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唯拿了最大的一個,跟她小巴掌一樣長,說道:“昨天多虧了你跟苗娃,這么長的牙齒,來一口就沒命了。”
李君閣笑道:“沒命是次要的,野豬最喜歡咬臉,毀容了才不得了!”
唯唯拿野豬牙齒頂了一下李君閣:“哎呀你太討厭了,又嚇人!”
苗娃一邊和大家一起將肉條往竹筐里放,一邊笑道:“這趟雖然受了些驚嚇,可收獲也是巨大的,二皮,今天上午又抓著了幾只雞,要不是想著山下還有這么多肉,真舍不得放啊。”
李君閣說道:“就這些估計都還得往外帶呢,現在都不用考慮后勤的事情了。大家這兩天可以踏踏實實看風景,研究漂魚了。”
諸事妥當,李君閣和苗娃將筏子推入溪中,眾人上了筏子,李君閣和苗娃一人一支竹篙,向獨水溪上游撐去。
過了那段因為山體垮塌將溪流收緊的地段,獨水溪又恢復了寬度和平緩的水流,一下子又重新溫柔了起來。
溪邊有時是泥地,又是是沙灘,有時是峭壁,老樹古藤,茂林修竹,風景也是絕美。
經過峭壁的時候,竹尖樹藤上時而在往溪中滴水,叮叮咚咚,甚為好聽。
偶爾還有一股細細的山泉從高處掛下來,有時候分出一支,堙沒在厚厚的蒼苔覆蓋著的石縫間,又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
經過泥地的時候,遠處樹頂上時常棲息著成群曬羽的白鷺,老鸛,近處是茂密的水茨菰,絲茅草,鐵線草,在岸邊堆成一個個巨大的綠色毛球,就像是巨人的毛拖鞋一般。
經過沙地的時候,驚得一些老鱉老龜噗噗噗地往水邊爬,然后“噗通”一聲不見蹤影,只在沙地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痕跡,和眾多野物留下的腳印混在一起,就像一幅抽象寫意的畫。
這些都不是最好的景致,最吸引眼球的,是沿河兩岸怒放的杜鵑和百合,紅的,粉的,黃的,白的,在這人跡難至的山谷里恣肆的炫耀著它們的生機,從水邊一直鋪到半山腰上。
兩支竹筏拐過一個彎,進入一段筆直的河道時,眼前的壯觀的景致把一行人都震得鴉雀無聲了。
只有唯唯的相機快門在咔嚓咔嚓直響。
竹筏輕輕地滑過水面,兩側一直延伸到半山上的杜鵑花叢就像夾道迎人的美女,前面的剛過,后面的又來,讓人目不暇接,一時不知道該將視線放到上方,還是放到下方。
直到經過這段直流,眾人才齊聲吁了口氣,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張老師之前一直手扶著眼鏡,這時才將手放下來:“老天,攝像剛剛拍下來沒有?這也太美了!”
回頭見攝像扶著三腳架上的攝像機,對他擺了個OK的手勢,張老師才松了口氣,興奮地說道:“哈哈哈,丁教授,我說我們《走近科學》還是可以拍唯美片的嘛,李家溝這幾集,絕對讓觀眾們改變我們老拍恐怖片的印象。”
丁教授笑道:“哎喲,光顧著看水上了,剛剛大家留意漂魚沒有?”
大家都笑了起來,李教授語重心長地調笑道:“老丁,苛刻了,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不能要求別人必須做到。”
眾人又是一通捧腹狂笑。
竹筏行到一處神奇的地勢,這里是一個小湖,獨水溪有一個水口和它相連,如果說獨水溪是一根藤,這個小湖就像是藤上的一片葉子。
河水從水口上游一側緩慢地流進去,從另一側緩慢地流出來,在湖里形成一個輕緩的環流。
不少僵直的桃花魚和一些花瓣從那一側被送出來,然后隨著獨水溪的溪流被沖往下游。
丁教授說道:“看來名堂就在這個湖里了,走,進去看看。”
水口不大,也淺,竹筏前進了一段就沒法走了,眾人開始棄筏子上岸。
湖水異常的清澈,丁教授估計了一下,能見度該有五米多,水底都是小石塊組成。
岸邊也是石塊,相對較大,久無人跡,石塊上都是厚厚的地衣苔蘚,靠水的地方長著些虎耳草,蒲公英等低矮草類,林木上掛著些石斛松蘿之類。
走過入水口,面前一個清澈的湖泊,除了中心一兩畝方圓看不見水底之外,其余地方可以看見水下的石頭。
湖底幾乎沒啥水草,只有東一團西一團的水綿。
不過湖邊的景色就漂亮了,一圈低矮的杜鵑將整個湖圍了起來,大部分是黃色和白色,也有少量紅色,就好像一面大鏡子鑲嵌了一圈漂亮的花圈。
湖邊的石隙間,間或有幾道小小的清泉匯入湖內,水量不大。
攝影機和相機又架了起來,這奇景也是難得一見。
在一處水邊,倒著幾棵朽爛的樹干,一半伸進水中,就好像是水面上擺了一根網箱的浮桿。
岸邊怒放著幾株白杜鵑和黃杜鵑,花瓣花粉隨風吹入湖內,被倒在水中的樹干攔住了不少。
這里是一個小小的重災區,不少桃花魚都翻在這里,又被樹干攔住,不下四五十條。
李教授說道:“謎底揭開了,惹禍的就是這些花了。”
張老師說道:“這是杜鵑花吧?杜鵑不是又叫‘映山紅’嗎?怎么這里的杜鵑花大多數是黃色和白色?”
李教授解釋道:“杜鵑是植物界中的一個大屬,全世界有九百多種,我國有五百多種,品種從二三十米的大喬木,道一二十公分的小灌木都有,多數杜鵑是無毒的,不過如果遇到黃色和白色的,那就要小心了。”
說完將手一指周圍:“黃色杜鵑,植株和花內均含有毒素,人誤食會中毒,,白色杜鵑含有四環二萜類毒素,分布全株,連花粉花蜜都有毒,人中毒后會引起嘔吐、呼吸困難、四肢麻木等,重者會引起休克,嚴重危害人體健康。”
張老師目瞪口呆:“那我們吃了那么多桃花魚…”
丁教授笑道:“這里有個量的問題,大白杜鵑花在滇中也是一道名菜,些微毒素對小個體的魚來說比較嚴重,可連大魚都毒不倒,這個完全不用害怕。”
李教授笑道:“看那邊,全是來打秋風的。”
果然,就見對面幾株大樹上停滿了白鷺,一只只嗉囊都鼓鼓的,樹下水邊也站著幾只,都懶得全神貫注盯著水面了,有桃花魚漂過的時候,想起想起來一嘴。
再環著湖往對面出水口方向看,有一片崖壁,離水十多米高的地方被掏出了無數個小洞,無數身披翠綠羽毛的靈活小鳥在忙碌的進出,時而掠過水面的叼起一條小魚,又飛回崖壁上大快朵頤。
這下把唯唯高興壞了,這種大面積的翠鳥棲息地,二十年前在夾川還是普通一景,到今天卻也是難得一見了。
等攝制組拍完素材,李君閣將鍋子取下來,撈了幾條昏頭昏腦的桃花魚進去,又拿水壺從湖邊小溪里灌了些水倒進鍋子里,不一會,桃花魚們又全都恢復過來,生猛地開始游動起來。
張老師笑道:“來來來,我們一起捋一捋,看看如何跟觀眾朋友們解釋這個現象。”
李君閣笑道:“這個小湖應該是桃花魚的產卵地,水質優良,底部都是碎石,特別適合它在此繁殖。”
林昭說道:“魚類產卵之后,需要大量攝食補充營養。”
李教授說道:“恰逢大量的黃白杜鵑盛開,花瓣,花粉,花蕊被吹入湖中。”
丁教授說道:“正好這個湖水流輕緩,使得杜鵑花可以在湖里大量的聚集。加上有機質不多,食物匱乏,這些花朵在桃花魚的眼里,無疑是優良的食物。”
藥師叔說道:“可這些東西是有毒的,桃花魚產卵之后本來就體質虛弱,吃下這些東西,就中毒了,毒量又不致命,于是就僵躺在了水面上。”
李教授說道:“等到桃花魚被送出湖面,流進獨水溪,到燕子洞一帶毒性剛好降解完畢,魚自然又恢復了活性。”
丁教授補充道:“其實湖里這些僵直的魚,就算不被送出湖外,在湖里過一陣也會自動蘇醒過來,不過醒來后又要索食,然后又中毒,直到杜鵑花期結束,或者魚群離開繁殖地之后,這個現象才算結束。”
張老師哈哈大笑:“到此這一期的謎題就算完全解開了,這期節目好,杜鵑花在城市里到處都有,很多人搞不清楚到底有毒沒毒,對它很害怕,這下搞明白了,黃色和白色的杜鵑才有毒,至于紅色的那些是無毒的。”
林昭笑道:“那這些桃花魚可以吃不?”
李教授也笑了,說道:“雖然鳥類吃了它們沒有中毒的現象發生,但是畢竟是剛剛攝入了杜鵑毒素,正是含量最高的時候,跟昨天我們撈那些還是有點不一樣,最好還是別吃了,再說,我們現在差肉吃嗎?”
丁教授哈哈大笑:“小張,我們這算是提前完成任務了吧?那接下來我們是回去還是在這里再住上一兩天?”
小張看著湖光花影,感嘆道:“簡直是人間仙境啊,要不我們還是住一天吧?嗯,對了,我們還要補充影響素材,什么翠鳥啊,白鷺啊,通通都要拍進去,還要再往上游探探,嗯,這借口沒毛病…”
眾人都是哈哈大笑,李教授說道:“這獨水溪的四五月真是絕美啊,一路行來算是開眼了,皮娃,這條溪你們準備啥時候開發旅游啊?到時候我一定把老伴帶過來游玩游玩。”SS1062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