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夜晚似乎特別的漫長,巖龍的耐性即將被消耗完之前,貍貓的斥候們拖著兩個蠻人回來了。這兩個蠻子已經昏了過去,現在被捆得像個粽子。巖龍從馬背上抓起水袋,狠狠地喝了一口,問道:“貍貓,怎么回事?”
貍貓神色有點焦急:“剛剛審過了,俘虜交代,有十幾個部落糾集在一起,約四千多人,今天下半夜會去偷襲秣陵城,領頭的部落叫做窮奇部。猴子先趕回秣陵城報信了。”
“什么!”方天差點跳了起來,他氣急敗壞的說道:“這怎么可能,窮奇部一直和我們關系不錯,他怎么敢…”
“別說了”,巖龍打斷他,立刻命令道:“不等信號了,立刻發動攻擊。速戰速決!”
漆黑寂靜的森林邊,突兀的有許多黑影從樹林中閃出來,他們很有默契的慢慢散開,無聲無息的像營地圍了過去。昏黃的月光下,馬匹也顯得非常的安靜,此刻,除了沙沙的撥開草叢聲音,貓頭鷹都不再發出難聽的嚎叫。
變故突然發生,只見營地外一人突然站起。緊接著,他的身后無數人也跟著站起,他們無聲無息地沖向柵欄。他們的身手矯健,兩人雙手一搭,后面的人就像貍貓一樣竄上了柵欄,他們配合默契,動作流暢的不像話。
等大部分的人已進了營地,陀嵬發一聲喊,率先就像最大的帳篷沖去。就在這時,一聲號響,無數道火光從地底下沖天而起,而后散落成星星點點的火苗,搖曳著從高空落下。營地在一瞬間就變得燈火通明,柵欄的四周地面上突然掀了起來,冒出一個個黑盔黑甲的戰士,反而把沖進營地的蠻人圍了起來。
“不好!上當了。”梼杌大呼,陀嵬也傻了眼,還沒等他開口講話。一批箭雨就“咻咻咻”的落了下來,頓時有人中箭,倒地聲,呻吟聲,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往這邊,跟我沖出去!”陀嵬很有經驗,他很快鎮定下來,他發現營地的正面,防守很薄弱,立刻就組織部下向這個方向突擊。楚國人沒有跟他們近身糾纏,只是不停的開弓放箭。在付出了大量的傷亡后,他們終于沖破了包圍,沖出營寨,陀嵬和梼杌不敢停留,率領的殘部就往森林奔去。
眼看著森林越來越近,還沒等他們松一口氣,幾百匹戰馬忽然嘶鳴著從對面狂奔過來,沒頭沒腦的沖進蠻人隊伍,馬與馬之間都隔著一段距離,中間還拉著一張繩網,霎那間蠻人象積木樣倒下一片,跑在最前面的梼杌也被兜進了網里。
陀嵬大驚失色,顧不得顧忌地上的荊棘,就地一滾,躲過了迎面而來的繩網,立刻就帶著自己殘余的部下,向森林狂奔。
除少數人逃脫以外,這次來偷襲的蠻人基本上被一網打盡。
闞石聽完巖龍的匯報,再轉頭看看方天。方天表情非常坦然,一點都不擔心去秣陵城偷襲的窮奇。他清楚秣陵城的防御有多么完美,那里的防衛就是他一手完成的。窮奇想帶著幾千蠻人就想攻占防守嚴密的城堡,純粹是白日做夢。況且那里除了民兵以外,還有二百名新補充的藤甲軍,加上一位富有實戰經驗的將領——方荒鎮守,因此,他對秣陵城的防御,非常的有信心。
闞石倒沒有盲目的樂觀,為了穩妥起見,他立刻派出玄武營火速駛援秣陵城,剛剛送走方艾,巖龍帶著幾人押著一個大漢走進大帳,此人虬發須張,樣貌十分兇惡,唯一不協調的是滿頭的白發。巖龍并沒有捆綁他,他的介紹倒是嚇得闞石一跳。
巖龍滿臉的搞怪:“姐夫,哦不,大王,嘻嘻,這是我阿祖的部下,梼杌。”
“梼杌?”闞石有點懵逼:梼杌不是兇獸么,咋成了蚩尤的部下?
窮奇已經非常的蒼老了,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活了多少日子了,還能夠活多久他也不再乎。他蒼老得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名字,也許只有在遙遠的北方,還會有人能念叨他的名字,只不過是咬牙切齒地念叨。十幾年前,他殺掉了最后一個追兵之后,就遠赴南方,他渡過大江,來到了這個荒涼的地方。
窮奇在經歷了那場生死角逐之后,看到心中的王者都身首異處,想要一個人東山再起有點難。于是,他帶著梼杌從十幾年前就開始收攏舊部,兼并本地土著。到了現在,才發展到不到三千人。老奸巨猾的他,故意和梼杌分成兩個部落,挑撥本地大部落內斗,眼看著就要收漁翁之利,莫名其妙的蹦出一個楚國出來。
當方天帶著船隊第一次來到這里時候,窮奇剛開始以為只是流浪的部落,當他看到這些巨大的船隊時,就已經知道了這是一個勁敵。他和梼杌商量后,決定由梼杌唆使陀嵬等幾個大部落與船隊火并,窮奇裝好人與船隊交往,以達到吞并船隊的目的。
他唯一失算的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船隊如今可以強大到如此地步,面前這座可以和峭壁比肩的城墻,讓他想奪取這里據為己有的想法更加的熾烈了。他非常的想知道里面還有什么東西,也許這里會得到他東山再起的本錢。
“夜幾,這里的墻很高,你最善于攀爬,現在,你開始攀城進攻吧,里面的物事你先挑。”
精悍的夜幾小心的看了一眼窮奇滿臉的傷疤,他知道這個人的可怕,小聲的道:“大首領,我希望能夠獲得城里的一部分青銅武器。”
窮奇瞥了他一眼,又看看城墻前面倒伏了一地的尸體,知道夜幾有些擔心傷亡過重,削弱自己部落的力量。平日里夜幾是沒有膽子和自己提條件的,如今直說了,就說明夜幾認為拿下城池之后,他的部落會損傷慘重。
“拿下城池之后,分你一半奴隸,一半青銅武器。”窮奇說罷,就斜睨著夜幾。
夜幾大喜,行了一禮,轉身欲走。只聽見窮奇在后面說道:“告訴你的族人,多帶點盾牌。”
“好嘞。”夜幾痛快地答應著,立刻召集了自己的族人,頂著盾牌快速的向城墻接近。方荒站在城垛的后面,從垛口處向外張望。眼見一群矮小的蠻人頭頂著盾牌,冒著箭雨向城墻沖殺過來。
方荒疑惑地往下看去,這一看不要緊,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這群矮小的蠻人沖到墻下,徒手就攀著墻縫爬了上來,動作比山中的猴子還要靈活。方荒立刻朝城頭上的軍士吼道:“快,丟灰瓶!藤甲軍垛墻后列陣!”
夜幾的部眾確實是攀爬的好手,他悍小的身體敏捷地如同猿猴,嘴里叼著銅刀,十指摳在城墻的縫隙里,轉瞬間就已經爬了一丈多高。無數的陶罐從城頭上掉了下來,落下一丈高之后就砸在城墻上碎裂開來。
城下騰起大片的白霧,攀墻的勇士,一個個的發出凄厲的慘叫,緊接著像下餃子般往下掉。白霧飄過,夜幾只覺得眼睛猛地疼痛難忍,不由得探出手用手背去揉搓眼睛,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上,手上早就落滿了厚厚的一層生石灰。劇痛難忍之下,他慘嚎一聲,就從城墻上跌落掉在人堆里。噗噗噗,雙眼什么都看不見,而羽箭入肉的聲音讓夜幾驚恐萬分,探手摸到了城墻,大聲呼號著自己的族人,一群人循著聲音,跟在他的身后,跌跌撞撞的向城墻相反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