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清冷的夜風吹在身上,讓施奕文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這天,可真夠冷的…”
嘴里嘟囔著,施奕文縮著脖子,提著有些沉重的出診箱繼續往家趕去。
“明天晚上關上手機好好睡一覺…”
可也就是這么一說,畢竟生活不易,工地上的干活的人,也就只有晚上才看病,只有到了晚上,他這個半吊子“游醫”才有用武之地。
“館里都沒人了,居然還亮著燈,也太浪費了…”
瞧了眼路邊燈火通明的省圖書館,施奕文自言自語道,繼續往前趕路的時候,瞧見空中似乎有一個黑色的光團朝著自己飛來…
光團?
球形閃電?
在閃電“撞”來的瞬間,施奕文只覺得眼前似乎又閃過一道藍光,然后又是一黑,先是感覺到一陣微微的麻痹,隨即陷入一個虛無的空間中,不知是那空間的虛無還是它的吸力,拉拽著毫無準備的施奕文向前撲去。
猝不及防下就像下樓梯時踏空了似的,整個人猛的朝前摔了出去,身子直接摔在了地上。與此同時,那輕微的麻痹感也徹底的消失。
“啊…”
險些摔個跟頭的施奕文這邊剛穩住腳,那邊雙目就猛然睜大。
眼前的浴桶中飄滿花瓣,香味濃郁,撲面而來。屏風擋住了視線。
“這是那?”
不等他弄清楚這里是什么地方,屏風后就傳來了女子的尖叫聲。
豆大的冷汗從施奕文額前涌出,嗓間發澀、發粘,驚駭的盯視著眼前的——兵器!
五尺長刀(1)的刀尖,就這么抵著他的脖頸。
鋒利的刀尖,透著刺骨的冰涼。
刀尖抵喉,讓人渾身發涼、眉心發緊。
咚咚…
耳邊只有心跳聲的施奕文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口干舌燥,大氣亦不敢出。
怎么會這樣?
一頭霧水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盡管長刀雪白,不見血污,但卻仍然透出血腥味,腥味嗆鼻、撲面而來,讓人毫不懷疑,這刀肯定飽飲過鮮血!
但是盡管如此,他仍然一臉緊張地盯著,旁邊跪在地上的妙齡少女。
少女此刻哭得梨花帶雨,一縷縷亂發遮擋在鼻前,一雙攥滿淚水的眸子里,雖然流露出深深的絕望,可卻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可盯著眼前這個女子,施弈文非但沒有絲毫同情,目中反而全是怒色。
“劉爺,小女子從來不認識這人,誰、誰知道他,他是從哪來的…”
女孩哭得是一副梨花帶雨狀,卻不忘叩頭求饒。
哎喲喂…疼死老子了…
頭上的劇痛,讓施弈文心中再次暗罵道,吃痛間扭頭看到地上碎裂的瓷枕。
砸在他頭上的玩意,已經粉身碎骨,唯一還算完整的碎片上落著“大明萬歷年制”的款式。
這…是古董?
好玩意兒啊!
可惜了!
“我好心救你…你這女人居然不知好歹,拿這玩意砸我?”
看到這樣的好東西,居然被這敗家娘們砸碎了,還砸的是自己的腦袋,施奕文登時就是又氣又惱。
被他這樣訓斥的少女,那腦袋也越埋越深。
“我、我也不想啊…我、我害怕劉、劉爺報復我…”
雙肩微顫,女孩話聲也越說越小,又是一陣抽泣之后,才小聲說道:
“況且…我、我又沒讓你救我…”
“沒…沒讓我救?那你他么的喊啥救命哪?”
聞言,瞠目結舌的愣了半晌,施奕文不禁諷刺道。
“難不成你就是特意喊著玩的?”
“都他么…給老子閉嘴!”
一聲厲喝將兩人打斷。
炸雷似的訓斥,讓施奕文抬起頭,看著打著赤膊的中年男人,他滿面絡腮胡,面上一處傷疤,從眼至鼻,讓他不怒自威全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手臂像似小腿般粗細,渾身虬結的肌肉,如鐵塔一般戳在那,手持長刀的他,盯著兩人怒目圓瞪的罵道:
“你這賤婢,到了這會居然還敢狡辯!勾結小白臉兒謀害劉某,如今死到臨頭到是知道怕了,你怕劉某將你碎尸萬斷?可就是碎尸萬段,恐怕也是難消劉某人心頭之恨…”
罵吧、罵吧,趕緊接著罵這臭娘們,讓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劉爺,劉爺,小女子真的不認識啊…”
瞧著少女可憐兮兮的叩頭祈饒,那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施奕文相信但凡是個男人都會心軟,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中年男人卻猛的喝吼道。
“你這賤婢還敢狡辯,今個爺我花了三十兩銀子,給你這賤婢梳攏,原來以為你是個清倌人,可誰曾想你居然早就便宜了小白臉了,臭娘們!哼哼,這會知道后悔了,命,老子不要你的,等明個天一亮,老子就把你送去充了營,讓你這臭娘們,在營中紅帳里過一輩子…”
“啊!…”
那原本叩頭祈求的少女聞言,登時就給嚇得臉色煞白,整個人也一下癱坐在地板上,嘴唇顫抖著喃喃不知自語著什么。
什么…
這會兒,又輪到施奕文傻了眼,他說什么?
清倌人?
梳攏?
瞧著這雕梁畫棟、盡是女兒家閨房模樣的屋子,這里是…勾欄院!
那她就是…我去,我這救的是那門子的美!
“我,我不認識他,真,真的不認識他…”
瞧見女孩那副模樣,雖然心里仍舊惱她的恩將仇報,可施奕文倒也有些于心不忍,便開口說道,
“這,這位老兄,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剛才你是…你們是”
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施奕文用盡可能誠懇的語氣說道。
“大哥,你看…我,如果我說…我說這是誤會,你信嗎?”
誤會!
幾乎是在這兩字傳入耳中的瞬間,那中年漢子那雙牛眼猛然睜大,怒道。
“誤!誤你個頭!你這小白臉,瞧著不過十來歲的模樣,卻不學好。你以為老子會放過你?我告訴你,這臭娘們拉到營里,饒她一命,是要她生不如死!至于你這小白臉?老子…這就要了你的小命!”
什么?
十來歲?
說誰那?疑惑中他看到漢子手中的長刀揚起,作勢就要砍下去,可突然卻又止住了,只見他猛然盯著,已經癱軟在地上的女孩喝問道。
“你…你說什、么!”
在他說話的時候,不僅語氣有些發顫,甚至就連忙手中的刀也開始顫抖起來。
“你說…什么!”
又一次,男人盯著女孩問道。
“劉爺,不,不是我不,不陪你,實在是我不敢啊…”
癱趴地上抽泣的女孩一邊哭,一邊說道。
“我既然是寇家的女兒,這梳攏接客是早晚的事,劉爺花了銀子,我即便是再不愿,那也只能認命…不是因,因為看、看到劉爺身上的梅花疹,怎、怎么會拼死不愿陪您老,實,實在是我也想活命啊…”
“梅、梅花…疹!”
中年漢子聞言,黝黑的臉膛瞬間變得煞白,嘴唇輕顫,目光呆滯。
良久好像回過魂似的,毫無神采的雙目猛然一斂,目中掠過殺意。
“既然如此,那你們兩個…”說話的功夫,手中的長刀再次揚起。
“現在可都不留不得了!”
眼瞧著對方這要殺人滅口,施奕文立即盯著他大聲吼道。
“殺了我,你也活不了!”
………
(1)五尺刀雙手刀,單刀,據武備要略中記載,單刀長四尺九寸(約157㎝),其中刃長三尺五寸(112㎝)、柄長一尺四寸(約45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