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嚇得臉都白了。
蕭夜白已經到了跟前,他看著桌子上已經碎成幾個碎片的杯子,凝滯不動。
“對不起,蕭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秘書怎么也沒想到杯子居然會碎掉。
照理說,杯子掉在桌子上,就算再使勁,應該也不會碎掉的啊,又不是那種很薄的玻璃杯…
仲愷也很快沖了過來,劈頭蓋臉就開始訓斥,“你怎么做事的!”
“對不起,仲助理。”秘書不停的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沒事拿它做什么?”仲愷很生氣,“你不知道杯子是易碎品嗎?”
不知道是被哪個字觸到了,蕭夜白垂在身邊的手指突然緊握成拳。
“我知道,但是…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秘書快哭了,尤其當看到蕭夜白突然就更加森冷的表情。
“蕭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看那個杯子顏色粉嫩,不像是男人會使用的東西。
而且好像從來沒用過,她以為不需要了,就想問一下王秘書…
蕭夜白沒說話。
輪廓俊美,卻分明透著極致的冷漠,甚至額頭上還冒出了青筋不停的抖動。
秘書心里害怕極了。
這人是蕭夜白。
是墨氏集團剛上任的首席執行官,也是公司現在上上下下最忌憚的新任領導。
他很年輕,卻不茍言笑,長了一張俊美如鑄的明星臉,可是在公司從來都是面冷心更冷的代言人。
她在秘書室也工作快兩年了,說實話,基本就沒怎么見蕭總笑過…
關于他的傳言很多人在私底下沒少討論,有說他靠女人上位,有說他表面高冷其實私底下對小公主各種跪舔…反正各種難聽的話,她都聽過下面的人討論過,結果一個月前新聞爆料出來才知道,原來蕭夜白才是董事長的親生兒子。
昨天上午董事長帶著他召開新聞發布會后,當天下午,一封發給全公司的郵件就下來了。
包括董事會在內,全集團內部上上下下各個部門,甚至包括旗下投資的娛樂場所,都有人員被列出名單并開除。
手段之凌厲!
下手之狠絕!
讓所有人不敢再有什么微詞,這幾天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好好表現,生怕惹他一個不痛快…
秘書越想越怕,眼淚已經掉下來了。
王秘書是她的領導,見狀也根本不敢說話求情。
最后還是仲愷鼓起勇氣,“蕭總,您沒事吧?”
從蕭夜白過來后,就一直站在辦公室旁,一雙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著桌子上的碎片,一言不發,臉卻冷得像是十二月的寒霜。
“蕭總?”仲愷又嘗試的喊了一句。
心里也忍不住“咯噔”一聲,完了完了,蕭總這是…魔怔了嗎?
下一秒。
蕭夜白轉過身,邁著凌厲的大步就往外走去。
仲愷一愣。
房門“啪”的一聲被撞上,嚇得所有人都身子一抖。
秘書眼淚汪汪,終于忍不住“嗚嗚嗚”的哭出了聲。
其他人忙過來安撫。
“仲助理。”王秘書實在好奇,“不過是一個杯子而已,蕭總至于這么生氣嗎?”
“廢話!”仲愷拍桌,“你們把他的杯子弄碎了,還不讓他生氣?”
王秘書無語,“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就一個杯子而已,我看也不值幾個錢啊…”
“不值幾個錢?”仲愷簡直要被這群憨批手下氣死,“你們知道這個水杯是誰送的嗎?”
“誰啊?”眾人異口同聲。
仲凱說,“小公主!小公主送的!”
眾人:“…”
“現在明白了吧!”
眾人忙點頭。
明白了明白了。
之前還覺得既然兩人都已經離婚了,肯定是夫妻感情不和。
沒想到居然把小公主送的杯子一直放在辦公室,現在杯子被摔碎了就這么魂不守舍的樣子…
一看蕭總對小公主就是真愛啊!
“行了行了趕緊干活!還有啊,再看到蕭總的私人物品都別碰,也別亂丟…”
“知道了。”
等眾人散開,仲愷小心翼翼的把桌上的杯子碎片撿起,然后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半個小時后。
董事長辦公室煥然一新,所有屬于蕭總…不對,現在應該是蕭董的東西都被搬過來了。
等蕭夜白面無表情的從外面回來,進入新辦公室,仲愷忙抱著東西過去。
“叩叩叩”,敲響房門。
“進來。”
聽聲音好像心情還行?
仲愷忙推門進去,“蕭董。”
蕭夜白坐在氣派恢弘的黑色辦公桌的后面,面色冷白,襯托的那雙桃花眼愈加的漆黑深邃…
一靠近就是一股很濃郁的煙草味。
仲愷心想,剛才估計是看杯子被摔碎太生氣了,所以跑去抽煙了?
“有事?”男人低沉冷感的聲音響起。
仲愷忙回神,“蕭董,辦公室都已經搬好了,您看還有什么問題嗎?”
蕭夜白臉色緊繃,略顯冷厲,卻沒有說話。
看來是沒問題了。
于是仲愷忙又說道,“對了蕭董,這是您的杯子。”
當看到被透明膠帶黏的丑兮兮的杯子被放在桌上。
蕭夜白面無表情:“…”
仲愷邀功一樣的說道,“我用膠帶把杯子粘起來了,回頭我帶過去讓人幫忙重新做個全新的,保證和之前的一模一樣。”
蕭夜白抬眼看著他,嗓音極冷,“一模一樣?”
仲愷拼命點頭,“這是小公主送給您的杯子吧?”
蕭夜白沒說話。
但顯然就是默認了。
仲愷雖然沒有問過,但跟了蕭夜白快五年,也算了解他的性格。
蕭夜白這人對于物質向來沒有什么太明顯的喜好,所有使用的東西,穿的衣服,一律黑白灰,簡便實用為主。
吃飯也沒什么太多喜好,平日里如果要點外賣,一般都是他買什么,蕭夜白就吃什么。
他就像是一個機器人,除了在工作上會百般挑剔,精益求精,其他方面都是刻板又單一。
所以這種網紅款式的粉色卡通水杯…只能是小公主送的。
現在小公主已經離開了,只能留點東西睹物思人了。
作為一個成熟的助理,仲愷自然知道應該怎么做,才會投領導所好。
“蕭董,您放心,我知道這個是小公主送給您的,所以我一定找最好的杯店,重新做一個一模一樣的…”
“剛才的會議記錄做完了嗎?”蕭夜白臉色陰沉的打斷。
仲愷忙說道,“不好意思,蕭董,我馬上就去做。”
蕭夜白低下頭。
仲愷剛走到門邊,突然又想起一個事…
他小心翼翼的停下腳步,又走回到辦公桌前,“蕭董。”
蕭夜白頭也不回,“還有事?”
“這個…”仲愷將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這是小公主送給您的圍巾,剛才搬東西的時候發現的。”
蕭夜白:“…”
他慢慢抬眼。
當看到前方桌面上那個購物袋里米白色的圍巾,還有上面很明顯的咖啡漬,男人輪廓的線條瞬間繃緊。
“我先回去寫會議記錄了。”仲愷說完,轉身就走。
到門口關上房門的時候瞟了一眼。
發現蕭夜白還在看著圍巾,表情幾乎冷硬的有些陰冷。
關上房門,仲愷瞬間松了口氣。
圍巾是秘書在老辦公室的抽屜里發現的。
他一看到就想起來了。
有一次小公主來公司突擊檢查,結果卻看到田野送蕭董回來,吃醋生氣,把圍巾丟在地上,被咖啡染臟了。
當時蕭董也很生氣,幾乎是不歡而散吧。
他記得后來還是他特地把圍巾拿回來還給蕭董的,已經臟了,沒想到蕭董居然就這么一直收在抽屜里…
氣派恢弘的辦公室里,空氣幾乎已經徹底靜止。
蕭夜白坐在那里,一雙眼睛一直看著袋子里的圍巾,好半天都沒有動。
如同雕塑。
有些事情一幀一幀的在眼前重演著…
墨唯一從小就是天之嬌女,她是墨家的公主,也是墨家唯一的女兒,最明顯就是墨老爺子對她說一不二的寵愛。
反饋在物質上,就是極盡揮霍和瘋狂的購物欲。
這么多年,他已經數不清她給自己買了多少東西。
逢年過節就不說了,平日里,她只要看到覺得適合的也會給他買,買得最多的就是衣服。
但說實話,他幾乎都沒怎么用過。
一是實在太多了。
二是很多衣服也不太適合他穿。
但是日子久了,他也習慣了她這樣的生活方式,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除了在公司,他的飲食起居已經不用再費神思考,因為有她幫忙把一切東西全都準備好…
一張英俊立體的臉突然變得微微抽搐。
蕭夜白猛地伸手拿過袋子,再拉開下面的抽屜,將袋子塞了進去。
力道很大,發出很響的撞擊聲,仿佛這樣,就能發泄出壓抑心頭的那一股陰霾一樣。
然后他看向旁邊的電腦屏幕。
目光集中,神情專注。
可是眼前那些密密麻麻的字體卻恍恍惚惚的扭曲變化著,最后居然變成了一張委屈的女人的臉。
是墨唯一。
她眼睛通紅,聲音哽咽的問,“你不給我解釋一下嗎?”
當時他頭也沒抬。
她太生氣,就把圍巾和咖啡往地上一砸,轉身沖了出去。
握著鼠標的手指突然狠狠的收緊。
然后,蕭夜白松開鼠標,抬手將系的工整的領帶松開,再解開幾顆紐扣,身子往后,線條凌厲的下顎骨抬起,喉結上下的滾動著。
其實從發現墨唯一消失后,他第一時間就回到了麗水灣別墅的主臥。
既然決定離開,肯定需要用錢,說不定可以通過銀行記錄來查到行蹤。
可結果卻發現,墨唯一什么東西都沒有帶走。
除了去北海道必備的身份證件,其他所有的銀行卡,包括他給她的那張附屬信用卡,都沒有帶走…
后來他查到原來所有銀行卡里的錢,都在她離開南城的前一天被轉賬掏空了。
包括阮琦揚給她的那張足足2億的銀行卡。
她做好了離開的所有準備工作。
也因為有容安的幫忙,可以將所有的轉賬記錄全部清除,包括兩人隨后的出行記錄。
她就這么走了。
只帶著錢…
好像其他所有的一切她都徹底不在乎一樣…
蕭夜白閉著眼睛靠在那兒,薄唇漸漸抿成了一條直線。
仲愷正在電腦屏幕后面瘋狂打字,突然眼前一道黑影閃過。
他抬起頭一看,忙起身,“蕭董,您這是要去哪啊?蕭董,蕭董?”
等他追出來,蕭夜白已經走進了電梯。
“老婆,買這個好不好?”
現在是中午。
褚修煌剛帶著時歡和小落落看完一場最新上映的動畫電影,散場后順便來這家工藝品店逛了逛。
結果五歲的小落落都沒他那么貪心,一會兒看到這個想買,一會兒看到那個也想買…
一開始,時歡還隨著他。
反正這家工藝品店賣的都是居家的小玩意兒,也不貴,有些確實也挺好看實用的。
但是等褚修煌又拿起一整套很可愛的杯墊,“老婆,買這個買這個!”
時歡忍不住開口,“不用買啊,家里的杯墊已經夠多了。”
“這是情侶杯墊啊…”
“家里的情侶杯墊還少嗎?情侶杯我都用不完了!”時歡再一次拒絕,“別買了。”
“可是我覺得挺可愛的啊…”
“叔叔!”
腳邊,一直安安靜靜的小落落突然開口喊了一聲。
時歡低下頭。
小落落一只小手被媽媽的手牽著,歪著小腦袋,一雙大眼睛看著前面的男人,然后抬起小腦袋,“歡歡,是叔叔哦!”
褚修煌忙跟著看了過去。
還真是。
“那是…蕭夜白嗎?”時歡有些沒敢認。
畢竟今天是工作日,昨天蕭夜白剛宣布成為墨氏集團的首席執行官,這兩天應該工作很忙,結果卻一個人出現在這里?
褚修煌也皺眉。
蕭夜白穿著一身的白色襯衫搭配黑色西褲,脖子上還系這領帶,一看就是從辦公室跑出來的。
只不過此刻正在那看著眼前的貨架,像是入了神一樣,或者是沒聽到?
“要不要去打個招呼?”時歡問。
“算了吧。”褚修煌不想去。
本來他就不怎么喜歡這個蕭夜白。
以前可能還算是點頭之交,但現在小公主都跟他離婚沒關系了,點頭之交也沒必要了。
時歡卻說道,“可我怎么感覺他好像有點不對勁?”
他看著一動不動的男人,唔,好像是有一點不對勁。
“去看看吧。”時歡催促。
褚修煌只好走了過去。
“喂!”
蕭夜白沒反應。
“喂!”
還是沒反應。
褚修煌這小暴脾氣,直接用胳膊碰了一下,“這是做了董事長也聽力不好了嗎?”
蕭夜白像是回過神,然后轉過頭看著他。
發絲略顯凌亂,雙眼布滿血絲,整個人都有點恍惚的模樣。
時歡有些擔心的看著他,“蕭總,你沒事吧?”
褚修煌則挑眉看了看貨架,“干嘛?你要買杯子?”
旁邊的導購小姐已經跟隨許久,本來一直看蕭夜白冷著臉,不怎么敢招呼,現在見有朋友過來,忙熱情的開口,“先生,您喜歡哪個杯子?或者說你想買什么樣子的?如果要送女朋友的話我推薦這種情侶杯…”
話沒說完,蕭夜白轉身就走。
導購小姐也:“…”
直到男人冷峻的身影離開,導購小姐撇撇嘴,“真是的,不買還在這看半天!”
要不是看他長得太帥,穿的衣服又很金貴,手上的表也是名表…
說實話,真懷疑這人是不是心里不正常了。
時歡問,“他沒事吧?”
褚修煌反問,“他能有什么事??”
時歡說,“總感覺他有點不太對勁啊,是不是唯一走了,他特別傷心啊,是不是以前跟唯一在這里買過東西…”
“噗!”褚修煌笑出了聲,他伸手摟住自家老婆的腰,“行了老婆,誰都可能傷心,他不可能!”
“為什么呀?”時歡擰眉,“他們畢竟是一對夫妻,而且兩人還是青梅竹馬,在一起10年的時間,感情這么深刻,更別說唯一還懷著他的孩子…”
“得了吧。”褚修煌不屑一顧,“兩人沒離婚的時候,蕭夜白就有很多緋聞了,還跟那個周雨濃上過報紙,什么開房…嘖嘖嘖,他啊就是一個渣男,哪像你老公我,自從跟你領證,你看我多乖,從來不看別的女人一眼!”
說別人也能夸到自己身上,呵呵。
但是想到剛才蕭夜白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時歡突然嘆氣,“其實,我挺能理解唯一的。”
“哦?”褚修煌邪睨著她。
時歡一本正經的解釋,“我覺得唯一是那種很驕傲的性格,她突然發現自己不是墨家的女兒,心里落差肯定是有的。可是這種情況下,墨老爺子卻把所有的財產都給了她,沒有給蕭夜白。一直以來,墨老爺子不知道蕭夜白是自己的親孫子,所以對他有很深的偏見,包括以前外人也經常說蕭夜白很多不好聽的話…唯一肯定是覺得是自己虧欠了蕭夜白的,甚至會覺得是她的存在才會讓蕭夜白吃了這么多年的苦…”
“好了好了。”褚修煌最聽不得這種說話,“大老爺們哪有那么脆弱?是不是墨家親生的有那么重要嗎?再說了,兩人都結婚了就是一家人,誰是親生誰不是親生有那么重要嗎?”
“蕭夜白自從進了墨家,就被人說是養子,后來還被人說是靠女人上位,說他是什么軟飯男,現代贅婿…你覺得一個男人被喊了10年這樣的稱號,表面上可能沒表現出來,但心里肯定很不舒服的。”
“不舒服?”褚修煌冷笑,“我覺得他挺舒服的,每次見到,都是一副傲嬌的樣子。”
“唯一那么愛他,她比我們都了解蕭夜白的性格,心理學上也有這種說法,越自卑的男人,表面上越自負,越容易傲嬌…”
“行了行了。”褚修煌不想因為別人話題跟老婆起分歧,他突然拿起兩個粉色的情侶水杯,“別說別人了,我要買這個你同不同意!”
最后,兩人提了整整兩個大購物袋回到車上。
后車座,小落落乖巧的坐在兒童座椅上,手里捏著一個巨大的棒棒糖。
“落落,肚子餓了沒有?”時歡問。
洛洛搖搖頭,“不餓。”
時歡放心了,“回家吧。”
褚修煌說,“要不要我給許阿姨打電話,讓她把飯做好…”
“不用了,小落落不太餓,我回去再做來得及。”
小落落立刻耶了一聲,“我要吃歡歡做的紅燒肉!”
黑色卡宴平緩的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領證也快滿三個月了,褚修煌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婚姻生活。
每天早睡早起,小落落上學的時候,除了每天接送孩子去學校,其他時間就和時歡一起。
兩人在家看看劇,看看電影,看看書,或者討論一下工作。
再定期去醫院做復查…
他覺得這樣的生活真的很好,除了…
褚修煌看了一眼后視鏡。
天氣熱,小落落穿了一條粉色的波點連衣裙,頭發扎了兩個小揪揪,棒棒糖幾乎比她臉還要大了,小手嫩呼呼的捏著,一邊舔一邊瞅著窗外。
“落落。”褚修煌突然開口。
車后座,小落落聽到聲音,轉過頭,“嗯?”
“乖,喊一聲爸爸我聽聽。”褚修煌語氣寵溺。
小落落也:“…”
撅撅小嘴,然后她看向了時歡。
“好了,你別逼她了。”果然時歡立刻說道。
于是小落落再度轉頭看向窗外,兩條小短腿還開心的甩啊甩的。
褚修煌握緊方向盤。
他算是發現了。
小落落雖然看著乖乖巧巧的,其實這丫頭機靈得很。
她不習慣喊他“爸爸”,所以每次就那么眼巴巴的看著時歡。
她知道時歡疼她,什么都聽她的,所以每次只要他想讓她喊“爸爸”的時候,時歡就會讓他別逼孩子…
就這樣,領證三個月了,小落落一句“爸爸”還沒喊過…
這種情況持續時間太久,褚修煌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他對落落不好嗎?
而且他們一家三口都在一起四個月了,于情于理,也該叫“爸爸”了吧?
30分鐘后,車子停在了別墅的車庫。
一下車,褚修煌走到后面,拉開車門。
等他幫忙解開安全帶,小丫頭立刻伸出小手,習慣性的要抱抱。
結果褚修煌低聲說道,“叫爸爸,叫爸爸就抱你,不然不抱你。”
小落落:“…”
兩只無處安放的小手瞬間有點尷尬。
時歡這時已經走了過來,“落落怎么還不下車?”
小落落立刻撅著小嘴看向她,“歡歡。”
“怎么了?”
時歡先顧過來,卻被褚修煌擋住,“乖,落落,叫爸爸,爸爸馬上讓你騎大馬!”
騎大馬!
小落落眼睛一亮。
她最喜歡的就是騎大馬了,但是褚修煌只給她騎過一次,還是時歡要求才答應的。
“乖。”褚修煌威逼利誘,“喊一聲爸爸,就讓落落騎大馬好不好?”
小落落正糾結…
“你干嘛呢?”時歡已經走過來聽到了,她皺起眉,“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要逼孩子,這種事情順其自然最好,等她習慣了就喊出來了…”
“都四個月了,還沒習慣嗎?”褚修煌有些不開心了。
時歡說,“她還沒到六歲,不太懂這些事情,你不解釋清楚,小孩子不喊你‘爸爸’也正常…”
“那就跟她解釋清楚。”
怎么解釋?
說她的媽媽其實是一個壞女人?
說她的爸爸是一個假爸爸?
她不是爸爸媽媽的親女兒?
其實就連她對于五年前的那段記憶都沒有任何的印象了…
“算了算了。”褚修煌伸手,“來,爸爸抱你。”
時歡一愣。
小落落則乖巧的摟住了他的脖子。
褚修煌將車門關上,走到時歡旁邊,低頭壓著嗓音說道,“她不叫我爸爸就算了,那你叫我一聲老公吧。”
時歡囧:“…”
“叫不叫?”
時歡說道,“在外面呢,你能不能別鬧…”
“是嗎?那等回家,你叫我老公,然后今晚我們就一起把事情給辦了…”
時歡直接轉身,拔腿就走。
這女人!
吃定他了是不是?
但是…
“老婆。”褚修煌沒出息的開口,“把袋子給我。”
時歡停下腳步,等褚修煌抱著落落走到跟前,將購物袋都遞給他,自己拎一個小的。
“走吧。”褚修煌認命的嘆氣,“真是欠了你們娘兒倆的!”
她抿抿唇瓣。
看著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單手抱著孩子,另一只手則提著好幾個購物袋,勁瘦的小臂結實有力,手腕處青筋蹦起…
陽光下,有種說不出的性感魅力。
時歡突然走過去,一只手攬上了他的胳膊。
褚修煌一愣。
等他低頭看了過去,時歡低著頭,聲音很低的說道,“今天晚上…讓落落一個人睡覺吧。”
褚修煌一開始沒反應過來。
等發現時歡慢慢變紅的耳朵…
“老婆,你說真的嗎?”褚修煌站在那,目光灼灼,聲音里甚至帶上了一絲的顫抖。
他終于要苦盡甘來了嗎?
臥槽!
領證都三個月了,沒見過他這么慘的老公,到現在每天晚上睡覺還是一家三口一起,中間隔著一個小電燈泡,每次只能親親摸摸,根本突破不了防線。
就這…
虧他還早就放出豪言,跟那幫兄弟說自己早就已經全壘打了…
時歡迅速抬眼看了一下,然后又低下頭,“快走吧,太陽太曬了。”
說完,率先往前走去。
褚修煌忙跟上去,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忍不住,一邊走,一邊看時歡。
時歡本來還覺得沒什么,結果被他這么濃烈又充滿渴望的看著…
她猛地加快腳步。
果然,身后立刻傳來了褚修煌忍俊不禁的笑聲…
一家三口就這么回到別墅。
結果等進了客廳,卻發現玄關處有兩雙女士的夏日涼鞋。
“誰來了?”褚修煌立刻皺眉。
時歡看向里面。
鐘點工許阿姨已經從客廳走了出來,“先生,太太,家里來客人了。”
話音剛落。
“歡歡和阿修回來了。”
是錢玉麗的聲音。
她笑著從客廳出來,身上儼然打扮了一番,笑容討好。
“媽,你怎么過來了?”時歡有些驚訝。
因為之前的事情鬧得不太愉快,而且褚修煌這人,狠起來真的有些六親不認。
所以這幾個月來,時老太太從來沒來過,錢玉麗私底下經常和時歡聯系,倒是知道地址,但也從來沒來過。
現在這么突然過來了,也不事先打個招呼,說實話,時歡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錢玉麗解釋道,“歡歡,你姐姐回來了。”
時歡一愣。
姐姐?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時輕歌穿著提供給客人的簡便拖鞋,身上是一條剪裁得體的粉色連衣裙,頭發做了精致的造型,姣好的五官也化了精致的妝容。
她和時歡的長相有幾分相似,但五官明顯比時歡更加濃顏明顯,屬于那種偏明麗的長相。
她先是看向褚修煌,嘴角慢慢勾起甜蜜溫柔的笑容,“阿修,好久不見。”
褚修煌瞇了瞇眼,沒說話。
時輕歌也沒在意,目光這才看向時歡。
眼里一閃而過驚訝的表情,然后繼續微笑著打招呼,“歡歡,好久不見。”
“…姐。”時歡喊了一句。
旁邊的錢玉麗笑著說道,“輕歌,歡歡是不是跟以前變化很大?你們姐妹倆快五年沒見面了吧?”
時輕歌點頭。
豈止是變化大。
她當年離開的時候,時歡還是一個貌不驚人的高中生,因為是從孤兒院被找回來的,她很自卑,也很內向,每次看人的時候都是怯生生的,就像是一個小流浪貓似的…
后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就更加自卑了,每天都戴著大大的黑框眼鏡,將自己的五官都遮掩起來。
可是現在…
時輕歌心里情緒微妙。
是因為褚修煌的關系嗎?
時歡現在不管是穿著,打扮,甚至是氣質感覺都徹底變了。
她比以前更自信了,有著小女人的嫵媚,眉眼間似乎還有著某種堅毅。
頭發都做了造型,雖然沒怎么戴首飾,只在脖頸間掛了一條細細的鎖骨鏈…
她一眼就認出,這件衣服是C家今年剛出的新款。
十幾萬人民幣的新款…
錢玉麗笑著說道,“歡歡,你姐姐聽說你和阿修領證了,就第一時間過來了。”
說著,送上手里的東西,“這是你姐姐從法國帶回來的禮物,這是送給你和阿修的,這是給小落落的。”
小落落好奇的歪著小腦袋。
錢玉麗笑著說道,“落落,叫姨媽。”
小落落立刻往后,躲在了時歡的后面。
錢玉麗:“…”
時輕歌也:“…”
終于,褚修煌說話,“好,謝謝媽,既然東西都送到了,我就不送了。”
這話無異于是逐客令。
錢玉麗有些尷尬。
其實她也不想帶時輕歌過來的,但是聽說完所有事情,時輕歌一定要過來。
這個女兒她一直寵愛的緊,根本阻止不住。
已經想到褚修煌可能會不熱情,沒想到…居然這么不留情面。
她看著時輕歌,果然臉色有些難看。
“也是。”錢玉麗只能干笑著打圓場,“今天太熱了,輕歌,不如我們先回去吧…”
“我有話要跟歡歡說,”時輕歌突然說話,“阿修,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時間。”
褚修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還是沒有說話。
時輕歌:“…”
有些尷尬。
“那進來說吧。”時歡說話。
聽到這局,時輕歌心里總算舒服了一些。
進了客廳,褚修煌開口,“許阿姨,你先去準備飯菜吧。”
許阿姨看了一眼客人,“先生,客人是留下來一起吃飯嗎?”
她雖然是鐘點工,但大部分的工作就是打掃房間,一般早中晚餐都是時歡親自負責的。
她一般也就是打打下手。
褚修煌和小落落特別喜歡吃時歡做的菜,除非有時候時歡有事情做不了,才會讓她負責。
所以眼下,家里來了兩個客人,雖然褚修煌好像態度不太熱情,但畢竟是時歡的娘家人…
誰知褚修煌直接說道,“不,她們說完話就走。”
一番話,又讓錢玉麗臉上尷尬不已。
許阿姨點頭,“好,我明白了。”
等許阿姨進入廚房,褚修煌說道,“落落,我們先去看會動畫片好不好?”
“好!”小孩子最喜歡看動畫片了,很快跟著褚修煌進入里面的房間。
客廳里,一時間只剩下母女三人。
茶幾上放著一壺花茶,旁邊放著兩杯喝了一半的茶水。
時歡起身,很快回來。
手里拿著一個杯子。
等她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花茶…
時輕歌眼角微動。
所以給她和媽用的只是客人用的杯子,時歡用的…是定制的杯子,好像還是情侶杯。
手指微微收緊,時輕歌開口,“歡歡,我聽媽說,你對于五年前的事情,都記不得了?”
時歡看了一眼錢玉麗。
后者忙避開視線。
“對。”時歡點頭,“前陣子我受了傷,醫生說我大腦里積壓了血塊,可能影響到記憶了,所以當年的事情都記不得了。”
“怪不得。”時輕歌說道,“那你也不記得,我跟阿修的事情了對吧?”
錢玉麗一愣。
時歡也皺起眉,“你跟阿修?”
“你真不記得了?”時輕歌嘆氣,“我當時,跟阿修在談戀愛。”
時歡眉頭周得更緊。
“阿修是不是沒有跟你說過?”
時歡下意識的解釋,“我沒有問過這件事情。”
“可是,我們真的在一起過,而且,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過了。”
看著時歡顯然有些蒼白的臉,時輕歌嘴角微微勾起,她往前坐了坐,輕聲說道,“還有,你是不是覺得,你一點都想不起來你什么時候跟阿修發生過關系的事情了?”
時歡看著她,握著水杯的手指忍不住收緊。
“其實…”時輕歌慢慢說道,“落落是我和阿修的孩子。”
“啪”的一聲。
時歡手里的水杯掉在了地上。
瓷磚堅硬,水杯直接摔了個粉碎。
時輕歌眼神一動。
錢玉麗則忙說道,“歡歡,你沒事吧?”
茶水已經沒那么熱,倒在地上,也不過是把水濺了出來。
時歡穿著拖鞋的腳面上染上茶水,她看著時輕歌,“你說…落落是你…和阿修的孩子?”
“是的。”時輕歌目光直接,甚至沒有一絲的心虛,“歡歡,當初這件事情,只有”
“不可能。”時歡說,“小叔說了,當年我在酒吧懷孕,孩子是我的…”
“不是你的。”時輕歌打斷她,“你生的孩子,其實早就已經死了,當時跟你發生關系的,也不是阿修,其實是別人,那人,我還找到了。”
時歡臉色慘白,“你撒謊…”
“我為什么要撒謊?”時輕歌再一次打斷她,“我只是覺得,不能讓你被一個孩子捆住,這么多年你的事情我已經聽媽說過了,都是我不好,如果當初我沒有用你的名字去留學就好了,我當初應該勇敢一點,不應該這么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