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呼嘯著,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翻滾,視覺所見的一切都在扭曲。
強大的斥力迸發,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延伸,洛哈特和斯內普向前的每一步都是如此艱難。
但恰恰就是這樣的艱難,讓他們意識到這鍋湯劑可能真的調制成功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之間,那股排斥的力量陡然加強,周遭的狂風和眩暈陡然消散一空,整個視野變得陰暗了下來。
舉目望去,一切籠罩在陰暗之中看得不真切。
窗戶扇頁發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在死寂一片的辦公室里回響著,隱約從門外的走廊傳來噠噠噠的聲音,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慌亂在心中爬著。
這是…
惡毒狼人的力量?
洛哈特猛然意識到了什么,轉頭看向斯內普,“你這鍋魔藥到底是什么…”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卻陡然發現,身旁根本就沒有任何身影。
他鼻子抽動了一下,隱約聞到一股詭異的惡臭。
抬頭四處張望著,很快就發現桌上的果盤正在快速地腐爛破敗,一團團花花綠綠的霉菌快速地蓬松起來。
一切的生機仿佛正在快速凋零。
他高舉魔杖的手肉眼可見地變得蒼白,皮膚起了褶皺,好似一瞬間老了好多歲一樣。
下顎癢癢的,伸出另外一只手撓了一下,卻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長出長長的胡須,抓起來一看,好多胡須已經開始泛白。
“哈”
“有趣!”
洛哈特笑了出來,目光灼灼地仔細品味著周遭每一個變化伴隨著的那種獨特的魔力涌動,驚嘆地喃喃著,“這就是時間的力量嗎?”
他有些熱切地繼續向前走著,這很難,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腰椎開始有些刺痛,他的雙腿不再有力,顫顫巍巍地好似隨時要摔倒一樣。
但這可難不倒他。
他干脆閉上了眼,屏住了呼吸,不去分辨身體陰冷的知覺和耳邊死寂中的喧囂,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體內的魔力之中。
那股魔力是如此的充滿生機,帶著天空、云彩、月光、森林和大地之力,帶著雷霆和火焰的勃發翻涌,是跟破敗身體完完全全不同的生機盎然。
“這才是真實!”
洛哈特低喃著,輕輕揮舞了一下手中的魔杖,渾身散發出銀色的光芒,任由這股力量帶著自己繼續前行。
這一走,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好似翻越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一般,終于從陰霾云層中走出來,溫熱的陽光再度撲灑在臉上。
洛哈特睜開了眼,發現自己再度回到了真實的辦公室之中,距離那口冒著魔力的坩堝只剩下一米的距離。
陽光從窗外灑入,照耀在他真實健康年輕的皮膚上,一片暖洋洋。
唯有辦公桌上果盤里腐爛發霉的水果,分明告訴他剛剛一切并不是簡單發生在某種幻境之中。
沒有走出來,他絕對會在剛剛那道漫長的旅途中變成一個老頭,憑白丟失了不知道多少歲月時光。
“這魔藥可真帶勁!”
洛哈特嘖了一聲,突然看到坩堝里開始冒出大量的氣霧,咕嚕咕嚕翻滾的湯劑一道又一道的冒出各種帶有色彩的炫光。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口坩堝,數不清的炫彩從自己心里頭蹦出來。
那是狂喜,狂喜是因為穿越。
那是彷徨,彷徨是因為孤獨。
那是歡欣,歡欣是因為有了陪伴。
那是愉悅,愉悅是因為明悟自身的道路。
那是憤怒和彷徨,憤怒是因為深陷伏地魔的敵對泥潭,彷徨是因為人生紛紛的牽扯。
那是心靈中的一切一切,酸甜苦辣咸,混雜激蕩。
于是走向心靈之途的每一步,都仿佛是對自身心靈的叩問,問著——嘿,伙計,還要向前嗎?
那還用說?
他很快就來到了坩堝前,回頭望去,斯內普緊握著魔杖有些不甘地看著坩堝舉步維艱。
這時候,洛哈特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微笑地看著步履蹣跚的老斯,等待著這個好友的到來。
他知道的。
他清楚的。
老斯這個人啊,心中永遠充滿了不甘,心中永遠翻涌著憤懣,他決不是一個甘于現狀的人。
這貨只是需要推一把。
被動的往前推是推一把,被強大壓力頂著向外推,同樣是推一把。
這個驕傲的家伙能忍被推開,哈,開什么玩笑!
人心有時候就是這么有趣不是嗎?被動和主動,其實都是同樣的一種心態,行為有時候真的不一定代表著心靈的抉擇,而是環境帶來的影響。
洛哈特只是安靜等待著,饒有興致地低頭觀察著坩堝里好似活物一般的藥劑。
失控的人生?
貫穿生命的根源,觸及時間的領域?
多么奇妙啊。
他剛剛分明能感受到,這份魔藥三度拷問自己的內心,最終才得以靠近它,每一次拷問都是如此的兇險,稍有不慎就會帶來生機潰敗、心靈撕裂、自我否定。
“西弗勒斯,你真的是整出了不得了的東西啊。”
他感嘆著。
“是的,它很神奇。”斯內普終于是來到了面前,沉默地看著這口坩堝,顯然剛剛他面對一些心靈叩問的時候,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內心的掙扎,面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洛哈特可不會因此笑話他,或者覺得自己比老斯牛逼。
他的心靈圓滿,除了自身有著堅定追逐魔法的意志,也有人生經歷不那么痛苦的原因。
老斯為情所困,求而不得,這是他的心靈缺陷,也是他人生豐富的一部分。
沒有人可以斷言這并非不好。
人生總是要經歷些什么,才會讓那些或陰暗或明媚的色彩都落入生命的畫布上,留下行走過的痕跡。
“接下來怎么做?”洛哈特有些好奇地問道。
“等!”斯內普有些警惕地看著這口坩堝,“我們剛剛一路走來所迸發出的魔力變化和心靈力量,盡數都成了這份魔藥湯劑的養料,它需要一個變化的過程。”
洛哈特哇哦了一聲,沒想到調制魔藥竟然還有這番有趣的變化。
噢,對了,斯內普之前幫他調制的那份‘調皮的大腦腦漿’魔藥,就是需要點他人生行走的痕跡作為魔藥材料,似乎也是延續這樣的思路。
他們并沒有等太久。
坩堝里的魔藥湯劑突然盡數蒸騰而起,化為一團詭異粘稠的物質在半空中盤旋著,無規則地擴張到仿佛灑滿了整個辦公室,又瞬間坍縮成一小團,一呼一吸地伴隨著一陣陣詭異的喧嘩聲。
終于,魔藥湯劑徹底穩定了下來,盡數化為濃稠的黑,黑到仿佛徹底失去了色澤般虛無。
它瞬間炸開,化為一道垂直兩米高的翻滾漩渦。
洛哈特伸手輕輕觸及這道漩渦,卻發現手指頭徑直穿入,并沒有摸到任何液體或者其他觸感。
“繼續往前走吧。”
斯內普很快就有了判斷,巫師袍舞動,大步朝著漩渦之中走去,身影瞬間沒入其間。
洛哈特自然不會遲疑不前,跟著一道走了進去。
咕嚕嚕 黑色漩渦快速抖動了一下,隨著兩人進入泛起了不同的色澤,一旁辦公桌果盤里的腐爛霉菌陡然被撐開,一株翠綠的枝芽快速生長而出,不斷向上延展著,舒展著枝葉,鮮花盛開。
“剛剛我就想問你…”
洛哈特跟在斯內普的身后,看著眼前好似看不到邊際的漆黑一片,“你這魔藥真的是后悔藥嗎?”
斯內普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剛剛通過魔杖感受這團魔藥的魔力性質,它分明針對的是心靈!”洛哈特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后面,感覺好似踩在一塊巨大的橡皮糖上面,“時間的魔力我不懂,但魔力的性質我是真的有研究。”
“針對心靈、針對身體、針對血脈、針對社會、針對環境…”
他搖了搖頭,“這絕對是不一樣的。后悔藥嘛,真的要改變一些事情,那理應是針對‘社會’,或者可以形容為針對集體意志的物質現實世界變化。”
“但我感覺得到,它針對的只是心靈,伙計,這魔藥味不對啊。”
“它該不會只是給你帶來欺騙,然后來解決你的悔恨吧?”
魔藥和時間這兩個神秘的領域他是真的不那么懂,但魔力性質這種東西,他從最開始‘森林寵兒’的狀態到后來被龍窟兔帶到凱特爾伯恩教授那兒得到魔杖的提示,以及對血親魔法的研究等等,真的有非常深刻的見解。
斯內普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后悔藥我研究了十幾年,從來沒有真實成功過。我好不容易等到了神奇的變化,經歷了考核,結果你現在告訴我這份魔藥還是沒有用?”
洛哈特攤了攤手,“命運有時候就是這么惡意滿滿呀,很正常。”
斯內普的目光再度變得晦暗了下來。
他抿著嘴沉默了好久,目光幽幽地看向黑暗通道之中盡頭隱隱約約的微光。
那是一道黑暗之中唯一的微光。
“你出去吧,我也不確定這道魔藥到底會給我們帶來什么。”他的聲音有些深沉,“我不能放棄哪怕一點希望,我必須走下去。”
說著,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就像你說的那樣,冒險從來不是安排好的舞臺劇,冒險不一定會有好結果,但唯有堅定不移的意志,勇敢地踏上冒險的旅途,才能等待魔法的綻放。”
“我…”
他面色變得堅定了下來,“愿意接受一切代價,哪怕最終什么都沒有能得到!哪怕我會因此失去一切!”
只求那么一丟丟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機會。
他不再遲疑,繼續向前走著,去追逐那一抹縹緲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