便要命左右推出去砍頭,張春聞言極力掙扎,
“冤枉啊!冤枉啊!齊王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