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的用途非常廣泛,尤其是透明玻璃。當然在這個時代最主要的用途還是窗戶。相比于窗戶紙,透明的玻璃可以讓房間變得更加明亮。其實數百年來,國人一直在千方百計的改進窗戶的透光性,除了用紙糊窗之外,宋代時就出現半透光明瓦,材料或為片狀云母礦石,或由貝殼打磨成,鑲嵌于窗格上。明代以后出現用羊角熬成液體制作的明瓦,南京的明瓦廊就以專產明瓦而著名。
至于玻璃…至少在西方的透明玻璃傳入前,從不曾有人想過可以將它裝在窗戶上。或許,是因為它太貴了一些。
確實不便宜。
倒不是因為京城制作琉璃的原料來自博山,而是因為落后的工藝水平,比如熔化玻璃的窖爐結構不合理,溫度低、燃料消耗量大,總之,只是在蔣家的作坊里逛上一圈,施奕文差不多就明白了這里不可能生產出他想要的平板玻璃。
不過,除此之外,諸如吹管、鋼剪之類的加工玻璃的工具倒也齊全,除此之外還有二十來個工匠、學徒,人手倒也齊全。在作坊里看著蔣方鐘親自嘗試著制作平板時,只需要看他的作法,施奕文差不多就知道了答案,不過即便是如此,他仍然是興致勃勃的看著他在那里進行各種嘗試。
差不多用了一個時辰,又一次失敗之后,蔣方鐘才滿面通紅的說道。
“哎,公、公子,在、在下手藝不精,讓你見笑了,見笑了…”
這會他的的心情非常低落,一直以來他都不滿足于現狀,但是技不如人的現實,卻讓他只能無奈的接受現實。現在經人提點,發現了一個新的商機,可卻不曾想居然制不出來。
難怪這么多年來,都沒有人這樣嘗試過。
“不是手藝不精,是你不知道應該怎么做而已。”
沖著蔣方鐘展顏一笑,施奕文又丟下一句話來。
“要是你想知道怎么造它,這兩天去城外的石臺莊找我。”
丟下這句話,施奕文轉身就離開了。
詫異的著走出作坊的公子,蔣方鐘的目中盡是疑惑。
隨少爺離開作坊后,小憐不解道。
“少爺,你這是?”
隨意的往前走著,施奕文頭也不回的說道。
“他會跟過來的!”
果然,下一瞬間,身后傳來了蔣方鐘的話聲。
“公子請留步。”
進了屋,請公子坐下后,蔣方鐘畢恭畢敬的說道。
“公子,請恕在下才疏學淺,這平板玻璃,在下確實制不出來,聽剛才公子的意思,似乎公子知道怎么造它。”
“我知道怎么造。”
慢吞吞的說了句,然后施奕文又說道。
“非但知道造平板玻璃,而且也知道如何讓它變得更通透,透明如水晶一般,而且…價格也會非常廉價。”
看著蔣方鐘,施奕文抿抿嘴,并沒有繼續說下去。
原本他是想要尋幾個制玻璃的工匠,但是一家廠子所需要的不僅僅只是幾個工匠,還需要管理者,像蔣方鐘這樣能一個人把生意支撐起來的人,湊合著倒也能當玻璃廠的主事。
只不過,像這樣的人,又豈會輕易把自家的生意頂給其它人,然后給他人打工。
“嗯…”
看著面前的這位公子,蔣方鐘一時卻摸不清他的意思,恰在這時,他看到這人對身邊的丫環吩咐道。
“憐兒,把鏡子拿出來讓他看看。”
“是,少爺。”
應聲時小憐小心的取出了一塊巴掌大小的竹片,打開它然后遞了過去。
“呀!”
接過那竹板,往上面一看,瞧著上面映出的模樣,蔣方鐘險此沒把它摔到地上。
“這、這可是宮、宮里說的那個琉璃鏡!”
盡管內心好奇至極,但蔣方鐘還是小心翼翼的把鏡子送還回去,唯恐一不小心把它給摔碎了。
“沒錯,就是小了些,將來可以造些大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盡管只是隨口的一句話,卻在蔣方鐘的心里掀起了一陣波瀾,他詫異的看著眼前這人,他,他會制琉璃鏡!
原本還有些猶豫不決的他,突然像是做出什么決定似的,一下跪到地上,然后說道。
“小的蔣方鐘愿意以全部身家和明奎號投獻予少爺家中為奴,還請少爺不嫌棄。”
看著跪在地上的蔣方鐘,施奕文愣了一會,然后點頭說道。
“你不后悔?”
面對第一次有人投獻為家奴,盡管有些驚訝,但施奕文倒也淡定,瞬間,心里就權衡了利弊。
當初自己與宋家決裂是因為什么?是因為他們想收自己為家人,而尋常人家比不過世家是因為什么?是因為世家“家人”眾多。
人從來都是如此,盡管施奕文曾因為別人想收他為“家人”,而與其決裂,但是面對其它人的投獻,施奕文并沒有拒絕,正如不知是誰說的那樣,我們反對特權,但從不反對自己享有特權。
就像每個現代人都會對明朝的投獻嗤之以鼻,抨擊著這是亡國之道,但是面對他人的投獻為奴,往往卻又直接笑納。
特權,從來都是好東西。
沒有任何人會反對特權,反倒是平等…嘴上喊著平等的人,往往是最渴望特權的人,比如美國的黑人,他們所呼吁的平等,不過就是索要自身的特權。
“絕不后悔!”
跪在地上的蔣方鐘連連搖頭說道,在他看來這是個機會,石臺莊…除了那位獻了價值連城的琉璃鏡與宮中的施千戶還能是誰?無論怎么看,對他來說,這都是個機會。
“你可知道,施家是有家規在的,若是你敢假借施某的名義作惡,到時候自有家法。”
嘴上這么說著,施奕文的心里卻尋思著,這家法也要提上日程了,要不然將來“家人”多了,可不好辦啊。
“請少爺放心,老奴既然投于施家,必定嚴守家法,若犯絲毫,少爺只管請家法…”
再一次磕頭,再一次投獻,接下來,所有的一切都再簡單不過,請來牙行里的牙人作證,簽下賣身契,蔣方鐘就成了施家的家奴,不過只是外姓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