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把官邸的磚墻染成深灰,而墻面上的燈光,又把整座官邸顯現在夜幕之中。
莊嚴且神秘。
這是很多人對于官邸的第一印象。
幾乎是從走下汽車的那一刻,李淼整個人都有些神情恍惚。敏感時期的官邸請柬,哪怕再沒有政治自覺的人也能夠意識到——他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閣下的青睞。
“親愛的,這這里就是官邸啊——”
妻子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胳膊,不僅身體有些僵硬,就連聲音里裹著藏不住的緊張。
“閣下為什么會邀請你過來?是你最近辦的案子?…還是要升你了?”
李淼側頭,看見妻子眼底的緊張——她比他還怕。他緩緩搖頭,喉結滾了半圈,才擠出一句干巴巴的話:
“我不知道,太突然了。”
這“突然”像塊冰,順著脊梁往下滑,他甚至不敢細想,這場宴會到底是“賞”,還是另一種形式的“審”。
他并不知道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如何,這場風波都會因為他參加這場宴會而結束,畢竟,在官場上,很多事情都有著其信號。
這場宴會就是信號。
跟著侍從穿過喧鬧的宴會廳時,小提琴聲和笑聲像隔了層玻璃,模糊又遙遠。李淼沒心思看那些碰杯的官員、淺笑的名流,只覺得后背發緊,連妻子挽著他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在他們有些緊張且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有一位穿著正裝的侍從走到她的面前,輕聲說說:
“請問是李檢察長嗎?閣下在里面等您。”
他才猛地回神——不是宴會廳的寒暄,是單獨的召見。
推開門,書房里的光線比外面暗。李毅安坐在寬大的書桌后,指尖夾著支鋼筆,正低頭翻著一迭卷宗,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在安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
李淼幾乎是立刻躬身行禮,腰彎得恰到好處,連呼吸都放輕了半拍。
“閣下!”
“坐。”
李毅安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李淼剛在對面的椅子上坐穩,就見閣下把卷宗往前推了推。
“最近報紙上關于你的新聞不少。”
李毅安抬眼,目光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種平靜的打量,像在看一份待批的文件,說道:
“幾次量刑都按了最高刑,爭議很大——動物實驗室縱火案,還有西蒙娜那個案子,說說,為什么?”
其實,對于這位檢察官,李毅安很早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就是典型的保守派。
這體現在他對那些極端動物保護組織一些少數群體的態度上,只要那些人犯到他的手里,那么等待他們的就注定是最高量刑。
李淼攥了攥手心,指尖的冷汗濡濕了西裝褲縫。他想起多年前大學課堂上,年輕的閣下站在講臺上說過的話,那聲音突然清晰得就像在耳邊。
“閣下,”
他抬起頭,迎著那道審視的目光,聲音比預想中穩,說道:
“當年,您曾經為我們上過課。在課堂上您曾教導我們——世界上最大的惡,不是殺人,不是荒淫,不是貪婪,不是搶劫,也不是侵略屠殺,而是將這些劣行合理化、正當化的修辭——這摧毀了道德本身,并使得文明的淪喪永無止境。
…如果有一天,這樣的道德占據了主導地位,那么信賴和責任將會蕩然無存,人類就會蛻變成自私虛偽不知廉恥的蛆蟲,并在不斷墮落中自我毀滅。”
因為之前翻看過李淼的檔案,李毅安知道他畢業于南洋大學法學院,當時自己確實給他們上過課,不為其他,就是為了讓那些未來的法官和檢察官們明白什么是空洞的道德,什么是的道德綁架。
當時sEA所面對的情形比現在還要復雜,并不僅僅只有什么動物保護了什么女權了,還有更高一層的威脅。
所以他們有必要明白自己的職責。
“…所以法律不只是正義的防線,更是社會秩序的底線。我是檢察官,既要伸張正義,更要守住秩序。而這種秩序并不是極少數人制定的,它是符合絕大多數人利益的和道德底線的。”
他頓了頓,看著閣下,他的神情也變得平靜了起來,繼續往下說:
“不管是那些極端動物保護者的縱火,還是西蒙娜鼓吹的東西,無一例外,他們都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企圖去批判他人,企圖去用道德制高點去綁架普通人,進而去毀滅整個社會的秩序。現在不把苗頭掐死,往后只會更亂——這是維護秩序,必須付的代價。”
書房里靜了下來,只有窗外偶爾飄進來的樂聲碎片。
李毅安盯著他看了片刻,忽然開口,語氣里多了點說不清的意味:
“你就不怕,這么做會影響你的晉升?”
“怕。”李淼沒猶豫,聲音里帶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沉。
“怎么能不怕?可我更怕,我們守的東西被一點點啃掉。我們一路拼,不是為了讓少數人以道德綁架我們所有人,進而摧毀我們的世界。”
李毅安聞言,緩緩點了點頭,指尖在卷宗上輕輕敲了敲:
“有時候,我們一路奮戰,并不是為了改變世界,是為了不讓世界改變我們。”
他的目光沉了沉,像在說給李淼聽,又像在說給自己?
“不被權力迷惑,不被金錢引誘,守住最初的信念——這很難,但你做到了。”
李淼望著閣下平靜的眼神,忽然覺得緊繃的肩膀松了點。原來這場“審”,不是問他“為什么”,是看他“有沒有忘”。
書房里的光線依舊暗,可他心里那塊懸著的冰,好像終于開始化了。
“好了,回去陪你的太太吧。”
李毅安微微一笑,然后說道:
“我想以后,你們會有更多的機會,參加官邸的宴會。”
直到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李淼依然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樣。
什么是更多的機會?
難道說,說…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閣下這番話的意思。
是在告訴他——他必定會獲得晉升。
在李淼離開辦公室之后,李毅安的的神情依然是嚴肅的,他又一次看了一眼桌上的卷宗,然后,長嘆一口氣。
“哎,接下來的10年才是最關鍵的10年啊,”
他口中的關鍵的10年指的并不僅僅只是經濟,而更重要的是社會思潮。
經過幾十年如一日的鼓動影響,諸如動物保護以及平權等等各方面的思潮開始崛起,其標志性事件就是在進入八零年代之后,那些曾經隱藏于地下的少數群體開始涌向街頭。
為此,后來甚至好萊塢還拍了電影《當我們崛起時》以紀念那些聲勢浩大的活動。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起,這些少數派通過這些行為去為自己發聲,他們自制造成了某一種假象——他們才是多數派。
可實際上呢?
沉默的大多數才是真正的多數派,但是,這世界上最荒唐的就是這一點——敢于發聲的,會被政客們認為是多數派。
而那些群體之間的互相聯盟最終造成了這種假象,而在幕后操縱著這一切的是誰?
正是kgb。
從動物保護,到彩虹,到某權…所有的一切背后都有著kgb的身影,也正是從這個時候起,他們開始用道德制高點進行道德綁架,從而達到他們的目的。
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平權嗎?
不!他們要的是特權!
他們可以不無道理的去指責其他人,但是如果你去指責他們的話,就是歧視。
他們甚至可以違反法律,踐踏法律,因為這是為了爭取權益。
在這一風潮之下,sEA需要的是什么呢?
需要的就是像李淼那樣的保守派官員,尤其是保守派司法官員,對于那些任何有可能威脅到社會秩序,社會道德的人給予重拳出擊。
有時候人們總是會去指責保守派的頑固,但是有時候保守派并不見得是不值一提的。
事實上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保守派反而是真正的國之柱石。他們并不是抗拒變革的頑固派。他們的保守實際上是更加穩健的表現。
他們之所以保守是因為他們在面對間隔時選擇穩健的應對,而不是用激進的方式去迎合一些人,就像另一個世界的那些白左政客一樣,完全就是為了迎合而迎合,完全枉顧現實。
最后,犧牲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
而在一定程度上來說,作為國之柱石的保守派,實質上就是在激烈的變革之中,穩定國家的根本。
如果沒有他們的存在,那么,一個驚濤駭浪就會徹底摧毀整個國家。
就像蘇聯一樣,地圖頭的改革看起來是規模宏大的,可是然后呢?
然后也就沒有然后了,雖然,在當時的蘇聯境內存在著強大的保守勢力,但是他們并不能阻礙克里姆林宮的決定,或者說——保守派沒有辦法左右克里姆林宮。
沒有了保守派的制約,最后所發生的也就是震驚世界的那一幕了。
“這里必須要成為保守主義的最后堡壘。”
李毅安默默的在心底如此輕語一聲,
他很清楚在未來的幾十年中,對于sEA來說,真正的敵人是誰?
并不是來自外國的挑戰,不是蘇聯,不是美國,不是其他任何國家。而是自己內部——最堅固的堡壘都是從內部被擊垮的。
如果任由那些極端的思潮在sEA泛濫,讓這片土地上出現大量的白左,那么等待sEA的會是什么?
閉上眼睛,李毅安的腦海中所浮現出來的就是另一個世界歐美的教訓。
“好吧,嗯,這是不可避免的一戰了。”
很快,李毅安和瑪格麗特也來到了宴會廳之中,在與各方來賓簡短的聊天之后。李毅安并沒有忘記李淼,畢竟,之所以邀請他來參加宴會,就是為了向外界傳遞一個信號,就是為了給他站臺。
為了告訴外界——官邸是支持他的!
在閣下的手伸了過來,李淼連忙抬手回握,掌心相觸時,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指腹的溫度。
就在這時,“咔嚓”一聲輕響,幾道閃光燈驟然亮起,刺得他微微瞇眼——他知道,明天的早報頭版,會印下這張握手的照片。
所有的一切都將會因為這張照片畫上一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