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魔女與天使
蘇格蘭，尼斯河口，因弗內斯（Inbhir Nis）。
這里是蘇格蘭最北方的城鎮，尼斯河從這里進入摩瑞灣。
毗鄰摩斯灣的絕佳位置，讓因弗內斯成為各種交通工具的天然樞紐。
理所當然的，這座最繁榮的聚居地，從建成日起就是公認的高地地區的首府。
卡倫·麥克唐納從記事起就一直生活在這里。
相比起國王居住的斯特靈，這里充其量算個繁榮點的漁村。
自從圣邁克爾山上的凱爾特修道院被推倒，附近稍氣派的建筑就只剩下皮克特國王的老城堡了。
隨著這幾年維京人頻繁的劫掠，老城堡除了游商、冒險者偶爾落腳外，幾乎沒人居住。
不過，卡倫還是秉承著每周過去逛一逛的習慣——這是他作為城鎮治安官的職責。
最近世道有些亂，聽說不少流匪強盜會占據廢棄的城堡，襲擊過路旅人。
卡倫扶著劍柄，心事重重地走在通往城堡的坡道上。
最近一直有不少讓人心神不寧的傳言。
譬如維京人在南邊橫行無忌，英格蘭國王的部隊在馬爾頓全軍覆沒。
又譬如說，不知從哪里出來的血腥魔女，一夜間啃食了某個小鎮上百人的心臟。
事實上相比起前者，所謂“血腥魔女”的可信度甚至更高。
從哈良德長城南邊回來的游商，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那些張貼在英格蘭城堡門口的通緝令。
關于血腥魔女的傳說，在蘇格蘭傳得很快，很快變成了嚇唬孩子的睡前故事。
當然，卡倫并不在傳播故事的人之中——他壓根不相信什么血腥魔女。
“那種岣嶁、丑陋的老巫婆，我一劍就能劈下她的腦袋。”
卡倫這樣說道，驅趕了試圖向他推銷護身符的游商。
蘇格蘭高地一直流傳著關于魔女的傳說，不過版本與英格蘭那邊的不太一樣。
幾年前在城鎮酒館里有個醉漢，信誓旦旦地說他親眼看到了魔女。
醉漢口中的魔女是一個漂亮得不像樣的女人，只消揮一揮手就能掀翻馬車，點燃草垛。
可很快人們就發現，那家伙說的魔女大概率就是個漂亮寡婦——精蟲上腦、加上酒精讓這沒嘗到甜頭的家伙滿嘴胡話。
當酒館老板發現那家伙試圖以他被魔女搶劫作為借口后，立刻叫上卡倫，一起將他剝光了丟在大街上。
那種長發如綢緞，優雅得體的貴婦，怎么可能出現在因弗內斯這種窮鄉僻壤。
這是卡倫截止今天之前的想法。
“抱歉，先生——您暫時不能進去。”
廢棄城堡門廳前，系著盎格魯-撒克遜貴族圍裙女仆說道。
她看上去比因弗內斯的那些夫人都要干凈，一口純正的昂撒人口音。
當然，讓卡倫停下的不是對方的外貌、亦或口音、衣著這些。
“…嗯，這里是…哪位大人？”
卡倫皺眉看向門廳邊，一面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上邊畫著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精致紋章：
盾牌形紋章畫著四種動物，正中間繪著大寫H。
“霍格沃茨，這是霍格沃茨的旗幟。”
那名女仆認真地回答道，目光掃過卡倫按著劍柄的右手。
“斯萊特林先生說，這里大概率是維京人下一個目標。”
“因此，他們打算在這里點燃壁爐，同時以逸待勞擊潰維京艦隊。”
“等等——維京人？！”
卡倫一愣，渾身上下瞬間繃緊。
關于什么“壁爐”他完全沒有功夫關注。
他的注意力全被“維京人”“襲擊”“艦隊”吸引住了。
“消息可靠嗎？他們什么時候來？在哪兒登陸？一共多少人？”
卡倫連珠炮般的飛快問道。
哪怕他們現在躲避、撤退的動作越來越熟練了。
可面對來自海上的劫掠，除了財物外，每次至少還是會損失十幾人。
作為自封的治安官，卡倫的職責不是抵抗入侵，而是發現維京人蹤跡后第一時間通知大家。
“呃——”
索菲亞卡了卡殼，正在逐一梳理前邊這個男孩的問題。
嗯，沒錯——這孩子看上去最多十五六歲。
不合身的皮甲加上稚嫩的面容，就像跟在騎士后的年輕侍從。
就在這時，門廳的后邊忽然變得吵鬧起來。
明亮的火光從里邊映出來。
不、不對——
下一秒，卡倫表情猛地一變。
他聽到了哭聲，慘叫，還有各種零碎的雜物落地聲。
“索菲亞，快來幫忙搭把手——有傷員。”
“好的，瑪娜殿下。我馬上進來。”
門廳內傳來一個女孩聲音，急促卻悅耳，仿佛風琴奏響的音樂。
聽到這聲音，那名女仆——卡倫認為應該就是索菲亞——直接轉身跑進門廳。
殿下？傷員？
卡倫用力握住劍柄，緊隨其后，快步跟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混亂景象。
原本空曠破敗的城堡門廳，到處是人，粗略數數至少幾十人。
其中壯年男性不多，絕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不少人灰頭灰臉還帶著些血跡。
門廳右側的廢棄壁爐搖曳著熊熊大火，或許在皮克特王國最鼎盛時，火光都不曾這么明亮。
幾名血跡斑斑的男女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暗紅色血液不斷從他們的衣服下浸出。
“這是…”
“別發呆，過來搭把手！”
卡倫還沒反應過來，旁邊傳來悅耳的呵斥聲。
一名絕美的黑發女子說道，她手中捏著的小木棍飛快揮動。
四五個晶瑩的水球在空氣中迅速凝結，落在那些受傷的男女傷口處。
“魔女！”
卡倫腦海中忽然冒出這個詞，飛快地抽出劍。
綢緞般黑發，妖冶——而且還有魔法。
不過，沒等他來得及往前邁上一步，他的世界瞬間顛倒了。
卡倫手腕一疼，手中的短劍哐當一聲落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這個侍從哪來的？”
此前那個悅耳的女孩聲音再次響起。
循著聲音方面，頭朝下倒掛在空中的卡倫費力地轉過頭。
混亂無比的人群中，一名金發少女微皺著眉頭，仿佛墮入凡間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