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3章 不成仙道,只成空
咔嚓嚓！
腳下的冰原，一瞬間裂開數千丈有余，寒冷徹骨的湖水，卷起漫天洶涌的怒濤，向著晏驚鴻和銀二人，席卷而去。
昂――
深不見底的冰湖下，響起一陣令人心悸的恐怖咆哮之聲。
銀深吸一口氣，手中銀槍陡然暴漲一截，直接抵在冰面上，借助銀槍暴漲的長度，脫離了席卷而來的巨浪。
然而，他的反應雖快，終究還是滿了一線。
凝聚著冰渣的水浪，重重打在銀的胸口上。
帶著侵入骨髓的寒意，直接灌入體內。
“噗！”
銀猛地噴出一口帶著冰渣的鮮血，血液之中，冒起一陣陣白煙，只是這一擊，寒氣入體，幾乎就要了銀半條性命。
“完了！”
銀的腦海中，閃過絕望的念頭。
他身為十刃第三，在嘯風營之中，也可算是身經百戰。
但從來沒有一次，如現在這一刻這般的無力和絕望。
甚至連對手是誰都沒看清楚，就幾乎面臨滅頂之災。
“無垠喊醒！冰霜神域！”
就在此時，一聲低吼響起，只見晏驚鴻渾身覆蓋一層玄冰，整個人化作半透明的冰人狀態。
大手一揮，洶涌的浪花直接凝結成冰柱，將正在空中下落的銀穩穩接住。
銀的身體隨著冰柱不斷滑落，晏驚鴻深吸一口氣，雙掌猛地一拍，冰柱轟隆隆蔓延開來，不斷延伸，直接將銀的身體送出了冰面裂開的區域。
“晏兄！”
銀死死盯住晏驚鴻，他雖然脫險了，可是，在他的視線中，分明看到一個巨大的尾鰭，向著晏驚鴻的頭頂，狠狠拍下。
咔嚓！
晏驚鴻頭頂凝結的玄冰，直接粉碎開來。
接著，他整個身體，被湖水淹沒。
“不――晏兄！”
銀瘋狂的嘶吼著，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隨著晏驚鴻被冰冷的湖面所吞噬，他所操控的湖水，也瞬間粉碎。
銀重重摔在冰面上，而原本破碎開來的冰湖，又重新凍結了起來。
一切發生的太快，看著風雪滿天的冰河，銀死死握緊了拳頭，發出無比悲痛的哀嚎，“不！不！不！――”
被這樣的冰河吞噬，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更別說，水下不知潛伏著多少兇殘無比的上古巨獸。
銀重重捶打著冰面，只可惜，冰面之下，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回應。
良久…
再良久…
當銀已經幾乎被懂得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他終于還是只能轉身離去。
奇跡，不會發生了。
“晏兄，這條命是你給我的，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銀跪在冰河之上，熱淚盈眶，淚水也被凍成冰晶，冷得他面色都一陣醬紫。
朝著晏驚鴻被“吞噬”的那個方向，重重磕了個響頭，這才重新踏上了征程。
或許他和晏驚鴻相識的時間并不算長，只是因為共同對抗弗雷卓爾才結成了隊伍。
但此時此刻，銀對晏驚鴻的感激，已然銘刻于靈魂深處。
我死了么？
想不到我晏驚鴻居然會為了救人而死，真是一種諷刺呢？
沉入冰湖的晏驚鴻，只覺得自己的意識，似乎也在一點點脫離自己的身軀。
想當初在天白帝國之時，他才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少年，就被奉為傳奇，成為了帝國之中，舉世無雙的存在。
若不是遇到了凌峰，或許，他這一生都會在天白帝國那樣的小地方，沾沾自喜，以為自己才是絕世妖孽吧。
他的人生，或許會與現在截然不同吧。
還是那個霸道囂張，桀驁不馴的晏家大少。
咕嚕嚕…
咕嚕嚕…
晏驚鴻不斷吐出體內參與的氣息，他感覺到自己ID身體在冰湖之下，越沉越深，越沉越深。
上方的光亮，已經漸漸的遠去。
他似乎被卷入了無底的深淵之中，最終被黑暗徹底的吞噬。
這一次，真的死了吧。
晏驚鴻終于徹底昏死過去，體內的巡天冰魄雖然自動凝結成玄冰之甲，護住了周身，但時間一長，恐怕也會被冰湖之下那恐怖的壓力，直接碾成粉碎。
黑暗！
冰冷！
直至最后的深淵，永世沉淪。
呼呼呼――
冰天雪地之中，冷冽的寒風呼嘯著。
在雪谷之中，卻隱約可以看到一片紅彤彤的火光，散發著陣陣暖意。
在篝火邊上，圍著一老一少。
老者面無表情，在篝火邊盤膝打坐，眼眸之中，有一道道特異的銘文浮動著，形似陰陽魚一般。
這樣的銘文，少年曾經見過多次。
而且，永遠不會忘記。
少年注視著身邊的老者，在他身上，有著太多的秘密。
自己明明已經死去了，可是不知為何，居然又會重新復活過來。
用老者的說法，自己沖破了七情魔輪的約束，突破七情六欲，輪回新生。
那是一種他無法理解的力量。
但此刻，他的的確確是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
他告訴自己，現在的他，已經自由了。
沒有了七情魔輪的制約，他不再是戒奴，從此以后，可以自由的行走于天地間。
但少年卻對未來的道路感到無比的茫然。
他曾經站在巔峰，也曾在神壇中衰落。
他曾獲得一剎那的解脫，也曾因為怨恨，沉淪魔道。
而在一次次的死亡與重生的輪回之中，他卻漸漸失去了自己的道。
我到底是什么？
我的存在，有什么意義么？
為什么每一次，我都會死在他的手里。
就算自己離開了，不過又是重新品嘗一次絕望和失敗么？
所以，他沒有離開，只是跟在了老者的身邊。
老者沒有趕走他，帶著他一路向北，來到了這個世界最北方的北寒域。
老者說，他要去取一件東西。
少年知道，老者所做的一切，大概都是為了他。
那個擊敗自己的天驕。
也正是老者的親孫子。
盡管她有些無法理解，為何老者要逼迫自己的親孫子，殺死養育自己長大的老仆。
又為何要讓自己的親孫子，殺死自己身邊每一個在乎的女人。
但少年知道，老者的心中，一定是非常重視自己的孫子的。
否則，這連日以來，他沒必要托著衰敗不堪的身軀，于那片冰原下的恐怖巨怪，連番激戰。
是的。
老者的身體非常的虛弱，以至于每天后半夜的時候，少年都會被老者的咳嗽聲吵醒。
而第二天的時候，他能夠看到附近的冰面下，掩埋著一片暗紅。
但少年什么也沒有問，只是這樣跟著老者。
既然他找不到屬于自己的人生意義。
那么，就把剩余的時光，用于陪伴這個賦予了自己一次次新生的老者吧。
他總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的。
呼…呼…
今夜的風很烈，寒意侵襲而來，即便是少年天生的冰霜圣體，依舊感到一絲絲寒意。
篝火被吹得搖曳亂舞，少年連忙往火堆里加了幾根木柴。
也許篝火無法帶來暖意，但光明，卻能驅散黑暗。
終于，老者深吸一口氣，似乎是調息完畢了。
他打量了少年一眼，淡淡道：“明日你要對付的妖獸是五頭，而且會比今天的強上三成左右。”
“嗯。”
少年點了點頭，只是握緊拳頭道：“我會打敗它們的，無論多少頭！”
老者沒有多言，只是側躺了下來，背對著少年，似乎不怎么愿意讓少年看到他狼狽的模樣。
盡管到了后半夜，他都會咳得幾乎直不起身子。
“據我所知，你應該是醫圣吧？那個家伙的醫術就很厲害，你是他的爺爺，你為什么不先治好自己的病？”
少年看著老者的背影，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如果治得好，我還需要等到今天么？”
老者沒有轉過身來，只是背對著少年，緩緩道：“由仙道強者造成的傷勢，我能活到今日，已經是奇跡了。”
“仙道…”
少年嚴重露出一絲茫然之色，“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仙嗎？在武道巔峰之上？”
“武之極，鎮穹蒼，不成仙道，只成空。”
老者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即便是我的境界，在仙道面前，也不過是一只螻蟻罷了。而那孩子要面對的，卻是仙域之上，無數仙道強者！”
“連您也…”
少年愣住了。
在他眼里，若說著世上有仙人的話，或許眼前的老者，就是仙人一般的存在了吧。
可是此刻，老者卻告訴自己，他在仙道強者眼中，只是螻蟻罷了。
這世上，真的有強大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存在么？
而他…
他真的要面對如此可怕的敵人？
相比之下，自己又算什么？
“我幫不了他了。”
老者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我這殘軀，極限便也就是如此了。”
或許是因為今天老者的身體狀態稍微比較良好的緣故，他今天難得多說了一些話。
甚至于，比這些天加起來所有的話都要多了許多倍。
“為什么你們會和仙道強者成為敵人，你們，到底是什么身份？”
少年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想聽一個故事么？”
老者忽然坐起了身子，抬起手掌放在那熊熊燃燒的篝火之上。
紅彤彤的火焰，將他的面色映照的通紅一片。
“嗯。”少年點了點頭，“如果您愿意說的話。”
“那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了…”
老者深吸了一口氣，“故事的主人公，乃是兩個十分強大的種族，其一為天道，其一為巡天…”
老者的故事很長，當他說完的時候，天色都漸漸有些亮了。
少年的心中，卻掀起一陣陣驚濤駭浪。
原來，眼前的老者居然有這樣的來歷，而那家伙是他的孫子，也就意味著…
他們，都是天道一族的后裔！
天吶！
難怪那家伙如此妖孽了。
但這也意味著，他一旦踏足武道，必將引來巡天一族的追殺。
如果不夠強大，只有死路一條。
少年面上的表情，一變再變。
自己居然想要和天道之子，一爭短長。
真是可笑啊！
“你覺得自己資質太差，沒有資格與他相比了么？”
老者忽然盯住了少年的眼眸，緩緩道：“你能突破七情魔輪，已經證明了你非比尋常。如果說這個世上還有誰有資格與他并肩作戰，或許，只有你了。”
“我？”
少年指了指自己，搖頭笑了起來，“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想與他并肩作戰。”
對于少年來說，那個家伙是他的夢魘。
在他手里死一次也就算了。
但自己可是死在他手中一次又一次。
他可不想再面對這個夢魘了。
“如果我說，你只有跟著他，才能找到自己的意義呢？”
老者的目光凝視著他，“你一直在追尋自己的意義，我給你不了你答案，但是，他可以。”
少年緊了緊拳頭，“您只是想要我幫他吧？畢竟，他是您的孫子。”
“你可以這樣認為，但你與他的命運，總是聯系在一起，你覺得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老者沒有在多言，只是抬起手指，在少年的眉心處，輕輕一點。
一道淡紅色的光芒，順著少年的眉心，直接融入了他的精神之海。
而后，又隱沒消失，仿佛陷入了沉睡似的。
“當有一日，你明悟了，我想，你便可以掌握這份力量了。”
老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抬頭看了看天空，喃喃自語道：“天…又亮了。”
他緩緩起身，踩滅了篝火，向著雪谷的深處，繼續前進。
“凌…”
少年握了握拳頭，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是什么，是他留給我的力量么？”
搖頭把那些雜念，拋到腦后，少年快步跟了上去。
今日，他還要面對更加可怕，更加強大的兇獸。
我的意義是什么？
我的存在是為了什么？
晏驚鴻的身體，不斷沉入黑暗冰冷的深淵。
然而，猛地一個意識，躥入他的腦海，他的身體，激靈一顫。
然后，咕嚕嚕吐出了幾個氣泡。
他猛然睜開眼睛，眉心處，一道淡紅色的光芒，閃爍起來。
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
終于，晏驚鴻的身體，在紅色光芒的籠罩之下，一點點恢復了溫度。
“或許我還沒有找到自己的意義，但在找到答案之前，我絕不會就這樣死去！我的道路，是要和凌峰，并肩而戰！”
晏驚鴻死死握緊了拳頭，眉心處那一點紅光，將他整個身體，瞬間復蘇。
他乃是冰霜圣體，又得了巡天冰魄之力。
就算是沉入冰湖又如何？
“必須盡快找個辦法，離開這里！”
晏驚鴻運轉著體內的巡天冰魄之力，重新幻化成冰人的形態，沒有上浮，而是選擇了繼續下潛。
他能夠感應到，在湖底的深處，有一股力量，正在召喚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