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九十三年七月中旬,一個陰雨交加的早晨,在西班牙東南部綿延不絕的海岸線附近,出現了大批的戰艦和運兵船。
在戰艦的掩護下,運輸艦放下無數只小艇,將螞蟻一般的士兵送上了海岸,很快整個海岸變得人喊馬嘶,熙熙攘攘。
七月的西班牙,按理來說已經是干旱少雨的季節。即便是在盛行地中海氣候的南部山區,這個時節的降雨也會驟然減少。
但今年似乎不同尋常。首先是春季的大霧天氣明顯增多,然后春季降水也較往年多了一大截,以至于到了七月盛夏還在滴滴答答,就像天空破開了個豁口,沒完沒了傾泄著雨水。
這樣的年景在往年算不上太壞,甚至算得上是上天賜給這里的福報,讓這里的農民可以利用多雨濕潤的天氣,在今年的農業生產上獲得一個好收成。
遺憾的是,當地人肯定要錯過了這個大好機會,整個巴塞羅那、安達盧西亞、格拉納達亂做一團,大量農民被征發起來,幫忙運輸食品和彈藥,以供應法西聯軍的軍需和后勤保障。
至于地里的農活,現在都被扔給了老人、婦女甚至小孩來干,其效率可想而知。
其實不光巴塞羅那、安達盧西亞等地方,就連富饒的阿拉貢平原、卡斯蒂利亞高原都受到了不小的沖擊,農業生產遭受了嚴重的挫折,更別提如今正處于戰爭狀態的加泰羅尼亞地區了。
可以預見,今年這里的糧食收成大概又要創新低了,又要被那些無良的糧食商人狠狠收割一波利潤,這都是他們自找的,怨不得別人。
“呵呵,瞅瞅,到處是野草叢生,東一塊、西一塊的。根本看不到規劃好的農田。
這里不是西班牙國王的直轄領地嗎?咋感覺這里是游牧部落,生產力水平很落后呀!”
行走在巴塞城郊的原野上,一名年輕的陸軍參謀掀開頭上雨披的帽子,擦了擦額頭流下來的汗水,不解問道。
”呵呵,李滎,當年這里可不是這個樣子。葷粥人卡洛斯一世帶著他的族人剛建國的時候,還是下了大力氣改造這里。
當年這里到處都是水庫和灌溉水渠,干旱的加泰羅尼亞南方都盛產小麥、瓜果和蔬菜。
可惜啊!這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的國王卡洛斯三世素來好大喜功,又驕奢淫逸。你看看,他接手后又是什么樣子?
再次走回了葷粥人野蠻的老路子,農田水利設施逐漸荒廢,糧食產量逐年走低,現在整個國家滿目蒼夷,純粹是靠掠奪對岸的非洲才勉強支撐到現在。”
另外一位軍官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這不奇怪,葷粥人骨子里還是蠻夷的習性,又來到這蠻夷之地建國,反而被當地土著同化了,同樣不事生產。
他們這一代是不成了,還不如共工后裔建立的意大利,農業水平比西班牙強多了!更不要說這些意大利人還特別會做生意,正悶聲發大財呢!
嘿嘿,這里若是不進行一場觸及靈魂的思想革命的話,未來一百年內都別想有出息,肯定會被鄰國超越,靠搶掠去維持國家的經濟,就是這副鳥樣子了。”
李滎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問出來:“在歐洲建國的貴族,不都是華夏移民后裔嗎?同樣都受過華夏文明的熏陶,差距咋這么大呢?”
聽到他的問題,剛才說話的那位軍官看著李滎那張典型的歐羅巴面孔,怎么都感覺到有些違和。
他想想,這才笑著答道:“李滎啊,這不奇怪,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華夏本來就是由不同的部落融合到一起而形成的民族,我們有著共同的理念和價值觀。
這個過程中,總會有些人不認同華夏文明,想要過他們原先部落自己的日子,他們遷徙到歐洲,建立自己的國度。我們并不想干涉他們。前提是不能損害華夏的利益,這是原則不容侵犯。”
“哦,難怪,我小時候就長在歐洲,知道這些部落奉行弱肉強食、強者通吃的理念,把自己的部民視做奴仆,習慣了予取予奪。
還好我現在是個華夏人,神明保佑,感謝我的父親把我帶離歐洲,要不然現在我還在為奴為仆,哪里會有機會讀完大學…”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正在這時,一匹高頭大馬很快出現在了他們旁邊,手執馬鞭的仡愛民中校遙遙一指后方說道:“趕個路還嘰嘰歪歪,看來你們很閑啊。
既然這么有干勁,那就給我去后面幫忙推炮車吧。”
幾個人面面相覷,立刻變成了苦瓜臉,還沒等他們猶豫。
“立刻!馬上!給我滾過去!”
仡愛民佯裝大怒,揚起馬鞭,作勢要抽下來。
“是!”
幾人不敢再廢話,立正行禮之后,狼狽地跑過去推炮車了。雨天路滑,當地土著人又不注重修繕道路,因此沉重的火炮拖曳起來非常困難,經常一不小心就陷在坑里,極大影響了行軍速度。
看著他們屁滾尿流的背影,仡愛民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幫軍校出來的菜鳥,一個個意氣風發,揮斥方遒地指點江山,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正指揮人手推馬拉火炮的炮兵營長見來了幾個年輕軍官,頓時大樂。這幾個臭小子他都認識,都是剛入伍不久的應屆大學畢業生,雖然都是生瓜蛋子,但大家平時關系還處得不錯。
“呵呵,來的好。大家趕緊的,那門七五炮陷在一個水坑里。狗日的西班牙人,這還是一條交通干道呢,路上那么大坑看不見,也不知道他們平時怎么走路的,真是一幫蠻子。”
炮兵營長一把揪住幾個可憐的青年軍官,將他們甩到后方,笑咪咪地說道。
幾個人唉聲嘆氣,無可奈何走到一群泥猴般的炮兵官兵身邊,使勁推起了炮車。
那些炮兵們用好笑的目光看著幾人,陡然看到幾個平日里牛氣沖天的大學生軍官陪著他們在泥水里泡,心里很是爽快。
再加上這幾個臭小子倒也懂得做人,也沒有端什么架子。李滎先給弟兄們一人發了一根煙,相互間倒是親近了不少,一起喊著號子推起了炮車。
眾人齊心協力,很快就把火炮拉出來泥坑,看著成了泥猴的幾名青牟軍官,炮兵班長笑道:”弟兄們,謝謝你們了!咱們青年禁衛軍第一團個個頂呱呱,沒說的,都是好漢子,好兄弟!”
“好兄弟!哈哈哈哈…”
回頭看了一下后面熱熱鬧鬧的炮營,仡愛民笑了笑,沒有過去干涉,打斷他們的興致。
轉個頭來,看著雨霧迷蒙的前方,仡愛民突然問道:”參謀長,距離巴薩堡還有多遠?”
“報告團長,已經不足四十里,按目前的行軍速度,不出意外的話,下午兩點前全軍能抵達巴薩堡城下。”
正在雨傘下勾勒著路線的參謀長聞言一個立正,不顧腳下泥水四濺,大聲答道。
“嗯,速度比預計的晚了兩個時辰。特么的,這該死的大雨來得真不是時候!不出意外的話,敵人已經發現我們行蹤了。
如此大張旗鼓,敵軍再不做出反應,那和蠢豬也沒什么區別了。傳令團部偵察排,加強沿途偵查,防備敵人偷襲。別特么的陰溝里翻了船。”
“是!團長。”
身后的參謀長立刻大聲應是,然后轉身吩咐通訊班,命令隨行的兩個傳令兵下去傳令。
看著泥濘的道路,團政委蔣英謹慎地問道:“老仡啊,這炮兵和輜重部隊怎么辦?天上下雨,地面泥濘難行,我擔心他們跟不上部隊的強行軍啊!”
“嗯,不管啦!讓第二營留兩個連下來。團直屬部隊里再抽調一部分人,嗯,對了,團里分配來的實習軍官都留下來協助他們吧。
其他的野戰醫院、炊事排及參謀勤雜人員,一律丟棄輜重,領取步槍,跟我輕裝前進。就這么辦,下去傳令吧!”
團長仡愛民不容置疑地說道。他們在這片區域已經走了兩個半時辰了,速度慢得像蝸牛。
算上沿海登陸及途中攻取敵人補給站所花費的時間,已經耽誤了一個多時辰,仡愛民很不滿意,覺得很可能會壞了大事,因此十分焦急,決定輕兵疾進。
七月十五日在得知西法聯軍與榮耀堡再次交火后,第二批援軍統帥元方少將當機立斷,直接命令在巴塞羅那附近登岸,切斷敵人的補給線,為圍殲讓·馬丹率領的這個重兵集團做好鋪墊。
登陸完成后,禁衛第一團快速運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占了海岸附近一個小鎮,同時也是西法聯軍的兵站之一,并將其中的物資抄掠一空。
隨后,該部沒有在路上耽擱,冒雨一路向北,朝法西聯軍的補給重鎮,距離八十里外的巴薩堡殺奔而去。
華夏軍隊的這個戰略的確是被讓·馬丹猜了一個八九不離十,沒有出乎他的預料,但是他沒有打算改變目前的戰略,毅然決定先拿下榮耀堡。
在讓·馬丹將軍看來,巴薩堡城高溝深,還模仿華夏構建同樣的防御工事,敵人兵力有限,守軍支撐十天半月應該沒有問題。
只要自己率領的十五萬大軍發起攻擊,以優勢的兵力,配合新創的壕溝掘進戰術,盡快拿下榮耀堡,戰局就可以徹底的扭轉過來。
應該說,讓·馬丹的確是個人才,短短的時間里,他竟然發明了利用土工作業,壕溝掘進的辦法進攻榮耀堡,不得不讓人佩服他的應變能力。
可惜的是,讓·馬丹將軍低估了榮耀堡目前的實力,榮耀堡守軍實力再次得到了加強,除了原先駐守的海軍陸戰營得到補充后,已經齊裝滿員,一個陸軍加強團六千人已經抵達前線。
尤其是加強給這個團的炮兵營擁有各類火炮五十門,除了二十門七五榴彈炮,還配備有三十門最新出品的六零迫擊炮,可以直接攻擊掩體后的敵軍。
榮耀堡工事完備,火力兇猛,海面上還是威力強大的艦隊支援,防守綽綽有余。
讓·馬丹將軍的麾下是有十五萬大軍不假,但榮耀堡所在的直布羅陀才多大地方,兵力展開不便,到頭來能直接參與攻擊的不過區區萬把人罷了。
以西法聯軍人的裝備和素質,得猴年馬月才能把榮耀堡拿下來?如果沒有奇跡,憑著聯軍目前的實力,想要攻破榮耀堡,恐怕會讓卡洛斯三世望眼欲穿,等得花兒也謝了吧!
另外,禁衛軍的作戰模式,這中間的代差,可不是讓·馬丹能夠想象的。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起不了作用。如果計謀好使,那還需要大炮干嘛?
說起來很搞笑,交戰雙方竟然配合默契,不謀而合。正所謂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你圍攻榮耀堡,我把精銳主力放到他處登陸,打你的巴薩堡,斷其歸路。
等你們聯軍顧頭不顧腚,自亂陣腳,最后再在運動戰中把你這支大軍殲滅。
打野戰,禁衛第一團的將士們可不怕,一個個嗷嗷叫呢!
仡愛民的命令傳下去后,迅速就得到了落實和貫徹。
第一步兵營、第二步兵營及第三步兵營一部拋棄了阻礙行軍速度的累贅,快速行軍。
而炮兵營和輜重部隊的士兵們也拿出了吃奶的力氣,拼命趕路,他們可不想拖全軍的后腿。
這次遠征歐洲,禁衛第一團的小伙子們心里一直憋著一股氣,一定要讓其他兄弟部隊好好看看,咱們皇家禁衛軍可不像傳說中那樣,是中看不中用的儀仗部隊。
咱們不光是隊列軍姿是全軍的標桿,作戰能力那也是杠杠的,不比野戰軍差。咱們也能打野戰,打硬仗,能取得耀眼的戰功的!
傾盆的大雨,也擋不住禁衛第一團五千人心中的火越燒越旺。大家用堅定的目光看著遠方的地平線,仿佛巴薩堡就在眼前一樣,鉚足了勁沖了過去。
臨近黃昏,李滎一眾見習軍官隨著十門七五野戰炮才趕到巴薩堡城下,可惜的是,攻城的戰斗早已經結束了。
巴薩堡守軍見到華夏軍隊時,還以為至少有十天半個月的苦戰,他們見來犯之敵人數并不太多,守軍的心里倒也不悚。
自以為是的守軍沒想到的是,華夏軍隊的進攻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先是二十門六零迫擊炮一頓轟炸,這種射速奇快,會拐彎的炮彈把城墻后面的守軍炸的屁滾尿流,根本抬不起頭來還擊。
緊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厚實的城門頓時倒了下去。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巷戰,更不用提了。
你躲在屋子里,人家華夏士兵先是扔手榴彈,緊接著經典的三人刺刀戰術,不到半個時辰,巴薩堡就投降了。尼瑪,再打下去,法西聯軍當兵的都要死光了。
沒趕上作戰,失去了一個立功的機會,年輕的實習軍官心里都不爽。李滎一行人苦著臉朝著城堡走去,道路上沒看到任何行人。
遠遠看去,巴薩堡城墻倒也高大巍峨,隱隱有些如今華夏本土老城區的味道。整個城池呈八邊形,東西兩面向外突出,南北平直。
城周長九里左右,連女墻城高三丈多,四角立有角樓,最有特點的是北面無門,東西南三門外建有甕城,甕城門側開,城墻上聳立著高大的箭樓,城外環繞著護城河。
李滎看著周圍形勝,低聲自言自語一句:“嘖嘖,這城堡建得不錯啊,非常有利于防守,怪不得法西聯軍把這里當做補給中轉站。可惜咯!他們找錯了對手。”
旁邊一名戰友正看得起勁,沒聽清楚,回頭問道:“啥對手?”
李滎一笑:“嘻嘻,我說聯軍不是對手!走,入城。”
幾個人滿身泥濘,混在同樣滿身泥濘的炮兵中走東門入城,甕城的城門是向北開,一行人順門洞走入,見甕城后的城墻上,又立有門樓。
門樓兩側城墻下還有藏兵洞,甕城里關押著被俘虜的巴薩士兵,一隊憲兵正在看守著他們。
一路看過去,俘虜中除了軍官,大部分士兵身體羸弱,所穿的軍裝也十分破舊,無精打采的或站或蹲,看得李滎暗暗搖頭。
走入巴薩堡的東門大街,青石路面的街道不算寬敞,有幾處地方堆了垃圾糞穢等物,蚊蠅亂飛,一股難聞的腐敗氣味充斥街道。
兩側房屋多為兩層或單層磚瓦房,底層是店鋪,店鋪外掛著木剎招牌,路上現在空蕩蕩的,沒有行人,看樣子都躲在家里。
剛才的那名戰友掩鼻嘆道:“呸呸,怎么臭成這樣,這巴薩堡也沒個部門管管衛生。”
李滎笑著正想答話,突然發現前面路口有很多人,他們圍成一圈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來,接著,花生奶糖,每個人都有。還有啊!回去告訴你們的家長,來這里領取口糧啊。”
街口的轉角,一名禁衛軍政工干部從包里抓出一把糖果,挨個發給路旁的當地小孩。街角邊還堆放著一包包的面粉。
這是出發前,朝廷禮部制定的親善計劃的一部分,由陸軍一線部隊實施,憲兵監督。
這樣做目的,是在于減少當地人的敵對情緒,降低治安維穩的成本,同時保障本國軍人在當地的生命安全。
老實說,這個計劃還是很有必要的。愚昧保守的歐洲大陸如今還是奴隸社會,當地土著都是依附在領主之下生活,基本上都是各個貴族的農奴。
在本地貴族刻意的宣傳下,當地土著對外人非常排斥,如今華夏軍隊攻破了城池,更加讓他們敵視和害怕。
盡管華夏軍人的軍紀非常好,這得益于太上皇當年建軍時就完善了制度(闞石是當兵的出身啊!這個是最拿手的),加上華夏軍隊后勤保障的充足,并不會像這個時代其他國家軍人去擾民。
但到底這是在別人的國土上,怎么樣小心都不為過。另外,歐洲土著也有一個根深蒂固的印象,城破了肯定會面臨燒殺搶掠。
土著人有這樣的想法,這一點都不奇怪。據軍情司報告,歐洲內戰期間,歐洲軍隊的軍紀就惡劣無比,強征糧食和壯丁是日常,奸淫擄掠更是家常便飯,根本就沒有什么下限。
歐洲軍紀敗壞還是有原因的,在這個時代,歐洲打戰的目的就是掠奪其他的國家或部落,不光是搶地盤、搶財物,還包括搶人口。如此目的,軍紀好的起來才怪!
反過來看,華夏軍隊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太另類了!不僅不會禍害百姓,甚至還因為軍需采購可以給當地經濟帶來一些益處。
這一點,榮耀堡這些年巨大變化可以證明這一點,那些留下來的當地土著,生活水平一下子提高了很多倍,幸福指數噌噌的往上漲。
這次榮耀堡守衛戰,那三千多當地土著漁民就出力不小,甚至不少人還主動參戰,上前線搬運彈藥和運送傷員。
當然任何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雙方的了解溝通需要時間。
如今巴薩堡內,有些人把門緊緊地關上,不讓任何人靠近;有的人雖然沒逃走,但把妻子和女兒藏進了地窖內,生怕被禍害。
那些政工干部也無可奈何。控制全城后,除了負責警戒的部隊。其他各部隊分散住到了那些當地貴族人的家里,根本不會打擾那些平民老百姓。
外面刮風下雨,總不能讓戰士們搭著帳篷露營吧!普通老百姓我們不打擾,貴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咱們也不想當圣母!休息好才會有戰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