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躍道:“然則如何傳遞消息?我八百流寇無根無憑、常年四處轉戰,急切間如何獲取所需消息?”
貂蟬道:“大首領不必懷疑,小女子自有計較。”
馬躍不依不撓道:“何策?”
貂蟬嫣然一笑,說道:“待大首領鼎定天下之時,小女子定然和盤托出。”
馬躍心中冷然,他不敢完全相信這個自稱貂蟬的女子,貂蟬何嘗又敢完全相信八百流寇?唯恐八百流寇戰敗,馬躍會將貂蟬底細供出,禍及那些混跡風塵的姐妹。馬躍腦海里念頭電閃,開始急速權衡起利與弊來。
貂蟬所說基本可信,古往今來有太多的絕秘情報就是從女人身上的那兩張嘴給泄露出去的,利用宮妓、官妓、營妓這些藝妓來搜集情報可謂最佳選擇,遠勝其它任何形式的情報搜集手段。
馬躍所疑者,是這些藝妓如何將搜集的消息呈送到貂蟬案前,貂蟬又是如何把這些消息分門別類,從中整理出有用的消息,然后又以何策把這些消息送呈她想幫助的人或者勢力,馬躍相信,貂蟬所幫助的絕非只有八百流寇一家。
情報對于一支軍隊而言異常重要,對于一支四處流竄、隨時隨地都在玩命,一仗戰敗就會輸掉全部身家性命的八百流寇來說,尤其重要。
遙想后世那支英勇的軍隊,之所以能夠長驅數萬里,跳出數十上百萬敵軍的重重堵截,三軍將士的奮勇博殺固然重要,領袖的審時度勢、英明決策固然重要,但這都是建立在大量絕密情報的基礎之上的。
如果沒有大量情報工作者舍生赴死、以生命為代價換來大量的敵軍絕密情報,縱然是再英明的領袖,再英勇的將士,也不可能創造那樣偉大的奇跡。
但馬躍不能不懷疑,這是否又是漢軍設下的詭謀!如果貂蟬是漢軍的細作,她甚至只需要提供一個小小的虛假情報,就能致八百流寇于死地。這其中的風險,大到讓人難以承受。八百流寇就像是走在鋼絲上的冒險者,任何一次疏忽都可能導致滅頂之災。
貂蟬似乎看出了馬躍的擔憂,淡然道:“大首領可是擔心小女子乃是漢軍細作?”
馬躍冷冷一笑,陰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防人之心不可無?”貂蟬聞言美目一亮,說道,“大首領好精辟的言論!”
馬躍道:“不知姑娘有何策可安我心?”
貂蟬不答反問道:“不知大首領最想知道哪些消息?”
馬躍道:“袁術大軍動向,黃忠、魏和等部南陽軍動向以及何真去向。”
貂蟬道:“袁術軍中有營妓,雉縣、宛城皆有官妓,大首領可譴心腹之人隨我前往雉縣,不日便知。”
馬躍沉思片刻,把目光投向劉妍,說道:“劉妍,你陪貂蟬姑娘去一趟雉縣。”
劉妍聞言芳心一顫,有些不敢相信地瞥了馬躍一眼,旋即驚喜莫名,心忖馬躍究終不是鐵石心腸,在心里還是把她當成貼心之人,否則,如何不叫別人單只讓她陪貂蟬去雉縣?劉妍芳心甜蜜,當時就含情脈脈地應道:“遵命。”
馬躍見狀眉頭一蹙,拉下臉來沉聲道:“再往前十里就是老鴉口,你們就在那里上岸,探得消息之后可原路返回,自然有人接應。”
新任太守、虎賁中郎將袁術見召,黃忠與魏和不敢怠慢,趕緊安排好守城事宜,各率親隨奔赴西鄂漢軍大營來見袁術。黃忠、魏和皆行伍出身,既無家世又無功名,雖頗有武勇且曾深得秦頡信任,卻只是一般義勇兵統領。
袁術待之遂不如金尚、蒯良、李嚴等人熱絡,袁術畢竟出身名門世家,門弟之見根深蒂固,對于庶族出身的人懷有本能的輕視心理。
黃忠、魏和昂然上前,朗聲道:“參見將軍。”
袁術擺了擺手,淡然道:“南陽流寇作亂,秦頡督師不力,致有前敗,今本將督師五千、領太守銜,奉天子詔令前來討賊,還望二位鼎力相助。”
黃忠與魏和皆性情耿直之輩,見袁術態度如此冷漠,遂也勉強拱了拱手,應道:“敢不從命。”
袁術道:“可各率本部據城而守,沒有本將軍令,斷不可輕易出擊,以免予八百流寇以可趁之機。”
“遵命。”
正說間,李嚴昂然而進,向袁術道:“將軍,探馬剛剛回報,八百流寇已然上了精山,正伐木扎營,準備過夜。”
又是精山!
黃忠、魏和兩將頃刻變了臉色。
“精山?”
袁術神色一動,急步走到南陽地形圖之前,侍立一側的金尚、蒯良亦圍將過來,袁術伸手在帛質地圖上重重一拍,說道:“就是這里了。”
金尚大喜道:“將軍,八百流寇可破矣!”
袁術道:“元休何出此言?”
金尚道:“精山雖然地勢險峻,卻是孤峰一座,方圓不過十數里,只需數千精兵即可四面合圍,八百流寇屯兵山上、無路可走,豈不成了甕中之鱉?屆時不必與戰,只需困守即可不戰而勝。”
蒯良凝眉思苦許久,搖頭困惑道:“觀馬躍用兵之道,不似這等無謀之輩,怎會出此下策、自投絕地!如若意欲憑山據守,當初為何又棄了宛城?宛城之利豈非勝過精山百倍?奈何不守宛城,而獨守精山?”
一邊的黃忠終是忍耐不住,大聲道:“將軍,只恐其中有詐!”
金尚皺眉反駁道:“探馬回報,八百流寇業已屯于山上,何詐之有?”
黃忠道:“賊酋馬躍最擅瞞天過海,復陽-隨縣之戰,正是馬躍挾裹城中百姓以為疑兵,騙過了前任大守秦大人,當我等以為流寇大軍尚在復陽不遠時,馬躍卻奇兵突出,一舉襲占隨縣得手!此番精山之情形,亦頗為可疑。”
金尚怒道:“探馬回報,流寇多青壯、皆身披厚甲,手執刀矛,豈是百姓所能喬妝?簡直一派胡言!”
“這…”
黃忠語塞。
袁術于營中負手來回踱步,心中猶豫難決,按他本意,本欲驅逐八百流寇以為前哨,一路橫掃荊揚兩州,他則率漢軍尾隨其后,趁機接收地盤并大肆按插親信,待到大漢氣數耗盡,天下大亂、群雄并起之時,遂挾荊揚之眾席卷天下,則霸業可成。
然八百流寇盤踞精山、自投絕境,卻大出他的預料之外。若不趁勢而圍反故意逐之,只恐麾下幕僚起疑!且坐失破賊良機,易招致麾下將士不滿,此事若傳至洛陽,閹貨必然居中挑唆,又恐天子震怒,這便如何是好?
袁術當真是左右為難,剿,非他所愿也,不剿,又恐難堵悠悠眾口。
袁術正自為難時,李嚴忽然小聲地說道:“將軍,探馬無意中還發現一件怪事。”
袁術停下腳步,回頭霍然問道:“快快道來。”
李嚴道:“沿白水一路南下,直至精山,八百流寇于路棄尸,足有數十人之多!所遺賊尸身上多有創傷,有的亂箭攢體,有的亂刀加身,死狀頗慘,倒像是流寇內部發生火并所致,委實令人生疑。”
蒯良聽到這里頓時心頭一跳,擊節叫道:“將軍,精山賊寇必屬疑兵無疑!”
袁術聞言雙目一亮,頓有柳暗花明之感,金尚則皺眉不悅道:“子柔兄何以如此肯定?”
蒯良道:“八百流寇,精銳之師也,其心必齊,豈有于路火并之理?此必是馬躍挾裹宛城百姓披甲執銳以為疑兵,百姓于路遁逃不遂,反為斬殺,是故于路棄尸。此股疑兵意在混淆視聽,料想流寇主力已然他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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