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英雄、統帥與政客
深夜時分，道長宿舍內。
王機玄結束打坐起身，略微伸了個懶腰，正環繞他旋轉的那把三尺飛劍，劍身宛若靈蛇般不斷抖動，又化作了一顆銀白色的劍丸，遁入王機玄掌心。
此劍丸似有形而無質，歸于他氣海之中浮浮沉沉，繼續享氣海元神的溫養。
飛劍成了。
但王機玄發現，他并沒有預想中的那么開心，就仿佛自己做成了一件已經規劃好的小事。
也確實是小事。
修士護身講究咒、符、陣、術、丹、器，這只是器之道的一點小助力罷了。
‘有了飛劍，遇到S級能偷襲幾下了。’
王道長神清氣爽、心神安寧，回顧此次修行，嘴角帶出幾分笑意。
靈識瞬息間延展出七里有余，又瞬間歸于身周，心底多了諸多信息。
牡丹正從樓下匆匆趕回來，手里捧著食盒，里面是一份冒著熱氣的雞蛋面。
‘她怎么知道我何時停下修行？’
王機玄有點奇怪，卻也沒多想。
他走去陽臺看了會兒深夜的風景，只等牡丹端面回來便大快朵頤。
‘此后貧道就要減少入食了，待筑基完成，再享這口腹之愉。’
可惜，面里加的是工業制品荷包蛋，營養不缺，口感終究是差了一點點。
等王機玄吃的差不多，牡丹站在一旁開始稟告：
“長官，76號堡壘周圍暫時沒有什么異常，沈瓊霖教授在地表暫住，她之前找過您，想要申請去觀摩研究一下赤蛇大姐，我幫您推到了明天給她回復。
“佛堂小分隊已經抵達邊境、進入戰場，他們表現都挺不錯。
“此外，菱童長官幾個小時前發來信息，您方便了隨時跟她通話。”
王機玄端著碗喝了口面湯：“那就問下萬姐，菱童有沒有休息…各地戰局怎么樣了？”
“六條戰線上，刃獸的攻勢都被打退了，給您看這個。”
牡丹雙手合十、拉開，兩只手掌的掌心組成了投影屏，其內浮現出了幾十秒的簡短視頻。
在一處丘陵地形，地面突然拱起了數百個土包，而后土包被井蓋狀的物品頂開，一只只銀灰色的‘骨頭架子’從里面爬了出來。
這可不是骷髏重生，而是…
機械大軍！
此地隱藏的秘密基地中，快速爬出了數萬臺、身上沒有任何多余裝飾的自主機器人！
它們奔向前方停著的運兵車，熟練駕駛D5戰區提供的重火力，保持靜默、奔赴戰場。
“總司令啟用了整整十六萬臺機械體！”
牡丹興沖沖地說著：
“機械體可以輪流蘇醒、互相養護，進入地下基地后，只要有功能和配件補給，就能讓百分之九十五的機體保持隨時應戰狀態。
“這應該只是D5存儲的一小部分機械體！
“它們改變了戰局走勢！用準確無誤的判斷和無懼犧牲的特性，把刃獸戰線撕開了一條缺口，還成功用自曝核彈卡車戰術，炸傷了那邊的王級刃獸！
“呃…萬姐那邊給回復了。
“她說，菱童長官已經休息了幾個小時，也說過您這邊給信息了立刻喊醒她，有重要的事要交流，您要喊醒嗎？”
“喊吧，”王機玄有些不放心，“我看下她狀態。”
“好的呢！”
牡丹手指在空氣點了幾下。
很快，她端來了一只立體投影儀，擺在王機玄面前，自覺地去了陽臺站著。
主打一個乖巧懂事。
隔壁陽臺，為了找靈感對著黑夜發呆的高花婷，好奇打量著已經見過幾面的女仆，低頭走回自己房間并反鎖了陽臺的推拉門。
牡丹沒有多觀察這個普通人。
房間內；
菱童英姿颯爽的半身像變成了活動的影像。
她明顯是剛睡醒，機械臂上貼著幾只感應器，身上穿著墨綠色的短袖和簡單的短褲，烏黑長發在背后披散著，天鵝頸上還有些枕邊的壓痕。
菱童用舌尖不著痕跡地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整個人竟然散發出了一點可愛的氣質。
這種時刻的菱童可不多見。
她少了平日里的剛強和認真，帶著幾分難得的、不想起床的慵懶，一雙烏黑的眼珠微微晃動，高挺的鼻梁便輕輕抽了幾下。
“打擾你了嗎？”菱童問。
“這不明顯是我打擾你了，”道長笑著回答。
菱童抓過一旁紙巾揉了揉雙眼，拿著某種提神噴霧按了兩下，迅速恢復精神，隨后便是低頭嘆氣。
“怎么了？”王機玄納悶道，“不是說打贏了嗎？而且犧牲很少。”
“不是因為戰事。”
王機玄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竟然在嘆氣！
這個刀山火海眼都不眨的前線戰斗姬，竟然在發愁！
“你可別嚇我，”王機玄玩笑般說著，“你額頭都快出皺紋了。”
菱童對這些并不在乎，只是道：“總司令傍晚的時候找我談了下。”
“談什么？”
“英雄、統帥、政客。”
王機玄被說懵了：“什么意思？”
“這是總司令的繼承者計劃。”
菱童言簡意賅地總結著：
“按我自己的理解，總司令是要選擇最少三個繼承者。
“英雄要對普通民眾塑造正義形象、引導大家相信未來和希望；
“統帥是要有著最出色的軍事指揮能力，在軍隊中有著足夠的威望，擁有能在關鍵時刻作出為了大局而舍棄一切的魄力；
“政客則是要圓滑并堅持正義底線，去統合各方面勢力和資源。
“總司令就是一個人在扮演這三個角色，他的意思應該是，想去培養三個方面的三個繼承者。
“我成了下一代的英雄卡候選。”
王機玄略微思忖，突然想到了傅堅此前說的那些…
菱童總結的還是挺有道理的。
傅堅一直在找繼承人，找了五十年也沒個下文。
魔鬼總司令的成功不可復制，強大的半人機甲，鐵血無情的統帥，用鋼鐵般的意志、毫無私心的奉獻、極致的抗壓能力，守護人類文明，并為了人類未來拼上一切。
人類接下來面對的環境依舊是無比嚴苛，而傅堅的繼承者，絕對不能弱傅堅太多…
在三個方面去培養三個繼承者，這倒是挺符合傅堅的性格。
不過…
傅堅最近十年又不會崩潰…
‘要不要給老傅刻一個固魂禁制？把老傅提前煉成法寶？不過，老傅的意志力太強橫，貧道才返虛境，不一定能壓制住。’
王機玄心底快速劃過這些念頭，笑道：“這是好事，你答應了？”
“我想過拒絕，”菱童簡單解釋，“但我更怕我的遲疑讓他失望，他教導我們半人機甲一定要果斷并堅信自己的戰斗直覺，我當時選擇了相信直覺…嗯，我答應了。”
王機玄正色道：“這很棒，你的魅力十分耀眼，很適合去承擔這份責任。”
菱童向后靠在椅子上：“然后，總司令給我布置了三個任務，都跟你有關。”
“跟我有關？”
“盡快完成劍陣前三陣變化在D5半人機甲中的教學，這是第一件事。”
菱童目光看向一旁：
“第二，是需要我去各地進行巡講，就是要專注于展現自身的魅力，最好是要讓你看到這些巡講的視頻…雖然我并不覺得，我除了戰斗之外還有這種用途。
“第三件事應該是總司令開玩笑的。”
“什么？”
“我們要約會幾次，逐步深入，”菱童扭頭看向投影屏和攝像頭，“就當是完成任務。”
王機玄：…
好家伙，老傅你來真的！
不愧是總司令，果然夠狠，也說到做到！
道長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私人跟公事要分開，這些等你有時間了都可以…而且我覺得，你可能是領會錯了總司令的意思。”
“為什么？”
“英雄、統帥、政客，看似是有所區分，實際上，彼此是互通的。”
王機玄嘖了聲：
“一個不擅長統帥全軍、指揮戰陣、籠絡人心的英雄，那只是一名強大的戰士，或者說軍隊中的明星。
“這樣的人還不配成為下一任魔鬼總司令。
“他應該是要在三個方向培養幾個繼承者，最開始時，每個繼承者各有偏重、互相備份。
“當時局需要，總歸要有一個人站出來，成為所有人的主心骨，肩負起所有的壓力和責任，能夠像他如今這樣，一個念頭就決定人類的命運該走向何處。
“所以，你接下來，不能用軍隊明星的角度思考問題，不然總司令給你的這場試煉，你必定會失敗。”
菱童雙眼中綻出了激昂的斗志。
她嚴肅地點點頭：“是這樣！這是一次試煉！”
“我瞎說的，你就隨便一聽。”
王道長繼續道：
“你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我這邊能幫你的反倒不多。
“什么時候回來？
“我現在可以給你進行深度推拿，讓你的戰斗力提升一點點。”
他邁入返虛境，自然能幫菱童提升更多。
菱童眼底露出了幾分向往：“我大概要一周后，萬姐這邊已經開始排日程，而且各處戰線吃緊，我要隨時聽命投入戰斗。”
“刃獸攻勢不是已經打退了嗎？”
“它們只是暫時退卻，”菱童輕聲解釋，“如果把刃獸比作拳頭，那這個拳頭已經縮回去蓄力，預估黎明又會發動新的攻勢。”
“好吧，”王機玄感慨了聲，“現在還真是外憂內患，靈能之都那邊要搞我們，刃獸也在加緊攻勢。”
菱童問：“我看情報，你們那邊意外帶回來了一名教授，這個教授掌握著前沿靈能灌注技術？”
“嗯，她挺厲害的，某種意義上來說，”王機玄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這可能會引發真正的靈能戰爭。”
“我也有這個考慮，我接下來忙幾天，試著把76號堡壘防御提升一下。”
“王老師辛苦了。”
菱童難得開了個玩笑，提醒道：
“我睡前分析了一下新得來的情報。
“靈能之都方面，十五人議事會已經達成一致，他們有逼宮六老的意思，想要讓六老表態，從而對D5全面施壓乃至全面戰爭。
“獸神派靈能者體內有晶核，而且，我在牡丹傳給我的戰斗影像中發現了一個細節。”
王機玄納悶地問：“什么細節？”
“主人。”
王道長皺眉道：“咱倆正經點，沒必要追求這種刺激。”
菱童似乎是有些臉紅了，小聲嘀咕：“這個是情報…”
“咳，”王機玄抬手扶額。
陽臺上某忠誠僚機差點笑出聲。
“這些獸神派靈能者在描述一個存在，稱呼那個存在為主人。”
菱童調整好狀態，快聲道：
“你仔細想一下，如果這個主人只是一頭王級刃獸，有能力把這些靈能者提升到S級的水準嗎？”
王機玄摸著下巴仔細思索。
S級靈能者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對標普通王級刃獸。
——前者的破壞力遠不如后者，而且王級刃獸統御著數量恐怖的各級刃獸，那才是最棘手的存在。
道長問：“支柱級刃獸現在怎么樣了？”
“我查過了，第九支柱的蘇醒程度上漲到了百分之二十六，沒有出現明顯的與外界信息交換。”
“那這些獸神派靈能者的主人還能是誰？”
王機玄立刻站了起來：
“我去審問下，這里還有六枚晶核，里面有一些殘魂。”
“記得多休息，”菱童叮囑著，“我去繼續睡會兒，我這邊整理的情報會發到牡丹那邊。”
“好的英雄！”
王機玄掛斷了通信。
他隨意披了件運動外套，穿著拖鞋和寬松的大褲衩，喊上牡丹立刻出門，徑直趕往地表軍營。
王機玄為了保密，又給自己戴了個口罩和遮陽帽。
這打扮，更怪異了。
幾分鐘后，76號堡壘外。
離著堡壘地表軍營還有十幾公里的一片沙丘，沙地微微下陷，出現了一只腳印的輪廓。
緊跟著，一只只腳印出現在了沙地上，像是有一股幽靈大軍在行進。
有個喋喋不休的男人嗓音，在對這些透明人影用類似傳聲的方式，不斷說著：
“都注意一點，我們現在沒辦法修理裝備，這種偷襲只能來一次，全息腰帶折損率太高了，這種科技產品一點也不可靠。
“稍后試著抓走這個叛徒、主人對它很感興趣，抓不走就殺掉。
“此外還要注意一下，尋找那個蘇醒靈修者的蹤跡，此前主人就懷疑人類有了新蘇醒靈修者的幫助。
“快，都趴下，貼地匍匐前進，盡量避開對方雷達探測。”
遠處，76號堡壘地表主營地。
王機玄帶著牡丹出了電梯，迎面而來的一隊士兵挺身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