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縣長也說道:“我們決定趁熱打鐵,等春節換屆,領導班子穩定下來后,就在李家溝規劃出生態農業和風景旅游兩個開發區。依托李家溝得天獨厚的資源,以皮娃的李家溝農業旅游發展集團為骨干,沿著初步探索成功的發展模式,將李家溝建設成一個經濟富裕,環境優美,社會和諧,文化高雅,產業布局科學,生產技術先進,珍愛歷史傳統,勇于突破創新的現代化美好新農村。”
老伯卻一點替自家侄兒高興的神色都沒有,反而面上帶起憂色,拿手指敲了敲膝蓋,轉頭看著李君閣:“皮娃,可知詩可以興,也可以怨?”
李君閣正色低頭:“‘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大伯,我跟阿音時時驚剔。”
老伯說道:“你能引《節南山》,我很欣慰,看來詩中‘弗躬弗親,庶民弗信。弗問弗仕,勿罔君子。’這道理你是明白的。”
李君閣點頭道:“侄兒明白。”
算是長幼有序對答完畢,老伯這才對羅書記和薛縣長笑道:“皮娃畢竟年紀還輕,行事慮事未必就能周全,有點成績,那也是先輩留下的豐厚遺產,他只是適逢其時將之挖掘展示出來而已。”
“還請兩位領導常常提點下他,讓他不要得意忘形才是。”
“發展是必須的,但是不能因為發展就破壞文化傳統,社會傳統,道德傳統。不能因為發展就破壞自然遺產,人文遺產。否則皮娃就不是我李家溝的功臣,而是我李家溝的罪人。”
薛縣長說道:“李老你說得對,皮娃他們做得也很不錯了,他們不但沒有破壞這些遺產,還將這些遺產整理挖掘了出來,今年李家溝的新春民俗活動,肯定非常熱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老伯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一行人在碼頭下車,大堂哥和大堂嫂也趕來和大家見了面,兩人告知老伯店里實在忙,大年三十才回得去李家溝,到時候在李君閣家團年時再敘話。
一行人上了五溪二號,李君閣這才有時間與司家一行人說話。
于曉蓉早拉著阿音去一邊說悄悄話去了,這倆可都是梁慧麗的伴娘,話題多半跟那事情有關。
李君閣先跟司老爺子道歉:“實在是得罪了,李家溝現在正式進入旅游旺季,之前準備工作加檢查整改忙了個人仰馬翻。阿音那邊要忙著給鄉親們簽約換房搬家,政務這一攤子就丟給了梁丫頭。老爺子您可是革命家出身,一定不是來怪罪我們小老百姓的對不對?”
司老爺子冷笑道:“呵呵,居然轉性了,我還以為你又會耍舌頭功夫狡辯脫身呢。”
李君閣大言不慚:“要是瓶子自己個兒來,說不定我還真就脫身了,這不您跟司叔叔還有阿姨都來了嗎,那就是百多斤撂這兒要打要罰隨便。”
司老爺子噗地一口茶噴了出來:“還要臉不要臉了,嘴皮沒法耍了就耍死皮?難怪人人都叫你李二皮!”
李君閣笑道:“說實話您老早就該來了,我可是聽說蜀都霧霾這兩天天下第一,真不適合老人家呆。”
司老爺子說道:“少扯東扯西的,聽說你這里集中了整個南中國百分之八十的奇蘭?”
李君閣笑道:“奇蘭已經不怎么奇了,一個蘭蓀就是好幾萬株苗子,加上組培,看多了也就那樣,還不如一些老品如宋梅之類的上眼耐看。”
司老爺子罵道:“你這路把戲我見得多了,大肚皮土豪邊吃小面邊感慨,山珍海味吃過那么多,還就喜歡這路邊攤子上的味道,一個意思是吧?”
李君閣一下子笑不出來了:“呃,老爺子,你總是這么諷刺我,新建的忘憂谷玻璃蘭館我都不想帶你去了…”
司老爺子笑道:“你敢!”
李君閣笑道:“現在也不是看蘭花的時候,蘭館里邊都是墨蘭,寒蘭充數。可觀的還真就一些老品梅瓣和蝴蝶,對了今年旺財叔弄出幾十盆矮草宋梅和矮花素玉蝴蝶,這幾樣值得看看,然后就是鎮館的五溪仙黃了,不過那些都是不正經的五溪仙黃,屬于開早了…”
司老爺子笑瞇瞇地說道:“夠了夠了,這就看不完了,你那蘭館可以住人不?”
李君閣嚇得連連擺手:“這個您老想都別想,那里就一個值班室,晚上蘭場里還要充二氧化碳噴葉面肥。”
司老爺子還不依:“不是說你李家溝的肥料都是有機生態綠色環保嗎?”
李君閣哭笑不得:“再有機生態綠色環保也不是拿來給人淋浴用的啊!那就是稀釋之后的霧化肥液…說白了就是發酵沉淀過濾提煉后的豬糞水!我要敢把你放里邊噴,瓶子知道還不帶著SAT來把我給突突了…”
這老頭太危險,閃遠!
找個由頭離開,李君閣又跑去跟玉雕四大派掌門敘話。
就聽李昆吾正在跟其余三位得瑟:“看看,多美,去年叫你們來你們不來,讓我白撿一個徒弟。”
陸清依就不服氣:“你也好意思管小石頭叫徒弟,有本事你再收一個,教一年能拿天工獎,不,能入選天工獎,那我就服你!”
李昆吾一點不生氣,開心得不得了:“我這徒弟起步高,悟性好,入門第一課便學的京派內門八刀琀蟬,誒,還就是這么牛了,咋地?!”
見到李君閣過來,李昆吾說道:“這事情皮娃可以作證!一點水分沒有。”
李君閣笑道:“陸奶奶,李老說的還真是一點不假,到李家溝剛把包放下,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呢,就先指導上了,這情分我們李家溝必須記著。”
這下李昆吾更加得意了:“怎么樣?是不是?”
李君閣說道:“你們幾位一到齊,今年李家溝的文氣兒就重了,現在李家溝先到的有川美嘉州四老和許思,加上你們玉雕四掌門還有灑灑,我李家溝的四爺爺老伯老嬸老堂嫂,老小石頭篾匠叔,小芷二準還有她媽媽,不搞幾場文化沙龍都浪費機會。”
李昆吾說道:“一數下來還真是!這場聚會當真難得!”
李君閣說道:“我都想好了,玉雕,國畫,石雕,竹藝,國學…大家的專攻都有所不同,這交流從什么地方開始呢?”
四掌門都在琢磨:“這倒是個問題…”
李君閣笑道:“其實簡單,就從一門大家都精通的藝術入手——書法!怎么樣?”
秦莊笑道:“你看年輕人就是腦子靈光!那灑灑必須算我們這邊,我們這邊五位!”
李君閣說道:“你們這邊五位,川美那邊許老大這喝洋墨水的肯定靠不住,不過還有個秋丫頭是丁老的女弟子,也是五位,剩下的我李家溝四爺爺,老伯,石頭叔,篾匠叔,小石頭,也是五位,我們來比一場如何?”
這下大家都是興趣大起:“如何評判輸贏?”
李君閣說道:“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大家都說自己的好,還都能扯出一通道理來,這就只能讓別人來評了。”
“要不這樣,我李家溝四百來戶人家,我們就每人寫上三十幅字。”
“每幅字不要多,七字對就行,千萬不能落款啊,落款就算作弊!”
“然后讓大家來拿,哪一方的字被拿走得最多,就算哪一方贏,然后贏的那方負責請客,這辦法如何?”
四掌門哄然叫好,這個好玩兒!
李君閣又說道:“鄉親們可不認識篆書草書,所以這兩樣得去掉,那就只能寫隸楷行,敢不敢比?”
劉信之笑道:“這個我們還真是走到哪兒都不虛!”
李君閣說道:“可也別小瞧我們的實力,我農家樂久長居三個字是什么功底,石頭叔鑿的碑文,篾匠叔的瘦金體是什么級別,李爺爺應該都見過…那我現在就給阿音打電話叫她準備,到久長居我們就開賽,這頭一頓是李家溝給四大派嘉州畫派接風還是嘉州畫派四大派給李家溝送財,可就看比試的結果了喲?”
幾人都笑著答應下來。
過了一會,陸清依對李昆吾說道:“不對啊,剛剛我腦補了一下那場面,感覺似乎很熟悉的樣子…”
幾人一琢磨,是像在什么地方見過,嗯,好像這段時間新聞里老播…
劉信之突然反應過來:“又給這娃繞進去了!這不是書法藝術家下農村送溫暖的套路嗎?!”
秦莊也一拍腦門:“對喲!這壞東西騙我們給鄉親們寫春聯就算了,還連接風酒的錢都舍不得出,想讓我們自己掏!”
李君閣被識破了,赧然笑道:“秦伯伯,我有那么壞么?”
四個人一起手指李君閣,秦莊說道:“錯不了!只有取錯的大名沒有叫錯的小名!你就是這么皮!”
船到游客中心碼頭,羅書記和薛縣長都沒有下船,只叮嚀李君閣把各位客人款待好,這就要搭船回去。
李君閣挽留,兩人說回去還得召集各部門開會,去蜀都時在車上商量的點子到底能不能落實,現在有些心急火燎迫不及待,李君閣也只有隨他們去了。
碼頭上,阿音梁慧麗小準秋丫頭老小石頭灑灑四爺爺大伯哥大五人組都在,眾人一碰堆,各自敘話,當然又是一番親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