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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酒味的山

  六十年前,十一月,雪落,冬至。

  今年是個大雪年,即便是遠在江南的應天,也下了場細細密密的雪。

  寒風掃過應天外的萬里雪原,冷清日光垂灑,雪內不時有微光輕閃,宛若群星,可走近一看才知是滿地散落的兵刃盔甲。

  來往拾客推著木輪車,在雪原四周游蕩,撿起相對完好的兵刃,準備帶回城內回爐重造…離國來的人會出價收的。

  偶然瞧見完好無損的大槍長刀,便足以讓他們露出滿意的笑…這些兵刃換來的銀兩,已經足夠他們讓家眷有滋有味生活一年有余。

  只是偶爾有人回首望去身后應天,神情卻漸漸帶上些許復雜唏噓。

  辰國為奪回燕云十六州,十五年內六次北伐,累計調兵百萬,連年征戰,國力虧空,最終導致離國勢大,辰國無力抗衡。

  半月前,三十萬大軍圍城三月有余,應天糧草虧空,城內百姓近乎人相食,內憂外患下,辰國末代皇帝開城投降,伴隨著應天告破,辰國立國一甲子,宣告亡國。

  或許是為防離軍欺辱辰國皇室女眷,末代皇帝殺盡皇族,而后自縊,只余尚未繼位的辰國太子,蕭靈運。

  為何兄弟姐妹都死了,單留他一個人活著?為何父皇不殺他?

  咕嚕咕嚕————

  一架馬車在人群,尸骸與刀槍中穿行而過,辰國太子蕭靈運坐在車廂內,面無表情,默然望著眼前車簾,百思不得其解。

  離國太祖高皇帝念及辰國末代皇帝投城自縊,溫良謙功,因此也未殺他,而是將其封為‘辰王’,遷往江右,看似封賞,實為暗貶,更為撫平民心。

  你們的辰國皇室還沒死絕,如果想反離復辰,就找蕭靈運暗中發展圖謀去,因此最近幾年別瞎起事…隨著辰國告破,長江以南已盡歸離國所有,太祖高皇帝躊躇滿志,欲幾年內便奪回燕云十六州,驅逐戎人。

  他乃溝通天地之橋的高手,此舉…不愧武人,很狂,根本沒把辰國余孽放在眼里…我給你們機會暗中發展,只要你們近幾年別搞事攪亂他收復失地的大計即可。

  但話雖如此,太祖高皇帝也只允許蕭靈運攜帶少量護衛,低調出行,身邊更有無數太祖高皇帝的眼線,顯然…所謂的‘反離復辰’,定是在太祖高皇帝眼皮子底下進行的。

  太祖高皇帝不怕蕭靈運搞事,只怕蕭靈運耽擱他收復燕云十六州。

  這種層層監視,既是軟禁,也是屈辱…畢竟遙想半月前,蕭靈運還是辰國太子,不日便可繼皇帝位,但如今卻不亞于階下囚。

  由極尊至極卑,這種極致的反差,足以讓人崩潰。

  蕭靈運暫時還沒有崩潰,他依舊在思考那個問題…為何單留下他一人獨活?

  馬車兀自向前,無人說話,除了馬車碾過積雪的聲響,再無其余雜音,滿是死寂。

  直到有護衛抬手輕敲車廂,“王爺,有人跟蹤。”

  王爺?這個稱呼讓蕭靈運的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他…如今他已經不是辰國太子,而是辰王。

  跟蹤者其實不會武功,很快便被護衛抓來帶到蕭靈運面前…是個女子。

  身著鵝黃衣裙,不過二八年華的少女…很清秀,看上去有些呆氣天真的女子。

  蕭靈運認得她,乃是東宮沽酒侍女…雖然是個沽酒侍女,但腦袋笨笨的,做出過用酒喂花的糗事,因此他印象深刻。

  那時候她還被東宮的嬤嬤教訓,是蕭靈運瞧見后為她求情,才免去責罰。

  似乎是叫衣兒。

  “你跟蹤我作甚?父皇便早散給你等財物,歸鄉去吧。”國家已破,親人皆死,蕭靈運心底沉重,面無表情,說話的語氣也便談不上好,道。

  衣兒站在馬車外,仰著臉望著蕭靈運,冬至緣故,天氣寒冷,小手與小臉皆是紅撲撲的,呼吸間,口鼻也有白氣吐出。

  聽到此言,她才恍然想起什么,自袖中取出一錠銀子,踮起腳尖兒,高高舉起,遞給馬車上的蕭靈運,“太子去江右免不了吃苦,這些銀子我都給你…我,我就是沽酒的,沒領到多少銀兩,對不起…”

  她還叫蕭靈運為太子。

  蕭靈運微微一愣,望著她通紅小手高舉著的銀錠,沉默幾秒,后默然放下車簾,坐廂,嗓音自車廂內傳來,“回鄉去吧,我不缺你這點銀子…再給她拿百兩紋銀,她一介姑娘家,出行不易。”

  護衛默然取出銀票遞給沽酒侍女。

  她沒接,而是雙手趴著車窗,朝里面喊道:“太子,我,我想和你一起去江右…”

  蕭靈運沒有回答,只是默然抬手,馬車便自顧向前。

  他這種階下囚,落水狗,喪家犬,沒有臉面再見任何一個相識之人。

  “太子,太子——”

  馬車后還能聽見沽酒侍女的呼喚聲,后這聲音漸漸遙遠。

  行路一天,已至深夜,來至一處鎮子,住進客棧,護衛取來晚飯。

  今天是冬至,按照江南的習俗,該吃湯圓…但湯圓湯圓,闔家團圓。

  而且,辰國皇室,代代冬至都吃餃子…因為這是燕云十六州的習俗,他們是在以此謹記,失地未復。

  蕭靈運默然望著碗中冒著熱氣的湯圓,沒有動筷,只是默默飲了三壺酒,上榻安歇。

  一夜過去,客棧外風雪連天,可聽‘呼呼’風聲。

  天色微亮,蕭靈運默默起身,一夜未眠,來至客棧外,卻兀的瞧見客棧外的石階上,蹲坐著一個人…那位沽酒侍女。

  她不會武功,雙腿走不過馬車,因此蕭靈運休息時,她仍在風雪中趕路,此刻裙擺上滿是泥濘痕跡,狼狽不堪…好好一位清秀的姑娘家,將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她蹲坐在客棧外,點著小腦袋,將睡未睡,似乎是因為寒冷,雙臂緊緊抱著小腹,聽到腳步聲,忽的驚醒,連忙起身,“太子…”

  蕭靈運狠著心,面無表情望著她,“為何睡在這里?”

  “我,我不知太子住哪間房,怕一進客棧,就與太子錯過,只能待在外面…”沽酒侍女好似做錯了什么,垂下小臉。

  蕭靈運沉默幾秒,而后問:“何不歸鄉?”

  “沒,沒錢了…”沽酒侍女不好意思垂下腦袋。

  蕭靈運疑惑看她,“發生什么了?”

  說著,他便準備自袖中取銀票。

  繼而便見沽酒侍女松開緊緊抱著小腹的雙臂…一油紙被她抱在懷中。

  她被凍得小手通紅,不住輕顫,拉開纏著油紙的系帶,將其拆開,卻見內里竟是十幾個餃子。

  蕭靈運愣在原地。

  呼呼————

  寒風夾雜著雪花落下。

  沽酒侍女朝蕭靈運笑,“昨天是冬至啊,他們肯定不知道太子向來都是在冬至吃餃子的…他們不知道,我知道的,但這鎮子沒賣餃子的地方,我就花銀子,借用某戶人家的灶臺,為太子現包了十幾個,您嘗嘗?還熱乎…額,不,不熱了。”

  沽酒侍女垂眼看去,餃子在她懷里,早已被她睡夢中無意識擠壓成了面肉粘黏的坨坨,更是一片冰冷。

  她抽了抽鼻子,一個不會武功的姑娘家在荒郊野嶺追著跑了幾十里路不哭,一個人可憐巴巴蹲坐在客棧外不哭,現在卻忍不住開始掉眼淚。

  蕭靈運望著忍不住哭泣的沽酒侍女,想起以前種種…但他已經不是辰國太子了。

  這沽酒侍女就算跟著他,也只是階下囚的侍女,天生低人一等,不得自由,就算是遇見什么危險,他也沒有能力護著她。

  他什么也沒有。

  蕭靈運抬手接過油紙,吃了口這冷冰冰,面肉粘黏的坨坨,后道:“你回鄉吧,我給你銀子。”

  “不,我要跟著太子。”沽酒侍女執拗望著蕭靈運。

  “跟著我又能如何?”

  “伺候太子。”

  “我不是太子,你也不是侍女…回鄉找個好人家吧。”

  “太子就是好人家。”

  “待去江右,終身軟禁,寸步不得出,你當我侍女,也會如此,你就這么笨,連這都不明白?真以為他封我為辰王,我就是一個王了!?”

  “我不在乎太子是太子,還是辰王。”

  “說什么胡話?你的賣身契早就被撕了,已經得了自由,何必跟著我受苦?”

  沽酒侍女久久凝望著蕭靈運的眼睛,而后忽的一笑,自袖中取出一張紙。

  蕭靈運一頓。

  正是她的賣身契。

  沽酒侍女將其塞進蕭靈運手中,低聲道:“沒撕的…我不讓嬤嬤撕的…”

  風雪連天,寒風呼嘯…兩行清淚。

  沽酒侍女說她出身臨安,幼時是富家女,只是因蕭靈運的爹爹曾救過她爹爹一命,才將她送進宮,伺候蕭靈運,以償圣恩。

  她可以回江南,回娘家…但她就是要跟著蕭靈運。

  兩人是在前往江右的路途成親的,那是一間廢棄道觀,行至此處,暫且歇息,兩人說成親就成親,毫不猶豫。

  道觀后有條小河。

  買了酒,衣兒將酒壺放進河水里,對蕭靈運得意道:“這酒啊,還是用水浸涼了才好喝,所謂‘三浸一飲’,冰香唇齒,這第一浸啊,就,就是…額,嬤嬤當時說什么來著…”

  沽酒侍女忘了,她確實笨笨的。

  蕭靈運知道她喜歡花,時常在路途中摘些野花送她…她不收,反而埋進土里用酒去澆,說是想培育出一種用酒澆灌,盛開后又有酒香兒的花。

  蕭靈運問她為何。

  她回答說,“太子喜歡喝酒嘛,我在宮里看見過好多次了…等在后院種滿這種有酒香的花兒,太子不得開心死?”

  其實無需種出這種花,蕭靈運就很開心。

  但路途的溫潤和曦并未持續太久…不知為何,他們的蹤跡暴露,有戎人高手越過長江,殺盡護衛,將兩人劫持,帶去京師軟禁。

  放話天下,若想救回蕭靈運,便提供錯金博山爐,亦或琉璃四玉的線索。

  蕭靈運一被綁,忠心辰國皇室的人大多坐不住…但他們也不知老皇帝將錯金博山爐藏去哪里兒,無能為力,只能暗中喬裝打扮,潛入京師,意欲救主。

  蕭靈運會武功,但武功再高,又如何能在戎人國都逃走?

  反正即便去了江右,也是被軟禁,如今不過是換個地方…蕭靈運如此安慰衣兒。

  戎人知道蕭靈運作為辰國太子,可利用的地方不少,因此并未過于刁難他,只是在大內提供了間小院供兩人住…雖然被軟禁后,不得出屋,但好在沒有生命危險。

  兩人只得暫且隨遇而安…已是習慣了這種命途多舛的生活。

  生活本就有不許不如意的事,每個人都當學會習慣…他們不會不明白這道理。

  衣兒并不后悔,早她在決定跟著馬車時,便已做好未來命苦的心理準備。

  她在軟禁時,仍然琢磨著怎么培育出酒香兒味的花,但她笨笨的,嘗試幾年也無果。

  而蕭靈運雖然隨遇而安,卻不認命,沒打算一輩子都被囚禁,他想方設法與外界聯系…大多以失敗告終,每次被戎人識破后,都免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受完責罰,一瘸一拐回到院子,堂堂辰國太子,好不狼狽,活像一條被痛毆的瘸腿狗。

  但他心底并不悲戚痛苦,因為他知道,無論如何,還有一個人正在那里等待著他,等著他回來。

  回到院子,那個人依舊為他沽酒。

  每每,蕭靈運都會笑,因為他知道,即使他失去了一切,這個人依然會在他的身旁,一直守候著他。

  他雖然命途多舛,但其實自認為,很幸福。

  軟禁期間,衣兒生了個女兒…取名酒兒。

  是衣兒給取的,她說這名字像她。

  后來,離國太祖高皇帝短短不足一年便整合長江以南的勢力,發兵北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以晉地小西天和燕云劍宗為首的江湖門派,也暗中起事,京師亂作一團。

  蕭靈運借此機會,終于聯絡上潛伏在京師的自己人,借此機會,趁亂離京…但戎人只是亂,而不是亡國,當即派兵去追,一片混亂中,蕭靈運與衣兒不得已分開。

  蕭靈運抱著襁緥之內的酒兒,策馬而逃,他才是辰國太子,懷中抱著的是辰國皇室子嗣,明顯比衣兒重要,戎人大多去追他。

  這才為衣兒爭取了逃走的機會…畢竟她懷有身孕,行動不便。

  咕嚕咕嚕————

  馬車倉皇而行,衣兒掀開車簾,眺望著遠處那抹小黑點。

  風雪連天,喊殺震天。

  這一次,她沒辦法再一個人趁夜而行,執拗追著那個人。

  兩人不會知道…這就是他們此生,最后一次見面。

  戎人追殺蕭靈運千里之遙,哪怕京師被破,他們也一直在追殺蕭靈運…不為別的,單為錯金博山爐。

  國雖沒了,但得到錯金博山爐的機會還在,因為他們在追殺中恍然察覺,絳珠玉居然一直在蕭靈運身上。

  他用辰國數代人鉆研出的秘法,將絳珠玉置于體內,所以他們才一直恍然未覺。

  不單是戎人在追殺蕭靈運,就算是離國太祖高皇帝奪得天下后,一樣暗中派了密探,監察江湖,搜尋蕭靈運的蹤跡。

  此刻燕云十六州已被奪回,就該安定江山…蕭靈運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只要他還活著一日,那‘反離復辰’的愿景就一日不會消亡。

  拜此所賜,蕭靈運在江湖寸步為艱,幾乎沒有度過一天安生日子。

  當時江湖上,便有這么一個男人,他抱著襁緥之內的嬰兒,提著劍,戴著斗笠披著蓑衣,隱姓埋名,四處奔走。

  堂堂辰國太子,從階下囚,轉眼又成了名江湖浪子。

  日子過得很苦,但他依舊不為所動…他堅信自己的夫人還活著,他堅信有朝一日,一定能夫婦重逢。

  但四處在江湖奔走也不是辦法,蕭靈運可以浪蕩江湖,過著吃上頓沒下頓,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生活,但他的女兒不行。

  于是他便去了青城山。

  那時候,青城山上還沒有青連天的存在,有的,只有滿天飛舞的翠意與細雨。

  他尋到山內一處極為隱蔽的山谷,修建地宮,修繕木屋,引水為泉,灑下魚苗…竭力讓這個地方適合居住。

  等酒兒餓肚子,就帶著她一個人下山,去都江鎮舔著臉問那些為人婦的少婦討奶喝。

  都江鎮遠沒有六十年后繁華,這里人口只有千人上下,街坊鄰里都認識的,直到有一天,這位抱著嬰兒的江湖客忽的出現,雖然時不時都會消失幾個月,但他也時不時會帶著小女娃來鎮子上逛逛,為她買些糖葫蘆之類的。

  都江鎮有位賣酒的女掌柜,時常幫蕭靈運照顧酒兒,像是換尿布,教她些女孩子家該知道的事,都是她來幫忙的…蕭靈運每每都從她那里買許多酒。

  她問:“你喝的了這么多酒嗎?你給小酒兒起這個名字,莫不是個酒鬼?”

  蕭靈運每次都笑一笑,“不是的…我有夫人的,是她給娃娃取的名字。”

  “是嗎?”女掌柜愣了下,笑著問:“那她現在在哪兒?什么時候帶出來讓鄉親們見一見?”

  蕭靈運搖頭,每次都笑著說:“會的,會的,一定會帶她來與你們見一見的。”

  等過了幾年,酒兒記事后,蕭靈運便在青城山的木屋前修了樁木人。

  蕭靈運教酒兒辰國皇室祖傳的武功——挽無辰。

  每次他離開青城山,前去江湖找衣兒時,便是酒兒一個人對著木人練功。

  酒兒年紀很小很小便一個人在山谷住著,她已經習慣了爹爹時常失蹤…她很孤獨,但她已經習慣了。

  就像她的爹娘。

  無論生命中有如何不如意的事兒,都該學會忍受。

  爹爹干什么去,她一直不得而知…她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

  例如,蕭靈運總是自鎮子中買來酒,自己不喝,反而去澆花…大多花都會被澆死的。

  每每酒兒問時,他都溫和地笑一笑,只是說:“爹想栽出一種盛開時,有酒味兒的花。”

  “為什么?是因為我叫酒兒嗎?”

  “差不多吧…”

  一年一年過去,蕭靈運與酒兒在青城山,度過了不知多少個春夏秋冬。

  蕭靈運不愿國破家亡的重擔壓在酒兒纖細的肩膀,向來沒對她多說自己的身世。

  他還活著,沒必要將這些擔子交給酒兒來扛。

  但蕭靈運當初帶著酒兒逃離京師時,被戎人追殺,受過不知多少傷,來不及細細處理,日積月累,年歲漸深,也便成了暗傷…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多年來,未曾找到妻女的心理壓力,也在摧殘著他的身體。

  漸漸的,他待在青城山的時間越來越長…他有時在青城山一待就是半年。

  不是教酒兒習武,便是默默培育花。

  山谷附近,種滿了花,花瓣迎風飄舞,香氣四溢之余,帶著酒味。

  但并不是蕭靈運培育出了花開時有酒味的花,而是用酒液近乎灑滿了整座青城后山。

  這是座有酒味的山。

  唯有這座山的花,盛開時會有酒味。

  蕭靈運面容俊朗,態度溫和,時常幫都江鎮的鄉親們處理難事,有山匪會找他,屋頂漏雨也會找他,因此鎮子上有許多女人追求他。

  但蕭靈運每每都笑著拒絕。

  出其東門,有女如云。雖則如云,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縞衣茹藘,聊可與娛。

  二十年后,在暗傷與心病的摧殘下,蕭靈運病逝于青城山上。

  直到他死的那晚,才將一切都告訴酒兒。

  酒兒默然聽著,蕭靈運死后,她將爹爹葬在山谷之內。

  她默然望著碑,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又將墳遷到了山谷上方的一片平地,后親手將這片平地種滿了花,宛若眾星捧月聚在墳旁。

  酒味的花,種在隱蔽的山谷內,娘親就聞不到,找不到了。

  若是種在后山,將那里種滿了花,娘親聞到酒味兒,是不是就能找到爹爹了呢?

  洪天二十年,酒兒一席白衣,腰間挎劍,站在墳前,舉目四望,滿是花海。

  她將一壺酒灑在墳前,后牽著馬,離開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去了江湖。

夢想島中文    混江湖的誰談戀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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