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漆黑如墨,大雨下個不停。
董和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被衾,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他和吳懿之間意見相左,究其原因是董和認為發兵攻打南鄭是大好機會,能夠盤活整個局面,滯留在江上拖延時間只能拖死兩外兩路大軍,最終把這一路大軍也拖死在江上,不敢進入漢中攻打南鄭。
如今的局面,不死不活,令董和非常惱火。
然而,董和只是一個成都小縣令,論官職、論背景、論權利,都比不上吳懿,而且吳懿才是大軍主將,董和只能聽從吳懿的命令。
“誒!豎子難成大事。”
董和心中暗罵一聲,坐起身,披上一件錦袍,穿上鞋往大船甲板上走去。
站在船內,望著船外嘩啦啦直下的大雨,董和心中黯然神傷。
董和望著船外夜幕發呆的時候,突然感到大船劇烈的晃動一下。這一下,險些讓他摔倒在地上。董和以為是大浪沖來,才會這樣,便沒有注意。
然而,大船又連續晃動了一段時間,才逐漸的穩下來。遇到這樣的情況,董和心中突地升起不好的預感,顧不得傾盆而下的大雨,直接往甲板上跑去。他站在船舷內側,伸出腦袋往船外看去,卻見大船周圍漆黑一片,并沒有任何突發情況。
大船輕微的晃動著,并沒有停下來。
董和不明所以,心中滿腹疑惑,卻不知道大船已經瀕臨危險,開始慢慢地下沉。
這時候,甘寧帶著麾下的五個人已經成功鑿穿船底。
大船底部,六個成年人拳頭大小的孔洞在船底顯現出來,湍急的水流不停地通過孔洞涌入船中,逐漸的形成一個小漩渦。大量的江水涌入船中,使得大船緩緩下沉,無法穩固的停靠在湍急的江面上。
“叮!叮!…”
在大船底部被鑿穿的同時,其余戰船的船底也傳出叮叮聲音。
聲音清脆,音調不高,轉瞬間就淹沒在湍急的水聲中。
約莫半個時辰,六十艘戰船的船底都被鑿出孔洞,江水快速涌入船中,使得戰船開始下沉。然而,發生的這一切船上的士兵都沒有察覺。因為船上并沒有巡夜的士兵,使得甘寧帶著一百人輕松的鑿穿所有的戰船。最終,六十艘戰船從停靠在江面的遠古巨獸變成溺水的旱鴨子,漸漸的下沉。
大雨落下,水勢兇猛,水面也跟著猛漲。
這也是董和站在船上伸出腦袋打量,卻沒有發現大船開始下沉的原因。
不過,隨著江水快速的涌入船底,大船從輕微的晃動,變成了劇烈的震動。少許警惕Xing高的士兵清醒過來,四周打量了一番,又繼續沉睡。沒有人想到在水流如此湍急的時候,會有人潛入水中去鑿穿大船的底部。
士兵都認為是水流湍急,致使大船晃動。
正因為如此,士兵才沒有察覺大船出現的異狀。
大型戰船高數層,排水量和承載能力比小型戰船強很多,能支持的時間也長。因此短時間內并沒有出現任何狀況,僅僅是震動的時候微微下沉。然而,小型戰船卻已經是明顯的漏水下沉,許多的士兵都發覺船體下沉,船艙中也出現江水。
“船漏水了!穿漏水了!”
不知何時,寂靜的夜空中突然響起一聲尖唳的嘶吼聲。這聲音快速淹沒在雨聲中,卻清晰的傳入董和耳中。
“遭了,剛剛的情況肯定是大船漏水。”
董和被突如其來的聲音一下點醒,立刻反應過來大船周圍上漲的水不是水勢猛漲造成的,而是因為大船漏水,逐漸的下沉使得江水蔓延上來。他身上已經被大雨淋濕,卻渾然不覺,轉身快速往船艙內跑去,奔向船艙底部。
董和跑到船內底部的時候,并沒有士兵巡查,周圍空無一人,然而江水迅速涌入船底,已經蔓延到膝蓋。
“來人!來人!”
董和不停的大喝,卻沒有一個士兵應和,這些士兵都去休息,沒有人巡夜。
“豎子誤我大事!”
董和心中暗罵一聲,若不是吳懿拖延,立刻攻打南鄭,豈能被水鬼鑿穿大船。
這時候,董和已經明白過來,可定時因為大船的底部被鑿穿,才會出現這種狀況,因為出現的不僅是一艘船。來不及思索,董和立刻跑到士兵休息的地方,將所有的士兵叫醒,迅速帶著士兵往戰船底部跑去,想要堵住被鑿穿的漏洞。
然而,六個漏洞星羅棋布,江水快速涌入其中,就好像是泉眼噴水,水勢非常大,難以堵住。而且越往后,涌入的江水越多。
董和帶著士兵們到船底,江水卻已經淹到小腹處,情況非常危急。
當即,董和便命令士兵去堵住孔洞,可漏洞太大,水流沖進來非常湍急,難以堵住。
董和見此情況,讓士兵盡量堵住孔洞。
然后,董和又返回甲板去指揮士兵,準備逃生。
船艙中,吳懿也被驚醒過來,他看見有董和派士兵去船底主持大局,便沒有隨董和一起,而是赤腳跑到大船甲板上,打量著遍布在周圍的戰船。此時的江面上,喧囂熱鬧,充斥著無數的士兵大聲吶喊,所有的喊聲全都是圍繞著一個話題,那就是戰船被鑿穿,船體開始下沉。
見此情況,吳懿的一顆心也沉了下去。
若是一艘船出現故障,可以認為是水勢湍急,破壞了戰船,使得戰船下沉。然而,一夜間所有的戰船同時下沉,這肯定是水鬼鑿穿戰船底部,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后傳來,吳懿回頭望去,竟是費觀跑出來。
“將軍,戰船下沉,趕緊靠岸,趕緊靠岸啊。”費觀遇到大船漏水的情況,剛開始有些慌亂,卻還是快速恢復過來。
“靠岸?”
吳懿愣了愣,臉上突然露出喜色。
對,只要靠岸,就能保住Xing命。
他轉身看向身旁的侍衛,命令道:“傳令,起錨,往岸邊靠。”
侍衛聽了命令,立刻去傳達命令。
操舵的士兵得到命令,臉上卻露出黯然之色。這時候,傳達命令已經晚了,船內積水太多,使得船體下沉的厲害,再有大雨滂沱,水勢太過湍急,讓戰船無法隨意改變方向。此時,戰船可謂是內憂外患。
一旦無法堵住戰船的孔洞,大船很快就要下沉。
吳懿所在的大型戰船不停地下沉,局面已經是岌岌可危。大船如此,中小型戰船的情況更加糟糕,甚至有的戰船已經沉入江中。
無數的士兵見無法乘船逃生,只能跳入江中,想保住Xing命。
剛跳入江水,湍急的水勢迅速沖來,立刻就將士兵卷走,不知道沖往何方。
此時,作為始作俑者的甘寧,已經乘船遠離大型戰船,站在遠處觀看。甘寧站在船頭,濕漉漉的頭發披在肩膀上,伸手撩開這在額前的發絲,眼中閃爍著興奮的神色。看著吳懿所在的戰船逐漸下沉,甘寧更是興奮不已。
回頭看向站在身旁的小八,甘寧和聲問道:“回來了多少人?”
小八答道:“全都回來了,并沒有人員傷亡。”
“好!”
甘寧大叫一聲好,臉上的笑容更甚。
此番甘寧率領一百余人出擊,不費吹灰之力鑿穿吳懿率領的六十艘戰船,可謂是收獲巨大。而且,不廢一兵一卒,就幾百幾萬大軍,這才是最令甘寧興奮地。有此大功,足以證明他的水軍是縱橫長江的霸主,無人可敵。
或許陸地上,能夠敵得過甘寧的將領大有人在。
然而,水中交戰,能夠敵得過甘寧的將領不超過一只手的數量。
小八站在一旁,突然說道:“將軍,既然已經鑿穿六十艘戰船,這些戰船的孔洞都非常大,肯定無法靠岸,最終都要淹沒在江中,我們是不是可以撤退了?”大型戰船沉入江水中,水勢湍急,肯定會掀起漩渦,使得水流往大船的方向流去,甘寧的小船距離大船雖然遠,也容易受到影響。
因此,小八提醒甘寧,早些離開。
甘寧聞言,搖頭說道:“鑿穿六十艘戰船,破掉江上屯聚的幾萬大軍,還不足以顯示水軍的能耐。我們停在大船遠處,等船上的主將落入水中,或者是乘坐小船逃生,我們就可以擒獲主將,這才是最大的功勞,大功擺在眼前,豈能視而不見。”
“可是?”
小八還欲說話,卻被甘寧伸手阻止。
甘寧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一次,必須將大船上的主將生擒,獻給主公,才算是圓滿完成任務。”
“是!”
小八無奈的搖搖頭,只能站在一旁。
時間流逝,又有無數的小型戰船沉入江中,中型戰船也開始逐漸被淹沒,無數的士兵落入水中,在冰冷的江水中不停地撲騰著。可惜,這些士兵在益州也經常和水接觸,也都能夠游泳,但是面對大雨滂沱,水勢湍急的情況,撲騰幾下就被涌過來的大浪給淹沒,迅速沖走。
面對惡劣的環境,人力的作用顯得微乎其微。
幾萬大軍,落入水中后,根本無法逃脫。
士兵中,勉強有水Xing好的,能夠迅速游走,但是無數的士兵一起落入江中,使得會水的士兵也難以游走,很容易就被周圍的士兵摁住腦袋,拖入水中,立刻變成江中的一條死魚,難以活下來。
這時候,吳懿所在的戰船也即將面臨沉沒的危險。
江水,已經蔓延到距離甲板兩米的距離。
甲板上,吳懿、費觀、董和以及一種將領都聚集在一起,面色凝重,眼中露出恐懼的神情。
面對死亡,沒有人能夠坦然面對。
“將軍,大船中發現一艘應急的小船。”正當吳懿擔憂生命安危的時候,他身旁的侍衛突然跑過來,輕聲說道。
吳懿聞言,如聞天籟之音。
這時候,吳懿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喜色,他急忙說道:“快,快,立刻搬出來,搬出來。”董和、費觀等將領聽后,也都是露出喜色,有應急的小船,終于能保住Xing命了。不多時,吳懿的侍衛和幾個士兵便抬著一艘小船來到甲板上。
船小,卻足夠容納甲板上的將領。
小船迅速落入江水中,一個個將領也順著繩索進入小船,想要快速逃生。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甘寧早已經等候在遠處,等著他們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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