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閣笑道:“別說我了,就連藥師叔都說不清這山里的品類,我們這里將果子去蒂后底部飽滿的,叫覆盆子,底部有個坑的那些,三月出的統一叫三月萢兒,四月出的統一叫四月萢兒。”
“這些萢兒有的果子上有小毛,有的果子上光滑,明知道不是一個品種,也懶得去分了,分不過來的。”
藥師叔笑道:“還有地上長的,分為燈萢兒和蛇萢兒。燈萢兒好吃,蛇萢兒沒味道。”
“傳說蛇爬過會留下毒涎,因此沒人吃蛇萢,不過蛇萢草煎水喝倒是清熱的好東西。”
眾人采了一大包四月萢,沒走多遠,又見到一株葉子狹長的灌木,上面結滿了一簇簇紫黑色的果子,李君閣笑道:“這東西味道也還可以,就是名字難聽,叫‘羊屎萢兒’,大小跟羊的那啥差不多,采不采?”
張老師笑道:“當然要!這玩意兒我都沒嘗過,怎么能錯過!”
于是又是一大包,一群人回到營地將果子淘洗干凈,圍坐著吃將起來。
不管是四月萢兒還是羊屎萢兒,都酸甜可口,見一群人還在一顆一顆往嘴里填,李君閣笑道:“這樣太不過癮了,要一把往嘴里放才好吃。”
說得一眾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李君閣對唯唯說道:“明天還有一段難行的路,獨水溪在那一段溪石嶙峋,對了唯唯,就是上次我們釣軍魚的那個深潭上方那一帶,估計是以前地震塌方造成的。不過據獵戶叔說,過了那一段就好了。”
“就在我們上次分路上山前面一點,那里水流平緩,吃水也較深,我們可以乘坐竹筏沿溪流往上,比在山林里尋找道路省時省力。”
“今晚我跟苗娃輪夜,大家早點休息吧。”
當晚苗娃守上半夜,李君閣守下半夜,臨天明時又熬了一鍋粥,烤了些土豆紅薯,等眾人起來吃飽上路。
今天的路就苦了,一行人在溪谷旁的山上穿行,周圍全是細竹子,人人身上不一會就被竹葉上的濕氣露水弄了個全身濕透。
腳下難行不說,身前障礙還多,竹葉密不透風,將大家悶在里邊,那難受勁就別提了。
李君閣小心翼翼地在前頭帶路,苗娃在最后斷后,四月份蛇類已經蘇醒過來,要是眼神不好沒留意到掛在脖子邊上的竹葉青,或者踩到地下竹葉里邊的筍殼斑,那只能哭瞎在這里了。
丁李兩位教授年紀比較大,攝制組又扛著攝影裝備,張老師也是長期坐直播間,這速度就慢下來了。
一直走到下午五點,一行人才穿出了那片密密麻麻的細竹林,來到一片開闊的溪邊草坪上。
除了李君閣,苗娃,藥師叔,唯唯,其他人都一屁股坐草地上起不來了,揉腿的揉腿,捶背的捶背,卸包袱的卸包袱,躺地上哀聲嘆氣地沒法看了。
李君閣用最快的速度支起一個帳篷,然后說道:“唯唯,你先進去把干衣服換上,大家再堅持一下,一定要走動起來,然后擦干身子換上干衣服才能休息,不然濕氣入了骨可不得了。”
藥師叔也輪番拉大家起來,讓大家先支帳篷換衣服,然后跟李君閣去竹林出口處挖筍。
大竹的竹筍,比如毛竹之類,現在已經老了,可箐竹,水竹,西風竹這類小竹子,現在正是出筍的好季節。
沒一會就挖了一大堆,李君閣又砍了不少竹竿拖回來。
這時大家都已經換好衣服了,苗娃升起了一個火堆,李君閣將竹竿支上架子,給大家將衣服烤上。
唯唯在檢查她的相機,對李君閣說道:“上次可沒有受這樣的罪,細竹林子里太讓人難受了。”
李君閣笑道:“現在還好,你要是七八月份鉆這樣的林子,就跟在蒸籠里呆著差不多,那滋味才叫難受。”
藥師叔說道:“不過有付出就有回報,這細竹林子里正出筍,又嫩又甜,今天晚上就吃筍子宴了。”
李君閣道:“細竹林子邊上野物也多,苗娃,我們走一趟?”
藥師叔對唯唯說道:“那唯唯我們去撈魚,這活簡單,看到有漂下來的拿抄網撈起來就是。”
張老師一聽來興趣了,說道:“那我們也去,拍一拍漂魚的場景。”
于是人分三堆,李君閣跟苗娃去找野味,藥師叔他們去撈魚,農大三人組就在營地邊上溜達,順便找果子拉柴燒水。
苗娃從自己包里翻出一個包裹,打開來是一把拆解了的苗家花弩,手腳麻利的安好,說道:“槍的動靜太大了,還是這個好使。”
李君閣說道:“你拿娃子耍的花弩打獵,也不怕野物帶著箭跑了哇?”
苗娃嘿嘿賊笑,又從包里摸出一個紅色的小瓷瓶來。
李君閣翻著白眼道:“靠!忘了你們是使毒的祖宗了。”
苗娃將瓶子打開,里面是一些黑乎乎的藥膏,將毛衣針粗細的竹箭取出幾支,小心翼翼地粘了一些藥膏在箭尖上,一摸腦袋,沒纏帕子,這箭沒地方插了。
李君閣笑道:“算了,給我吧,我替你拿著,順帶把雞套帶上,遇到雞堂趕緊下個陣,這時候它們也差不多要回林子了。”
兩人開始往山坡上走,走了幾步苗娃感覺不對又停下了,說道:“來來來你走前面,拿著毒箭在我屁股后邊晃蕩,我心里虛得慌。”
找了兩處雞堂下了套子,苗娃搖著腦袋說道:“連媒子都沒有,多傻的雞才會往陣里撞?”
李君閣笑道:“你娃跑山的手藝比我還稀松,不知道什么叫歸心似箭?這里是它們回林子的必經之地,除非沒有,來了就要中套!書里都有說道的,避其朝銳,擊其暮歸‘!”
安過套子,兩人就不說話了,安安靜靜地朝上走。
不多一會兒,來到一處竹林和灌木叢的交界處,兩者中間被一小片草地隔來,幾個土褐色的身影正在那里爭搶打鬧。
李君閣慢慢蹲下身來,躲在一塊大石頭旁邊,將竹箭往身后遞過去。
苗娃也慢慢蹲下來,遠處那幾個土褐身影打得正激烈,竟然沒注意到這邊多了倆人。
那是幾只野兔在爭奪地盤,這片草地是非常適合的繁殖地,李君閣看到林子邊的刺槐下還刨出了好些窩子,這里的野兔不少。
兩只野兔跳起來拿前爪刨對方,落下后一只身上突然多了一根竹箭,跟草桿差不多粗細。
那兔子蹦跶了兩下,然后倒地上抽抽了起來。
勝利者壓根沒留意到對手是中了暗算,又去找另一只干了起來。
等到自己肋部也中了一支竹箭倒地抽抽時,才知道一切都晚了。
李君閣哈哈大笑站起身來,剩下的兔子嚇得一窩蜂鉆林子里去了。
苗娃也站起身來,笑道:“天沒黑就出來鬧騰,這不是送菜嗎?”
摸出插子在兩只兔子脖子后面各來一下,不讓它們繼續受苦,李君閣將兩只兔子后腿用草桿纏上掛在腰里,對皮娃說道:“這里兔子都成災了,你看林子邊上那兔子路,都給趟得光溜溜的,還有林子里,到處都是洞。”
苗娃也說道:“這地方確實好,簡直就是天生的兔子窩,要是九月份來下套子的話,估計天天都有肉吃。”
李君閣笑道:“這倆就不錯,剖洗干凈也得有五斤肉了。”
苗娃說道:“這月份打公不大母,野物跟蟲子不一樣,蟲子是母的大,野物是公的大,老天爺也真是奇怪哈?”
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回走,李君閣還奇怪道:“剛剛看到怎么母兔子也在跟公兔子打斗?”
苗娃哈哈大笑:“沒毛病,山里天氣涼,母兔子還沒準備好那啥,等再過一個月就心甘情愿了。”
回到竹林邊上起陣,果然如李君閣所料,這里是雞類回竹林的必經之地,二十多個套子,抓了三只竹雞,一只野雞,甚至還有一只秧雞。
秧雞是一種水雞,跟個瘦瘦的小母雞似的,嘴和腿按比例來說比家雞長很多,這一只不知道為啥跑到這里來了。
這玩意兒鄉親們在收拾千畝梯田的時候弄到了不少,在李家溝也不是啥稀罕東西,所以都進了大家的肚皮。
不過李君閣覺得自己重新將千畝梯田開出來,秧雞在李家溝的生活地少了一大片,心里過意不去,便將它放掉了。
苗娃還納悶:“這玩意兒味道挺不錯啊,干嘛放了”
李君閣笑道:“這傻雞不在水邊呆著,跟著野雞竹雞跑這里來干啥?不在計劃內,放了得了。”
苗娃擺著腦袋:“你墮落了…跑山里來還挑食…”
李君閣將兔子交給苗娃,哈哈大笑道:“你先下去把兔子收拾出來,等我回來做,我在這里編倆籠子把雞關起來。待會再把陣反過來布一遍,這里明天可能還有搞頭。”
苗娃先下去了,李君閣砍了兩根竹子剖成竹條,手腳麻利地編起竹籠子來。
李家溝是荔枝大村,十年前賣荔枝,鄉親們就是編好一個個的竹籠,底下墊上荔枝葉或者空心菜,放好荔枝后,上面再鋪上厚厚一層荔枝葉子,這樣可以勉強讓荔枝的保鮮時間長一點。
因此編粗制竹器,那是李家溝家家都會的手藝。
加上李君閣喜歡打魚摸蝦,又跟篾匠叔混了這么久,所以不光會編籃子背簍,連安魚的籇籠,裝魚的笆簍,那都不是事。
沒一會兩個粗糙的籠子就編好了,李君閣將野雞竹雞分別裝在里邊,然后又去將雞陣的E字陣翻轉過來,等著明天野雞們出林子時進陣,這才拎著兩個籠子回到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