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閣被懟得沒脾氣:“呃,好吧,就是你要看這片河灘上那些地方和其余地方有細微的差別,有和周圍地方不同的輕微凹凸,還有翻動過的痕跡,比如這里…我靠…”
苗娃訝異道:“咋了?”
李君閣那刮沙的竹板指著沙灘邊緣草皮和沙灘間的縫隙:“這一圈不止一個甲魚躲在草窩里邊…”
苗娃說道:“肯定的,甲魚有看窩的習慣,還有傳說水洞里邊的甲魚是午時前屁股對著外頭,午時后腦袋對著外頭…媽蛋趕緊教我找甲魚窩,草窩子里的那些你又不抓,管它們干啥?”
李君閣說道:“不對,我才發現這些家伙怎么跟大堂哥飯店里賣的甲魚有些不一樣,好像更大一些…”
苗娃說道:“這不是廢話?飯店里邊甲魚大了它也不好賣啊?這還不是你教我的?”
李君閣想想也是有道理,四五斤一個甲魚放飯店里只怕怎么賣都要虧本,于是搖搖腦袋,繼續教苗娃怎么辨識窩子。
等到幾盤甲魚卵收集好,將沙灘恢復原狀,李君閣就準備回去了。
結果苗娃不想走,說他就在上邊搭個棚子,晚上用紅外攝影機看甲魚生蛋玩。
李君閣拉著他道:“趕緊跟我回去,先弄幾個竹筏,明天帶上電馬達,帶著奶奶他們也來看看。你現在是有媳婦的人了,怎么著也要回家和阿代商量好才行!”
兩人回到碼頭,李君閣對苗娃說道:“你把甲魚蛋送到忘憂谷去,我在這邊造竹筏,你把事情弄好后趕緊過來幫忙,我們弄一個水火車出來!”
苗娃哈哈傻樂:“好,明天給他們一個驚喜!”
兩人在碼頭吭哧吭哧弄了整整一天,打出了四條竹筏,一直干到了晚上十點過,才一身臭汗地回家。
奶奶見到李君閣這樣子就心疼壞了,趕緊問道:“怎么一天看不到人?哎喲你這是滾細竹林子里邊去了?一身的紅印子…”
李君閣說道:“獨水溪那邊修好了,現在正是好時節,明天起開始對外開放,我帶你先去看看。哎喲一身癢得不行了,我先去洗澡去。”
第二天起來,李君閣和苗娃到久長居下集合,自己一家加上藝術家,村里的幾個老輩四爺爺,老伯,大伯,還有獵戶叔,藥師叔,王婆婆,煥邦叔,東方叔,篾匠叔,良子,石頭叔,阿代,這也是不少人了。
大家先乘船來到棧道起點亂石灘前,然后上棧道,坐上電瓶車,一路向中游碼頭開過去。
奶奶樂得合不攏嘴:“瞧瞧,說起來在李家溝住了幾十年,就到過燕子洞,這里邊啥樣子從來沒見過。”
王婆婆說道:“可不是,以前獨水溪叫毒水溪,男娃子們進來都得怕,別說女的了。”
煥邦叔指著棧道上方茂密的細竹林子:“主要是那里邊,太密了,又悶又潮,根本邁不開步子,還是現在這條道走著舒坦!”
東方叔時刻不忘宣揚自己的英雄事跡:“當年我可是從亂石灘底下摸進來過一回,這里邊軍魚跟團魚那叫一個多,不過就是拿不出去。”
煥邦叔立刻抓住話柄:“難怪你現在都要用那啥威爾剛,原來都是胎里帶出來的虛,那時候就開始吃團魚進補了…”
東方叔:“…”
很快車到碼頭,眾人下來登上竹筏,李君閣和苗娃又充上一個皮筏,兩個皮筏四個竹筏串成一串,兩人在前邊牽引,竹筏上每個筏子分配一個掌篙之人,沿著獨水溪向前走去。
筏子一過河灣,就聽見眾人“哇”地叫出聲來。
老伯眼睛濕潤了,喃喃道:“稚子牽衣問,歸來何太遲?共誰爭歲月,贏得鬢邊絲。”
這是杜牧的《歸家》,老伯算是自然而然有感而發。
四爺爺看了他一眼,隨口步了一首:“去歲何須問,來歸莫道遲。抵浪波心月,銷磨可一絲?”
老伯趕忙躬身:“兒子恭受教。”
四爺爺拍了拍他的大腿,灑脫一笑:“看風景。”
董團長是所有人里邊最激動的:“我的天啦…這…這景致…”
李君閣轉頭笑道:“除了我們李家溝人,董阿姨算是來到這里的第一批游客,我們已經將棧道工程暫停了,先接待游客,等花期過后再繼續工程。”
董團長說道:“那實在太榮幸了!你們是怎么發現這個地方的?這也太美了!油菜花和這個簡直沒法比啊!”
李君閣笑道:“這是我們科考時發現的,這條溪里邊有個奇怪的現象,你注意看水里,這段時間常常漂著倒仰的小魚。一會兒我們回去醉魚湖,那里的醉魚才多。”
阿音笑著解釋道:“這是馬口魚在吞食黃色和白色的杜鵑花粉之后中毒導致的,不過等它們漂到燕子洞那里,就會恢復過來,所以以前大家一直傳說這條溪的水有毒,加上河道阻塞,導致一直到前年,我們才發現這里有一處如此美麗的地方。”
李方玉說道:“簡直不似在人間啊!真正的世外桃源,景致也不過如此了吧?”
童逸說道:“舞美靈感這就來了啊!二皮你有這段路的視頻沒?”
李君閣說道:“有,上次科考就拍過了。”
童逸說道:“那這樣,這竹筏是現成的,到時候找來苗家人穿上傳統服裝,我們再補一段苗家先祖沿著溪河溯流而上的情景,結合舞臺上的竹筏,這第二舞曲的《顛沛流離》,不加一段這個背景舞美進去,我這心里邊難受啊!”
董團長說道:“不不不,這一段這么旖旎,還是加在《祖櫻之戀》里邊比較好…”
幾個藝術家這就討論開了。
一行人看得嘖嘖連聲,等到船行至醉魚湖,李君閣將筏子停下,大家上岸觀看杜鵑醉魚的情景。
淡綠色的松蘿,黃杜鵑,白杜鵑,淺色的泉水,如果說外邊是熱鬧的油畫世界,這里則是一幅淡雅的水粉風景。
董團長說道:“這里可真養眼,要是沒有水里那些漂著的醉魚就好了…”
李君閣指著對面崖壁上密密麻麻的空穴和進進出出的翠鳥:“要沒有它們,那景致估計也就看不到了。”
董團長笑道:“這一片地方,唯一的艷麗色彩就是它們了,這要是一幅畫作,還真是獨具匠心。”
眾人休息了半個小時,李君閣帶著隊伍繼續前進,很快來到了團魚灣。
阿音將冷食,野餐墊搬到了草坪上,準備在這里野餐,李君閣和苗娃去挖甲魚蛋。
對這個感興趣的也不少,不過李君閣怕團魚們驚著,讓他們兩人兩人地換著來。
指揮著藝術家們挖到兩窩甲魚蛋,這就把他們開心得不要不要的了。
到了這里,所有人說話似乎都壓低了聲音,連煥邦叔這樣的大嗓門都不敢放開了說話。
大家分散活動,獵戶叔拎著弩,藥師叔背著藥簍就朝山上走去。
奶奶和王婆婆他們去摘野菜。
良子則支起畫板,準備畫畫。
四爺爺和老伯沿著溪邊漫溯,看樣子是意猶未盡。
其余人在山腳游玩。
李君閣收集完團魚蛋,奶奶王婆婆老媽一行人就回來了,大豐收。
可以當菜的有雞兒腸,蒲芯,野蔥,摘耳根,野地瓜,夜寒蘇,野韭菜,苦荬菜,野菱角…可以當藥用的有金錢草,金銀花,鵝腸草,蛇莓,黃連,苦蒿,甘草,透骨草…
王婆婆就嘆氣:“想當年為了打一籃子豬草,十五里路走下來都裝不滿,現在簡直漫山遍野都是。”
奶奶也嘆氣:“別說這里了,就連李家溝周圍野菜都長滿了,也沒見誰還愛吃。”
董團長說道:“別呀兩位老人家,我們可愛吃呢!”
奶奶笑道:“那就叫皮娃來!今天做給你們嘗嘗!”
李君閣過來一看:“哇塞!你們這是管不住手啊…怎么好些我都不認識?”
王婆婆說道:“也沒多采,要多采那還得了!這里一多半是藥材,到時候要給藥師帶回去的。”
這時候藥師叔和獵戶叔也回來了,藥師叔背著一簍子箐竹筍,獵戶叔斜跨著一圈斑鳩。
藥師叔一看那堆藥材笑了:“喲!我還想著吃完飯再上去一趟呢,你們倒先采回來了!”
獵戶叔也說道:“唯唯沒在,又有外邊的客人,就多打了幾只。”
李君閣笑著看他:“三有動物,你得數著數目來。”
獵戶叔急忙爭辯著:“呵呵呵,沒上二十,沒上二十…”
藥師叔說道:“皮娃別鬧,好像你吃少了似的,我去收拾,你備料!”
大家開始一起收拾食材,剝筍的剝筍,洗菜的洗菜,好一通忙活。
獵戶叔一邊摘菜還一邊表示遺憾:“要我說我們李家溝,所有動物保護等級都該下調,像野豬這玩意兒,它就不該屬于保護,最多屬于三有。一年打二十只…嗯,差不多合適,只違法,不犯罪…”
阿音說道:“二虎叔你這思想還沒糾過來,讓你學法律不是讓你鉆法律的空子用的!城里娃子來的時候你可別說漏嘴了!這方面你還得多跟表哥學學!”
然后就見苗娃笑顛顛地拎著一個竹圈子過來,上面穿著一串石亢:“哎喲溪里邊石亢好多好肥…”
阿音哭笑不得:“表哥你這也太不經夸了!”
李君閣哈哈大笑:“那么矯情干啥,我就不信你能忍得住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