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豹子膽?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那還有什么不可說的?”
呂調陽平靜的說道。
“無非是說什么,做什么,對于大明來說,都是背水一戰罷了!”
“背水一戰?!”施奕文猛地睜大了眼睛。
“難道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呂調陽不禁長嘆一口氣,看著施奕文說道。
“剛才你說過了,現在于大明來說,無非就是兩種可能,當然這是最壞的兩種可能,可是無論如何,你我都必須要避免發生這兩種情況。既然如此,那還有什么不可說,不可做的?”
“此事關重大,說出來,我怕閣老也會難以做出選擇的。”
此時此刻,即便是在路上的時候,施奕文的心里已經想到了種種可能,但是面對呂調陽的時候,他仍然顯得有些猶豫不決。
“就是因為事關重大,我們才必須要考慮周全一些,又豈全憑運氣,任由局勢發展下去?到那時,生靈涂炭豈不是你我的罪過!”
呂調陽搖了搖頭,看著施奕文說道。
“當初,我之所以愿意以這件事為借口,令此案牽涉上千人之多,歸根結底也是為了讓大明重現朗朗乾坤,可是局勢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卻遠遠超出我的意料,更沒有想到他們居然而興逆作亂。”
呂調陽望著施奕文,又說道:
“致遠,你要是有什么辦法,就只管說出來吧,就連京城那樣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還有什么不可以說?不可以做的?”
默默的點點頭,施奕文并沒有說話,對于目前的危機,他曾推測過,但卻沒有想到真的發生了。
“我有一個習慣,如果一件看起來用任何辦法都無法解決的時候,我就會回到事情的起源,從最一開始思考對策。”
施奕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似自言自語一般,開始向呂調陽說明他的設想,“用這個法子,我終于想明白,今天你我擔心的危機根源,無非就是臣強君弱,擔心的是將來的江陵為被人蠱惑推動著變成了逆臣,而他之所以可以這么做,歸根結底還是“大權在握”,還是在于臣強君弱。所以我就把問題往前推了一下,一直推到了高皇帝開國那會。”
“高皇帝開國那會?”
呂調陽的腦子里,仿佛有什么東西被碰了一下。
“正是。”
施奕文點點頭。
“大權在握、臣強君弱,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沒有人制衡臣權。只要有人可以制衡權臣,大明的局勢終究還是能穩定下來的。”
施奕文其實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對不對,但是,這已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出路,而這,也是呂調陽能完全理解的,從這一點來看,施奕文甚至不能說自己比呂調陽懂得更多。
“但我也知道,這個辦法實在是太過聳人聽聞…”
面對呂調陽施奕文坦率的說道。
“可是事實上,現在除了這個辦法之外,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其它的辦法能夠解決,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如果用這個法子的話,至少可以保證權臣不敢奪權,保證朝中不至于有亂臣出現。我不知這對我大明究竟是福是禍,但是我覺得,也許,這是解決問題唯一的選擇,也是對大明影響最小的一個選擇。”
已經猜到他的想法的呂調陽一時默然。
“你是說藩王吧!”
終于,呂調陽打破了沉默,盯著施奕文說道。
“當年高皇帝分封諸子于各地,一是為了守邊,二是為了拱衛中央,有藩王在,即便是朝中有奸臣,亦不敢奪權。可是,后來鬧出了什么,你也是知道的,現在你想讓藩王重新拱衛中央,警令權臣,豈不是要打破藩禁讓藩王領兵?這沒有領兵,衡王都甘愿為他人所用,行逆作亂,試圖篡位,這是領了兵,豈不又是…”
話呂調陽并沒有說完,有些話心里知道就行,是萬萬不能說的。畢竟,當年身為藩王的朱老四奪了天下,
施奕文也只是默默地望著呂調陽,對于這樣的回答他很清楚。畢竟,從建文起,削藩就是大明的“祖訓”,現在想要重新拾起那些藩王的大權,只恐怕擱這邊第一關就過不了啊!
但是這個辦法,在施奕文看來,卻是唯一的選擇,即便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會造成什么樣的未來,對自己構成什么樣的影響,但是這是唯一的選擇了,那怕就是看盧來有些異想天開。面對呂調陽的反問,他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道。
“估且不說破不破“藩禁”,就說大明開國以來,雖分封宗室于各地,但藩禁甚嚴“既絕其仕宦,并不習四民業,錮之一城…不任之以事,而厚之以祿。”面對豐厚的宗祿,多生子嗣便成了許多宗人發家的捷徑,他們往往擅婚濫妾,甚至以私生子冒充庶子,以螟蛉義子冒充親子。到成化年間,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朝廷對待請名的審核也越來越嚴格。后來朝廷下令:凡是私生子均不得請名、請封。可天下承平既久,宗室人口快速繁衍,“天潢之派無窮,國賦之人有限”,朝廷宗祿負擔日重。雖說朝廷以請名等手段,限制宗室繁衍,但是到隆慶、萬歷之際,宗室繁衍,可謂極矣,宗祿早就令我大明不堪重負了,即便是屢經折發,可宗室繁衍只會越來越多,宗祿負擔只會日增加,到不堪重負時朝廷又該怎么辦?而且這幾年,年年歲歲總有宗人鬧事索祿,求名,朝廷早就不堪其累,現在已經是如此,那再過百年之后呢?”
在施奕文提到“宗祿”呂調陽的眉頭緊鎖,朝廷不堪宗祿的負擔,并不是什么秘密,要不然也不會在世宗年間就將宗祿打了折扣,朝廷也不會屢屢限制宗室的授名、授封,所有的一切無非就是為了省一點錢而已。
“所以,想要解決問題,就只有一個辦法?”
迎著呂調陽的目光,施奕文用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說道。
“把他們全部分封到海外,如此自然也就一勞永逸了!”
“分封海外,一勞永逸…”
默默念著,呂調陽盯著施奕文,良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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