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說道:“其實你這是把美嫻她們也操控起來了是吧?”
李君閣說道:“這是我這半年來想通的一個道理,美嫻這樣的孩子其實很可怕,她們長大后要是思想一旦走偏,那破壞力不是一般的驚人,后果不是一般的嚴重,遭殃的絕不是一家兩家。”
“我現在也只能這樣引導她們,讓她們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溫良恭儉讓,在外人眼里崇尚仁義禮智信。”
“至于她們內心真實的想法,誰能知道呢?誰又能真正掌握呢?”
阿音伸手握著李君閣的手,說道:“二皮,把道德標準換算成利益,讓人去追求,會成功嗎?”
李君閣苦笑道:“誰知道呢?不過現在有這機會,總得試試吧?而且不是沒有先例,從古到今那么多牌坊,難道是白豎的?牌坊下面是多大的利益你知道不?”
說完再次苦笑,指著自己:“遠的不說,眼前不是還有她二皮叔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嗎?我不就是這套思路實實在在的受益人?”
阿音認真地說道:“你不是,我知道你和那種人的區別。”
“不管怎樣我支持你!那這個假期就讓美嫻跟著我,參與村里的實務,然后那個調查報告,必須過我這關。”
李君閣笑道:“那是,阿音姐姐變阿音嬸嬸了,可不能還像從前那樣好說話!”
阿音臉上一紅:“還不是你這憊懶性子害的,一家子里總得有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的吧。指望她們怕你,那是想都別想了。”
兩口子商量完坑娃大計,這才轉到別的。
李君閣問阿音:“你聯系自行車的事怎樣了?”
阿音笑道:“本來人家還不太愿意,不過現在風向變了,李家溝最近賺了不少眼球,有公司又找上門來,說是愿意在李家溝部署五百輛單車。”
李君閣說道:“那現在開始報名了嗎?反正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吆,人多熱鬧。”
阿音說道:“有啊,綠印集團,冠海信息科技公司,還有少基地產,和記集團,他們都說要派隊伍來參賽,啊還有依達姐姐和海因里希,說他們兩家集團每年都有隊伍要參加環法自行車賽的,而且水平還不低,也說要來玩。”
李君閣笑道:“得,搞成商業伙伴聯誼會了,那住宿什么的可要提前安排好,然后我們也趁機搞一次商務年會吧,和合作伙伴們談談各項目后續展望什么的,大致就分合作,發展,生態三個主題吧。到時候準備些土特產,這個你大學就是拿手,交給你了。”
阿音笑道:“這主意不錯,我來安排。”
李君閣說道:“那行,那我去盤鰲鄉了。”
阿音問道:“那邊有什么事情嗎?”
李君閣說道:“沒什么事,這不是老古那邊同意橋板留在李家溝了嗎?嘿嘿嘿,那就可以接著后續了,現在是水位最低的時候,我想再去探探,看還有沒有,有的話趁現在一起打撈起來。”
阿音說道:“天這么冷了,你可別逞強。”
李君閣笑道:“放心,你什么時候見我感冒過?”
阿音一聽也笑了:“也是,那你去吧。”
屁顛屁顛來到盤鰲鄉龍首橋,老沙的打撈船已經在那里躉著了。
這次的準備還有大水管,大抽水機,大眼篩網。
盤鰲溪上游主要是紅色的丹霞石碎成的粗砂粒,到了龍首橋這一帶,就是紅泥和細砂摻雜了。
李君閣換上潛水服下水,拖著管子到了地下,然后老沙打開抽水泵,開始連泥帶水往船上吸,再通過長長的水管送往下游。
現在是盤鰲溪水最清最淺的時候,水下的情形清晰地展現在李君閣的燈光下。
像一個推著吸塵器的清潔工人那樣拖著水管來回掃蕩,見到有突出的石頭,就拿管子過去吸掉周圍的泥,看看下邊會不會是橋板。
一上午下來,別說還真發現了不少東西,老沙在船上一邊丟吸上來的大石頭,一邊將一些小零碎挑出來放到一邊。
都是一些充滿生活氣息的玩意兒,大多數是銅幣,瓷器,還有少數銀元,小銀針筒,銀簪子,金紐扣,琉璃紐扣,銅印章盒…粗工玉佩也發現了兩枚。
最珍貴的發現,是一方青珉石的硯臺,這說明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有李家溝人用青珉石制作硯臺了。
不過看形制是很粗糙的簸箕硯,村里村氣的,估計是以前村里的老童生找普通石匠隨便加工對付的家伙,當時沒有引來大家對這石料的重視。
然后就是橋板,先后又發現了五塊橋板,三塊是最早那一批。
到了下午,李君閣開始轉戰龍首橋上游。
本來想著有棗沒棗打一桿子,結果小零碎沒幾樣,竟然在橋柱間隙和上游一側,又發現了三塊最早一批橋板!
那塊橋板到底是怎么穿過橋柱移動到龍首橋上游的,這當真是匪夷所思了。
不過不管怎么說,八塊首批橋板湊齊,龍首橋最早的模樣,可以恢復出來了!
八塊橋板上有詩,有詞,有文,有記,還有最早期雕刻的花草,竹木,戲劇場景,當真是琳瑯滿目,絕對是研究盤鰲鄉歷史變遷的珍貴史料,讓李君閣不由得大喜過望。
這一套東西湊齊,龍首橋的文化價值和歷史價值,頓時提高了一個檔次!
他都已經想好了,這批橋板先送回祠堂,拓印之后讓青珉石坊復刻,然后將現有的橋板替換掉,恢復龍首橋同治時期的風貌。
這才是人文之鄉的底蘊所在!
然后又看到了老沙在端著一小盆零碎掃興地撇嘴。
李君閣恨得牙癢癢,接過小盆子,微信轉給他一筆錢,打發他走了。
接下來通知集團交通部,來盤鰲鄉拉東西。
周圍一圈子看熱鬧的游客,逮著李君閣問這問那。
沒一會兒古長川的電話打過來了:“好小子!你敢坑我!”
李君閣裝傻:“喲,古局長,我們這都好久沒見了,坑你從何說起啊?”
古長川沒好氣:“少給我裝莽!你就說你是不是早想好了?!就等著我這里松口是不?”
李君閣笑道:“哪里敢啊!這不是等到現在才是盤鰲溪水位最低點嗎?又是農閑,隨便給自己找點事情做而已。”
古長川呵呵冷笑:“等著,我們明天過來,東西都是國家的,能不能留在李家溝,看過再說。”
李君閣笑道:“古局長你可不能朝令夕改啊,這紅頭文件剛到李家溝,灰都還沒落一點呢!我忝為李家溝集團首席文化官,必須和你扯扯這個官司。”
古長川笑道:“那你那一盆子的東西呢?算是文物吧?”
李君閣說道:“這世界就沒有一點秘密了,剛有點事兒就被發論壇里…不過你也別哄我們農民兄弟,文物是指人類在社會活動中遺留下來的具有歷史,藝術,科學價值的遺物和遺跡。這一小盆子零碎,最多稱為古玩,離文物差著一帽子距離,不過支撐一個民俗展覽館倒是沒問題。”
古長川說道:“喲,能把司法解釋背得這么順溜的農民兄弟,我還是第一次見著。這就是處謀積慮,其心可誅啊!”
李君閣陪笑道:“不敢不敢,諸事還得請您過來定奪,我這就先送祠堂給四爺爺過目,到時候還得您說了算。”
古長川哈哈大笑:“這才像個話,那我們明天祠堂里見。”
梁丫頭這時候也過來了:“聽說你在這邊忙活了一天,我過來看看。”
李君閣笑道:“那正好了,一起去祠堂吧,我正要將這些送祠堂去給四爺爺看看。”
來到祠堂,李君閣開始倒騰零碎。
好些東西稀奇古怪,李君閣還真不認識。
其中一片銅葉子,葉子背后有兩條小蟲,和葉子自身的弧度正好形成三角支架,放穩之后是一個容器的樣子,但是明顯裝不了多少水,葉面平坦,肯定不會是酒杯。
四爺爺看李君閣在那里翻來覆去的研究,笑道:“這東西叫筆舔,沾墨后調整飽枯,整理筆鋒用的,一般的硯臺都會附加這個功用,所以現在這玩意兒就被淘汰了。”
李君閣笑道:“還這么講究。”
四爺爺說道:“這東西在那時候卻少不得,這是趕考用的。趕考的硯臺不大,沒法設置很多功能,加上這個小物件就合用了。”
李君閣又拿起一個制作成小長竹凳一樣的瓷器,說道:“四爺爺,這個又是啥?”
四爺爺笑道:“看上面的字,猜不出來?”
李君閣看上邊用青花寫著一首小詩:“徘徊漏室意彷徨,身家日短盡張忙。冷坐章臺窺過往,人情濃淡自思量。”
抬頭對四爺爺說道:“不太明白。不過一看就是窮酸。”
四爺爺哈哈大笑,拿起一錠墨,在硯臺里磨了幾圈,然后將墨錠擱在這個小瓷凳上,提筆蘸墨,在一張宣紙上抄下這首小詩。
李君閣鼓掌笑道:“哈!原來是一個謎語詩,第一句寫的是磨墨,第二句是墨越磨越短,第三句寫的是擱墨提筆寫字,最后一句是書寫完畢后看字。這個有趣呢!”
四爺爺笑道:“這東西叫墨床,磨墨之后墨底未干,放在上邊晾墨用的。做這詩的也是個有趣之人,善于自嘲自謔。”
李君閣笑道:“還有些自命不凡在里邊,這是把自己形容成墨錠呢!一肚皮干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