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們檔期很密,能抽出幾天時間齊聚都已經非常難得了,接下來兩天便是抓緊時間體驗李家溝的山水氛圍。
篾匠叔的老宅那里是劍廬所在,都不用大改,也要觀摩。
女明星同李家溝老年女工團混在一起,學習針法;男明星則是去石頭叔和篾匠叔那里,體驗非遺傳承人的創作。
干將莫邪和赤比的扮演者冰冰老段小古還翻出自己的攝影機,兩天內和幾位大師寸步不離,老段以石頭叔為主,小古以篾匠叔和小石頭為主,冰冰以灑灑和良子嬸為主,觀察他們的日常對話動作和表情,回去后還得翻出錄影來揣摩。
李君閣則帶著小準去盤鰲鄉,阿音和梁慧麗陪同。
綠道已經修好,四個人騎著自行車沿盤鰲溪綠道一路上行,沿途考察合適的拍攝地點,順便驗收綠道。
現在的盤鰲溪與之前已經大不相同了,沿溪的老果樹經過農大搶救,重新煥發出無盡的生機。沿路的魚塘,土地,被改造成了花圃,濕地,間或點綴著水車,磨坊,一路鳥語花香,蛙鳴陣陣。
沿途小二十處民宿,集團已經和村民簽署了合同,已經整修完畢,正式納入了民宿考評系統。
都是因地制宜重新打造,一半新一半舊,結合上小橋,茅門,竹籬,花田,還有池塘改造的水景,精心挑選的景觀樹木,與以前的純農家實用性住宅已經大相徑庭。
這才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雅致。
小準看得開心不已:“這簡直就是一步一景啊,下邊還有寬闊的溪流,茂密的竹林,頭頂每隔一兩百米就是濃密的樹蔭,這些就是老梨樹吧?那春天花開的時候來該是什么樣?!”
梁慧麗說道:“溪邊水退之后,會留出大片的灘地,根據農大專家的指點,我們將統一種植優良的牧草,作為李家溝集團的青儲,同時也是景觀,等到冬天我們會統一灑上菜籽,等油菜花開的時節,正是這些老梨樹的盛花期,那時候來,才叫一個漂亮!”
李君閣說道:“只可惜盤鰲溪的牧草達不到富硒標準,要不然我都不用從國外引進豆粕之類了。”
阿音笑道:“老天爺已經夠眷顧我們了,二皮你別不知足,趁天還沒熱趕緊趕路吧,到祖櫻居歇息后,還得從生物防治帶騎回去。”
是的,這就是李家溝綠道大環線。從游客中心開始,經過李家溝,盤鰲鄉,沿盤鰲溪到祖櫻居,然后從生物防治帶沿著碧峰山腳往回走,最后重新回到游客中心。
全程要走完的話得七十多里,類似一個大鈍角的等腰三角形。
不過中間有一些小路縱橫,游客如果騎不了這么遠,可以走近道提前返回。
現在綠道剛剛修出來,知道的游客不多,風景也剛剛起來,不是最美的時候,路上主要都是一些自行車愛好者,喜歡自己給自己找虐的那種。
好些都是一群人相約而行,自行車上還帶著鍋子,燒烤架,帳篷,這明顯是準備騎到碧峰山腳下,找一處山谷野營露宿的。
幾人一路聊天賞景也不覺得累,二十里路轉眼就過,來到了祖櫻居前。
這里門口停放著大片的自行車,生意火爆。
雞湯冒飯就酸菜泡菜,口味清淡又能補充能量鹽分,休息一會兒再來碗加糖的涼米湯,舒舒服服的繼續上路,太適合騎游愛好者了。
其實這本來就是老夾川挑夫上路前的選擇,那時候廉價的伙食本來就不多,飯食類只有雞湯冒飯和六合豆花飯,要不就是渾水粑豬兒粑。
味道那是真的好,加上米飯米湯和泡菜隨意管飽,價格也不貴,一來二去才兩個月,祖櫻居雞湯冒飯的名頭,居然已經和這里的鳳凰茶不相伯仲。
加上那些喜歡這里環境而訂住在這里的游客,君玄老哥開心得每道褶子里都是笑意。
見到幾人停車,君玄老哥立刻放下手里調湯的勺子走了過來:“一早聽著山畫眉鬧喳喳,原來是皮娃你要到,梁鄉長,阿音,快里請。蘭香!幺爺他們來了,趕緊上茶!”
幾人坐下,蘭香過來給他們倒上茶,小準就說道:“這地方可真不錯啊,涼爽得很!”
君玄老哥說道:“那是,背后是山溪,前面是河溪,頭頂上是梨蔭,坐茶園里涼棚都不用扯,晚上還得蓋被子,定我民宿的,都是貪圖涼快的客人。”
這時一個穿著花短袖拖著人字拖的中年胖子從二樓木樓房間門出來,站在美人靠長廊邊上往下喊:“君玄老叔,中午有幾個朋友要來,給我弄個一雞三吃,還有茶先給我泡上,我洗漱完就下來!”
君玄老哥趕緊答應,叫李道光帶著扁鼓過來見祖祖,然后將客人的要求告訴他,揮手讓他去收拾。
李君閣將扁鼓抱在懷里逗弄,對君玄老哥笑道:“除了貪圖涼快的,還有貪圖吃喝的。咦我們家泥巴呢?”
君玄老哥笑道:“老婆子閑不住,總覺得去盤鰲鄉買小腳烏雞虧得慌,在后山上圍了一片籬笆搭了個雞棚,準備自己養,泥巴在那邊看場子呢。”
李君閣問道:“盤鰲鄉小腳烏雞現在什么價錢?”
君玄老哥說道:“漲得厲害,以前鄉場上烏雞也就二十一斤,要翻個得去縣城里賣去,現在鄉場上的價格和以前縣城差不多,而縣城里,聽說現在要五六十一斤了。”
李君閣說道:“那是有點虧,不過你們算過游客的消費量沒有?養多少才夠?還有雞容易出瘟,山里邊野物也多,要養好也不容易。”
君玄老哥說道:“可不是咋的,我也是這樣跟老婆子說的,我下河李家講究一個流財通利,沒聽說過賣鹽就一定要去制鹽,賣米就要種米,賣鋤頭還得先冶鐵的。生意生意,以本逐利,這就可以了,可她愣是聽不明白呀。”
李君閣笑道:“這個也不能怪老嫂子,甚至不能怪雨田,道光他們,低著腦袋種地多少輩兒了,眼光就盯在腳底下這片地上,恨不得一切都能從地里出來。”
“下河李家如老哥你這等還知道抬頭看遠路的,也沒剩多少了,你也別跟他們急,先由著他們去,慢慢地引導扭轉吧。”
說完抱著懷里的小德新顛了顛,又低頭親了兩口:“小德新快快長大唷,以后祖祖這見識,就等我們小德新來繼承嘍…”
吃過雞湯冒飯,四人休息了一陣,又帶著小準去看了老祖櫻,然后小準說石頭護欄現在不能修,等劇組到了連竹籬笆護欄都要拆掉,等鏡頭拍完,你們愛怎么整怎么整,現在就給我保留原味。
考察完老祖櫻,幾人重新上路。
阿音對梁慧麗笑道:“梁姐姐你心心念念,要盤鰲鄉出幾戶民宿管理系統里排名前十的人家,我看君玄老哥這里肯定就是第一戶,家里客人比先發展起來的李家溝還多,我覺得這個月起碼是前五的水平。”
李君閣笑道:“君玄老哥是人才啊,可惜以前給拘在地里不得施展,現在年紀又大了。不過下河李家的經營理念他都清楚,你看給他一個小舞臺,立馬給你玩出花兒來,這就是有理論指導和沒有理論指導的區別。”
下午騎行天氣就有點熱了,好在沿途溪谷眾多,四人騎熱了就溜下路邊玩水,要不就跑山谷里接巖縫水摘野果編花環,總之有的是陰涼之處游玩,一直到太陽下山,這才回到李家溝。
吃過晚飯,四人又躺在敞壩里邊看星星。
小準說道:“明天又要離開了,還得帶著冰冰姐老段阿樂他們去浙江,那里有劍師恢復出了古法鑄劍工藝,這個必須看看。”
李君閣大感興趣:“這么厲害?含錫量的問題解決了?”
小準驚訝道:“靠!我還想著跟你得瑟一把呢!怎么你連這個都懂?!”
李君閣哈哈大笑:“教你一個乖,以后你盡管跟我嘚瑟電競類,時尚類,音樂類,證券類,那是一嘚瑟一個準。至于你剛說這種,春秋《考工記》知道不?”
“里邊光銅器制作的工匠就分了六種,所謂筑,冶,鳧,栗,段,桃。也就是制刀,制戈戟箭鏃,制鐘鼎,制量器,制農具,制劍。分門別類,很細致的。”
“然后還介紹了金齊之法,所謂‘齊’,就是比例。書中說了,鐘鼎之齊,六分其金而錫居其一;斧斤之齊,五分其金而錫居一;戈戟之齊,四分其金而錫居一。接下來依次是大刀,箭頭,鏡子,不同的青銅器物,使用的不同的配方。”
“總體說來,含錫越高,質地越堅硬細膩,不過同樣也就越脆,而且含錫量一旦超過百分之十,難度就和之前譬若天壤。”
“這種土法配齊之術,已經失傳,著名的越王勾踐劍含錫量達到了小百分之二十,被稱為青銅制作工藝上的‘哥德巴赫猜想’。這問題已經被浙江劍師攻克了?我感興趣的是這個。”
小準翻著白眼:“我特么一文藝工作者,又不是要做出真兵器來砍人,更不是要做出越王勾踐劍那種神器,研究這么細干啥?我要的只是道具,道具你懂不懂?!”
李君閣重新躺回躺椅上:“切!沒追求!”
小準怒道:“那要不然你跟我去紹興!讓劍師和你直接對話?”
李君閣說道:“算了,沒時間,不過我跟你說,古人鑄劍銅錫本就不純,那時候的人沒有提純的手段,因此判斷金屬的成分純度,肯定會從斷料開始,依靠的只能是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