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施奕文都沒能睡踏實。這一夜他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
想的并不僅僅只“家人”,其實,他根本就不在乎宋家。而是想著與唐子琪說過的話。
從穿越以來,對于未來,施奕文并沒有太多的計劃,甚至于把肥皂的配方交給唐子琪,也不過是臨時起意,但是當自己把那個理由說得那么冠冕堂皇的時候,當腦海中浮現出水力大紡車為何沒有在古代掀起工業革命的時候。
施奕文似乎也開始相信這就是自己回到古代的理想了。
只是如何才能實現這個理想?
一大清早,施奕文就起床了,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去秦淮河邊跑步,而在吃完早餐之后,直接去了三山街,到了平時最常來的世德堂。
“施公子請坐。”
孫林凱沒想到剛一開門,這店里的大主顧就到了,聽他有事與自己商量,便請他上了二樓,命人上茶的時候,他倒沒有立即開口問對方的來意。
行商多年的他,知道既然對方這么大清早的來這,肯定是有要事,要不然必定不會那么急,越急就越容易落著下乘。
“孫掌柜,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今個過來,是想和你談個買賣!”
看著孫林凱,施奕文直接道出了自己的來意。
“我想買下這世德樓,還請孫掌柜開個價!”
孫林凱睜大眼睛,詫異的看著施奕文道。
“施公子,說什么?要,要買下世德樓?”
“對,沒錯!”
施奕文點了點頭,隨意說道。
“還請掌柜的開個價。”
這次去松江掙了多銀子?施奕文非常清楚,差不多七十萬兩,即便扣除了一成的匯費,也有足足六十多萬兩,買一家書坊而已,花不了多少銀子。
“這,這,施公子,雖說世德樓并不是孫家的祖號,可是在下,也沒有想賣的意思啊?”
然后孫林凱又說道。
“實話不瞞施公子,世德樓是百年老號,最值錢的不是招牌,而是樓內的字版,字模,不說其它,就是城外印坊里擱著的字版,字模,沒有百年的時間,怕都積攢不下來…”
要不這樣我都不會來你這,施奕文心里暗自尋思著,之所以選擇世德樓,就是因為世德樓是百年的老店,有大量的字模,還有足夠的技術人員,這樣的書坊買下來,可以立即投入使用。
“…當年家父買下世德樓,也是機緣巧合,如此我又豈可能輕易出售此樓?”
“真的不賣?”
施奕文反問道。
“非是不賣,而不能賣,那怕就是公子出十萬兩,在下亦是不能賣的,畢竟,將來,這世德樓可是要做孫家祖業的!”
孫林凱毫不猶豫的拒絕道,不過在拒絕之余,他又說道。
“其實,公子又何必非買世德樓?如果公子想要買書坊,在下倒是有個建議,就在下所知,在城內剛好有一家書坊已經歇業多日,要是公子有意不妨到那里問上一問,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說出這個建議時,孫林凱那雙看似昏花的老眼里閃過一道精光,同行是冤家,有人就這么想闖進來,他自然不樂意,可是他并沒有直接拒絕,而是主動為他張落著,臉上同樣也盡是誠摯的笑容。
“掌柜的費心了,不知這家書坊在什么地方?”
孫林凱口中的書坊距離三山街并不算遠,不過卻也要出外城,臨近長江,不過只是剛到書坊,施奕文就相中的這個地方,書房的東家是一個瞧著只有三十歲模樣的年青人,兩人見面的時候,他顯得倒是極為客氣。
“公子,你看這書坊印間雖然不是磚墻,可卻也是磚基木墻粗梁,梁柱極為結實,在這一共有十六間這樣的大房子,不說其它,單就是這些房子,加上這院子,也值三千兩。”
聽著趙文德的介紹,施奕文點了點頭,問道。
“地方是不小,咱們先去看看印版吧。”
房子根本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印版、字模,對于想要辦書坊印報紙的施奕文來說,有了這兩樣東西,就可以立即印出報紙來。
“公子請隨我來!”
趙文德在前面領著路,進入一個房間,房間里擺滿了書架,書架上塊塊木制的雕版就像圖書似的,整齊的排列著。
看著眼前擺滿整間倉庫的雕版,施奕文愣了半響,他抬頭問道。
“這些都是咱們這的印版?”
“回公子,我們宏文樓雖說只建樓五十七年,可五十七年來卻也后刻書600多種,書版多達109000多塊,這五十七年里所印過的書籍雕版都在這里,在宏文樓,一共有3間這樣的庫房,公子合意否?”
說完,他從兩人高的書架上邊取來了一本很舊的書,然后遞給施奕文說道。
“公子,你看這冊上就是這個版架上的雕版,雖然有些雕版經過多年使用,難免老舊、變形,可大抵上仍然可以使用,畢竟,雕版用的都是上等木料,說實話,要不是在下實在是無心經營書坊,否則是絕不會輕易把祖業售予他人的,畢竟,單就是這近十一萬塊刻版,就是趙家三代人的心血啊…”
看著提及自家書坊刻版之多,而頗為得意的趙文德,施奕文心里頭卻冒出另一個念頭——我不稀罕啊!我要你們家的這些刻版干什么?我是要印報、印書,又不是要印老書!
隨意的看了下那些刻版,施奕文先是恭維幾句道。
“咱們書坊有活字字模嗎?”
“活字?”
聞言,趙文德搖了搖頭說道。
“公子有所不知,這活字雖然各家都有使用,但用處卻極為有限,畢竟印一書用字少則數萬,多數十數萬,估且不說印一書所需要字模數量,就是在擺模、擺印上也是費時費力,各家的活字,也就是偶爾用上一用,也就是印些邸報等物時才會用上活字,可即便是如此,字塊大小不一、字樣不一,也是難免的,要說印書,還是這樣的刻版好,經久耐用,印書時也不易出錯…”
趙文德的解釋,讓施奕文心里嘀咕著。
可,我就是要印報紙啊!
之所以要印報紙,并不是為了刊登廣告,而是為了推廣新知識,新技術,古代受限于輿論工具的匱乏,技術傳播是極為有限的,往往許多技術需要上百年的時間,才會傳遞到千里之外的地區,但是報紙卻可以在最短的時間以新聞的方式,讓天下人看到新技術驚人的效率,在那些看報紙的人里自然會有人對新技術感興趣,進而愿意采用新技術,創辦工廠,然后變革就會在無聲無息中展開。
但是…沒有活字,辦什么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