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原罪

　　到了周一，馬丁給瑞秋打了個電話，提醒她帶著普麗婭辦理入職，自己則開著那臺科邁羅離開了事務所。

　　那件二級謀殺案已經拖了一段時間，再不去就要開庭了。

　　行駛在非常擁堵的紐約街頭，馬丁對這臺許多宅男心中的dream car徹底失望了。

　　1973年產的科邁羅雖然經典，經過翻新和改裝后動力輸出也很順暢，但是真抵不上現在那些采用了電子助力系統和自動擋的普通新車。

　　方向盤沉得要死，跟車時半離合銜得小腿側前肌肉快要抽筋了......

　　難怪萊納德他們才玩了半個月就沒了興趣。

　　馬丁決定回頭就去換臺新車，這科邁羅就當是投資，找個時間賣給那些宅男好了。

　　開了將近一個小時，馬丁來到位于海邊的島城監獄。

　　這里是紐約州最大的監獄，只關押犯有謀殺強奸等長期刑期的重刑犯，那件二級謀殺案的被告雖然還沒判刑，但是也被暫時關押在這里。

　　馬丁按照規定申請了律師會談，監獄方面很快通過了。

　　“不得不說你是我見過最年輕的刑事律師。”

　　一個高大強壯的非裔看守帶著馬丁來到會客室，在離開前友善地提醒：“這里的家伙可不怎么安分，要是他們試圖襲擊你，記得按桌子下面的警報按鈕。”

　　“謝謝，相信有你在我會很安全。”

　　馬丁并沒有炫耀自己曾經三次獲得全美高中生自由搏擊擂臺賽冠軍的經歷。

　　坐下來剛拿出文件，會客室對面的門打開了，一個全副武裝的女警帶著一個二十上下面色憔悴的女孩走進來。

　　打開手銬后，女警把女孩按在馬丁對面的椅子上：“律師會面規定，你們有兩個小時的交談時間，不能有其他可能引起危險的任何行為......”

　　照本宣科地說完規定，女警有些留戀地看了一眼點頭致意的馬丁，然后打開門離開了。

　　馬丁一邊整理文件一邊打量女孩的外表，只見她頭發枯散，黑眼圈很嚴重，削瘦的面頰表示她最近的營養狀況并不是很好。

　　“原來我等了一個月的律師就是你這個菜鳥？”

　　女孩抬頭看了看馬丁，嗓音有些嘶啞：“長得還不錯，我媽媽是想讓我在坐牢前最后爽一把嗎？”

　　“實話實說，如果不是接你這個案子的時候還沒升職，以你家的家庭狀況應該付不起我現在的咨詢費。”

　　刑事案件和民事案件不同，除非能證明檢控方有嚴重失職行為，不然不管怎么宣判，委托人都必須自己支付律師的費用。

　　馬丁現在已經是高級律師了，每小時的咨詢費從四百美金漲到了七百五十美金，這還是因為他年資和實操經驗不夠，不然正常情況應該能上千了。

　　聽到馬丁提到自己的家庭，阿曼達終于丟掉了自暴自棄的偽裝，整個人變得黯然許多。

　　“阿曼達·索姆？”馬丁開始核對信息：“二十一歲，賓夕法尼亞大學時裝設計專業二年級生，獲得過半額獎學金......2007年五月十三日和男友在沃爾瑪停車場發生爭吵，然后駕駛車輛將男友撞倒并拖行三百一十米，致使男友死亡......被紐約地區檢察官指控涉嫌犯有二級謀殺罪。”

　　馬丁的語氣不咸不淡，聽不出什么情緒：“有關于基本信息，你有什么要補充的嗎？”

　　阿曼達無力地搖搖頭。

　　馬丁從公文包掏出一只新款的錄音筆打開放到桌子上。

　　“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我是你的律師，我會幫助你，所以希望你不要有抗拒或者抵觸我的心理，更不要對我們接下來的談話有任何欺騙和隱瞞的行為，明白嗎？”

　　“你真的能幫我嗎？”阿曼達抬起頭來，黯淡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一絲明亮：“我是說，你會幫我脫罪嗎？”

　　“我會試著去做。”馬丁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更可信一點：“如果你能做到我剛才說的那些。”

　　“我會配合的。”阿曼達點點頭。

　　這個案子其實并不復雜。

　　阿曼達在去年和一個叫索克亞·斯賓塞的大學同學成為了男女朋友，一開始還不錯，可是越到后來阿曼達越覺得男友的控制欲太強了，甚至不允許她和其他男人正常的交談。

　　今年五月，阿曼達和男友去沃爾瑪采購接下來一周的食材，兩人進入超市后分開去拿各自的東西。這期間阿曼達遇到一個男性路人搭訕，兩人簡單聊了幾句，正好被索克亞看到了。

　　出超市去停車場的路上，索克亞表達了自己不滿的情緒，阿曼達干脆提出分手，并和索克亞發生了非常激烈的爭吵，期間還用手里的袋子砸了他幾下，然后坐上新買的寶馬X5準備離開。

　　索克亞跑到車前試圖阻攔，阿曼達卻直接開車將他撞倒在地，身體卡在車下被拖行三百多米，還沒等救護車趕到就已經沒氣了。

　　聽完了阿曼達的自述，馬丁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開始詢問更多的細節。

　　“索克亞有試圖在公眾場合傷害過你的行為嗎......”

　　“你和他提過幾次分手？他是什么反應......”

　　“和你搭訕的路人有留下聯系方式嗎......”

　　阿曼達老老實實地一一回答，光從表面看應該沒有什么隱瞞的跡象。

　　問完了所有能想到的問題，馬丁面沉似水，一邊整理文件一邊陷入沉思。

　　受不了男友的控制欲——主觀上的殺人動機有了。

　　開車將男友撞倒并拖行——客觀的殺人行為也有了。

　　有五個目擊證人證明索克亞全程并沒有限制阿曼達的行為——連自衛的借口都沒有。

　　難怪檢方并沒有過來和阿曼達達成認罪協議，法庭也不允許保釋，這個案子看上去簡直就是完美的二級謀殺案，可以編入哈佛法學院教材當罪名解釋的典型案例。

　　“我有大麻煩了，對嗎？”

　　阿曼達看著馬丁嚴肅的表情，最后一絲希望也漸漸消失。

　　馬丁沉吟了一會，抬頭說：“阿曼達，我必須把實話告訴你，如果不能在開庭之前找到新的證據，按照之前的判例，你會被判處十五年監禁，不得假釋。”

　　隨后，又補充說道：“當然，這是最壞的情況，我會試著想辦法看能不能幫你減少刑期。”

　　這是律師最基本的職業技巧，只告訴委托人最壞的情況，之后如果能獲得相對較好的結果，委托人會對律師更為感激和信任。

　　阿曼達在監獄已經呆了兩個月，早對此有了心理準備。

　　見她臉色漸漸變得灰暗，整個人也像是被抽干一樣慢慢萎縮下去，馬丁有些不忍地搖搖頭。

　　雖然索克亞并沒有傷害阿曼達的行為，可那種令人窒息的控制欲的確非常令人討厭，阿曼達只是想逃離而已，卻在憤怒之下犯了大錯，幾乎毀掉了她全部的人生。

　　嫉妒和憤怒被列為七宗罪之二不是沒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