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送的信。”
聲音傳來時,一個穿著水綠色長衣的女子已經飄然走進房來。她的步履輕盈,宛若仙子般。
“小女子唐子琪,見過施公子。”
說話間唐子琪向施奕文福身見禮。她今天卻沒有戴面紗,盡管已經有過數面之緣,但這還是施奕文第一次看到她的相貌。
她的相貌氣質截然不同于張紫萱的恬靜,要是說姿色,無論是蕓兒姐妹還是沅兒姿色并不比她差,甚至還要稍勝上一籌,但是與她一比,根本就是個未長開的黃毛丫頭,她身上風韻氣質完全不同于施奕文接觸過的其它女子,倒不是說風情,而是一種讓他感覺頗為熟悉的氣質,或許更像是古裝打扮的現代女孩,這種發自內心的獨立性,是其它女子所沒有的。
漆黑發亮的秀發只用一支玉簪挽于腦后,襯著如雪般晶瑩的膚色,白嫩如同凝脂。精致的五官、婉約的舉止,再加上那種類似現代女性的氣質,讓施奕文忍不住多看了她一會。
見狀唐子琪一雙靈動的眸子在施奕文的臉上,然后柔聲說道。
“你這呆子,虧得你是讀書人,居然如此無禮!”
說罷,唐子琪莞爾一笑,顯然是在開玩笑。
“是你!”
突然,施奕文想到了當初剛來到明朝時于城外與險些被馬碰到時遇見的那個女子。不曾想到兩人還有這個“緣份”的他,啞然笑道。
“這可真是巧了,”
感嘆之余,施奕文又拱了拱手算是見了禮。
“見過唐小姐。”
眼睛望向張紫萱,卻不知她們到底是什么關系。
見狀張紫萱連忙輕笑道。
“子琪是我的表姐,她娘是我大姨,只是平時兩家很少來往,也就是…在南京時,也就只有她陪我解悶…”
提及舊事,她又是忍不住一聲長嘆,當初,除了表姐,誰知道自己內心的凄苦,誰又能體諒自己,想著當初的一切,看著表姐時,張紫萱的目中盡是感激,并不僅僅是因為多年來照料,還有就是現在她的安排了,至少可以再見他一面,也算了去了一些心愿。
盯著面前的這兩女子,施奕文心底暗生詫異。
這世界可真小啊!
唐子琪居然是張居正的侄女,這么說唐家也是…想到這,他的心里又一陣笑嘆。
要是在官府沒有那么點親緣,唐家的生意能做這么大嗎?
官商官商…看來天底下的事情,總是有那么點共通的地方。
那雙春水籠煙般的美麗眸子里,此時卻透著一股讓他心寒的陌生冷意。
“好了,表妹,且不說這個了,你看,我今天把你想著的人給喊來了。”
說話時,唐子琪舉起纖手,隨手將鬢邊秀發掠到的耳廓后邊,那姿態優美且妖嬈,然后她沖著施奕文嫣然笑道。
“施公子,真不知道,你給我這表妹吃了什么藥…”
“表姐!”
張紫萱聞言,連忙嬌聲打斷她的話。
“你不要胡說…”
“什么是胡說。”
唐子琪看著張紫萱說道。
“是誰在回到南京后,經常茶不思飯不想,又是誰在知道誰到了南京后歡喜的跑到河邊觀望,又是誰在得知那人遇襲后,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相代?”
“表、表姐,我,我只是擔心…”
被表姐的接連反問給嗆住的張紫萱剛想要解釋,卻又連伸手掩住了嘴唇,仿佛說漏了嘴似的,烏溜溜的大眼睛中閃過一絲慌亂和羞怯。
“是,是擔心故友…”
“真的只是朋友?”
唐子琪嫣然一笑,將目光投在施奕文的身上。
“你們真的只是朋友嗎?”
就在這樣反問之時,唐子琪又把目光投向表妹問道。
“現在,他已經來了,方才我也聽到他想說的話了,施公子,我表妹實在是命苦的很,當年所托非人,想必你也是知道的,雖是完壁之身,可總歸是嫁過人的,而且,后來又出了那么多事情,現她不過只是王家側室養女而已…”
“我不在乎。”
施奕文眼睛仍然望著張紫萱。
“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我認識的那個張靜修…”
咬了咬唇,張紫萱垂下眼簾,卻沒有說話。然后默默的往廊邊走去,或許是因為忘記了調整步姿,纖細的腰肢輕輕地扭動著,那優美動人的韻律讓施奕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過去。
走到廊邊,一手扶著廊邊扶欄,片刻后,張紫萱忽又咬著唇回頭一望,看著施奕文說道。
“你不在乎,我卻在乎,你可知道,對于外界來說,張紫萱已經死了,你,你是朝中官員,若,若你我…又如何向世人交待,若是讓外人知道我還活著,又置家父于何境地?”
搖著頭,直視著施奕文,張紫萱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其實,只要知道你的心意,知道你還好著,我也就心滿意足了,從今以后,我會和過去一樣,于佛堂中念經禮佛,為你祈福…”
“念經?念的那經能保佑得了誰?可曾保佑過你?”
打斷表妹的話,唐子琪瞪起眼睛恨恨地看著施奕文說道。
“虧你還是個男人,表妹話都說到這了,你這個人,難道就沒有絲毫表示嗎?”
唐子琪的質問讓施奕文不由大窘,只能尷尬地笑了笑,要是說張紫萱的話不讓他感動,那是廢話,可是,眼下的事情。
“表姐,你知道,這,這根本就不可能的…”
吸著鼻子,張紫萱的眼淚已一串串的流了下來,確實是不可能啊,兩個人的身份擱在那。
“他是朝廷命官,娶妻是要賜浩命的,我與他,絕,絕對不可能的。”
顫抖著聲音,張紫萱抬起頭來,淚眼盈盈地說道。
“施大哥,只要你心里有萱兒,萱兒也就知足了!”
終于,說出這句話時,她那張如白玉般的臉也隨之漲紅了起來。
看著張紫萱,聽著她話語中流露出的深情,根本沒有辦法拒絕這份情意,更不愿意傷害眼前這個女孩的施奕文深思片刻,然后咬牙說道。
“紫萱,有什么不可能的?在大明不能娶你為妻,大不了我便辭官不做了,我當時從海外,就帶你回海外就是了。”
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現在的東南亞有那么多地方可以供自己居住,別說是居住了,自己愿意的話,甚至可以在那邊開邦建國,在異域成為一國之王。
至于大明…現在自己不是已經把努爾哈赤留了下來了嘛,要是幾十年后,在大明的邊疆又出了個努爾哈黑,只能說是大明自己的問題了。至于李自成…罷了,罷了,幾百年一個輪回,又何必糾結這個問題呢?
況且,只要自己把江南士紳們都解決了,到時候,手中掌握著鈔關一年三四千萬兩的財政收入,且又還能把田賦稅務足夠收上來,一年六七千萬兩的稅收,有這些銀子,又怎么可能賑濟不了災民,又何必裁撤驛站?
況且,還有壓水井不是,壓水井可以從地下十幾米抽水,即便是將來陜西大旱,三年不雨,有壓水井、有土豆、有玉米等作物的幫助,又有什么闖不過去的難關?
有什么可怕的,你不是都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了嘛!
既然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那即使是與紫萱一同避去海外,又有何不可?
想通了所有一切之后,施奕文走向前去,握著她的手,然后認真的說道。
“現在我正在辦一件事,快則兩三個月,慢則半年,多則一年,一但事成,我就與你揚帆海外,到了海外,又有誰認得你?到時候,你張紫萱就是我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你信我嗎?”
在這一瞬間,什么家國天下,似乎都不再重要了,似乎沒有什么比眼前這個女子更重要的事情了。
“我信,我信…”
張紫萱的嘴角已忍不住扯起一抹甜蜜的笑來,她忽然縱身撲入施奕奕文懷中,目中含著淚水,卻又滿面羞澀地說道。
“我知道的,你心里肯定是有我的…”
看著這兩個人在自己的面前擁抱著,唐子琪的心中不由一酸,其實對施奕文,她一直心存好感,甚至懷有特殊的情愫,可在知道表妹喜歡的男子是他時,她卻千方百計的想要成全她們兩人,畢竟表妹實在太過命苦了。
此時,看著他們兩人,想著他們要遠遁海外,這些天來一下強忍的那個念頭,卻在此時怦地跳上她的心頭,然后她又思索了一會,隨后深吸一口氣。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她平靜下來,淡淡一笑道。
“好了,好了,你們先分開以后,以后你們有的是時間粘在一起。”
“表姐!”
看著滿面羞紅的表妹,唐子琪說道。
“其實,你們大可不必拋開一切遠遁海外,我倒有一個辦法,既能成全你們,又能讓你們留在這。”
“什么辦法?”
施奕文與張紫萱同時看著她。
面對他們投來目光,盡管內心緊張,呼吸也變得極端急促,但是唐子琪仍然挺起胸膛,走到施奕文的面前嫣然笑道。
“這個辦法就是你娶我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