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柵欄焊死的窗戶蒙著一層灰,雪花打著旋兒從鉛灰色的天空墜落,剛觸到窗沿就融成一灘暗黑色的水漬。
西蒙娜枯瘦的手指扣在冰涼的鐵條上,她的臉上已經沒有精致的妝容,也沒有過去那種咄咄逼人的勢頭,她的眼神是空洞的,視線追著那片轉瞬即逝的雪花,直到它消失在高墻外的濃霧里——那是她一年來唯一能看見的“自由”。
地獄島的風總帶著大海的咸腥味,灌進牢房時會卷起地上灰土,就像卷走她過去三百六十五天里所有的希望。她記得第一次遞交上訴書時,獄警冰冷的眼神,她的上訴總是被駁回。
她甚至用絕食表示自己的不滿,可是她只看見強制喂食時看守冷漠的眼神。一開始的時候,她給自己在法國的朋友,尤其是媒體的朋友寫信,希望能夠借助媒體的幫助,讓SEA釋放她。她甚至給法國總統寫信,懇求官方的介入。
可是每一次她都是失望的,她的辯護律師章美玉甚至絕望的告訴她——司法部表示絕對不會因為任何的求情為其減刑,而且閣下親自表示——她并不符合特赦條件。
在地獄島關押了半年之后,絕望的她給英國首相寫了信,懇求對方的幫助,畢竟,甚至還給女王寫信,懇求其特赦或者插手她的案件。
但無一例外沒有任何回音。
最后,絕望的她給SEA的那位閣下寫了一封信,她顫抖著寫下“悔過”“懇求原諒”,甚至承諾愿意站在攝像機前承認“罪行”,懇請他們的原諒,可信寄出去后,就像投入了無底洞一般,連一點回音都沒有。
“地獄島…”
她的聲音干得像砂紙摩擦木頭,眼神空洞地盯著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
“真的是距離地獄最近的地方啊。”
雪花落在遠處的瞭望塔上,她突然捂住臉,指縫里溢出細碎的嗚咽,
“上帝啊,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可這嗚咽很快就變成了壓抑的低吼,她猛地放下手,眼中的空洞被燒得通紅的憤怒取代,雙手緊緊攥住鐵柵欄,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是你們!是你們害怕我!”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在狹小的牢房里撞出刺耳的回音,“你們害怕我的語言,我的文字,害怕我所代表的一切,我所代表的未來…”
一年來的委屈、痛苦、屈辱在這一刻全都化作了熊熊燃燒的怒火。她想起被獄警粗暴對待的日子,想起被同監室的犯人孤立的時光,想起家人可能因為她而遭受的苦難,這些記憶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她開始對著空無一人的牢房咆哮,詛咒那些關押她的人,詛咒這個國家的一切,詛咒這暗無天日的地獄島。“
你們以為把我關在這里,就能讓我屈服嗎?”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又充滿了決絕,“好吧,你們害怕我,恐懼我,那我現在就要用我的生命還擊!”
她后退一步,看著窗外那片依舊飄落的雪花,眼神里再也沒有了絕望,只剩下一種近乎瘋狂的堅定。
“我要讓你們知道,生命也是武器!”
她一字一頓地說,仿佛要把這句話刻進骨頭里。
“就算我死了,我的聲音、我的文字,我所代表的一切,都會變成豐碑,永遠扎在你們的心上!”
凌晨三點的月光透過百葉窗,在安成東的臥室地板上投下細碎的陰影。
他睡得正沉,白天他整整忙活了一天,作為剛剛來這里任職的副監獄長,他所需要處理的并不僅僅只是地獄島本身的工作。還有一些特殊的囚犯——受到外界關注的囚犯。
雖然地獄島有一些因為46條被送進來要爛死在這里“社團頭目”,但是外界根本就不關注那些爛人,他們關注的是韋伯父子,是西蒙娜,是那些所謂的“代表未來”、“代表良知”的東西。
所以,他總需要對這些人投以更多的關注。
突然,尖銳的電話鈴聲刺破了深夜的寂靜,直接把他驚醒了。
安成東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的睡衣。他抓過床頭柜上的電話,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喂?什么事?”
電話那頭傳來獄警急促又慌亂的匯報聲,字句一下子就猛的砸在他的心上。
當“西蒙娜”“死了”“自殺”這幾個詞鉆進耳朵時,他拿著電話的手猛地一顫,聽筒差點從手里滑落。
“你說什么?”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震驚,大聲說道:
“西蒙娜死了?自殺?”
掛了電話,安成東連睡衣都沒來得及換,隨便抓了件外套就沖出了房門。車子在監獄里疾馳,車燈劃破濃重的夜色,他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樹木,腦子里一片混亂。西蒙娜…那個在地獄島鬧了一年的女人,那個讓他頭疼不已的“麻煩”,怎么會突然自殺?
很快,車子停在了地獄島監獄厚重的鐵門前。安成東快步走進監獄,冰冷的空氣里夾雜著一些異味,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獄警領著他來到西蒙娜的牢房前,警戒線已經拉了起來,幾個穿著制服的人正站在外面,臉色都十分凝重。
安成東深吸一口氣,跨過警戒線走進牢房。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愣住了:西蒙娜的身體懸掛在窗戶的鐵柵欄上,一根白床單緊緊勒著她的脖子,她的頭歪向一邊,眼睛緊閉著,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曾經充滿憤怒與不甘的臉龐,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地上散落著幾張皺巴巴的紙,似乎是她之前寫過的信,還有一支沒墨的鋼筆。
“成東,您來了。”
監獄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明顯的疲憊。安成東回頭,看到監獄長臉色灰白,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這可真是一個麻煩。”
監獄長看著西蒙娜的尸體,語氣里滿是無奈。
安成東緩緩點頭,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具冰冷的尸體上,眉頭皺得更緊了:
“是的,她剛進來一年,還受到外界的關注。現在她一死,全世界的媒體就像蒼蠅聞到大便一樣圍過來,到時候我們根本擋不住。”
他能想象到,用不了多久,各種關于“地獄島虐囚”“迫害”的報道就會鋪天蓋地,而他們又將陷入輿論的漩渦。
監獄長無奈地長嘆一聲,伸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上報吧,只能如實上報了。”
說罷,他又看了一眼那具尸體,眼神復雜。這時,幾個獄警拿著相機走進來,對著現場開始拍照,閃光燈在狹小的牢房里不斷亮起,刺得人眼睛生疼。監獄長有些惱火地咂了咂嘴,低聲抱怨道:
“真是的,活著的時候是個麻煩,死了也要給別人找麻煩。”
安成東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西蒙娜的尸體。他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關于她的資料,想起她那些言論。
現在,這個女人,就這樣以一種極端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不知道,這場死亡,究竟是一個麻煩的終結,還是更多麻煩的開始。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死,肯定會引起外界的關注。
這是必然的,畢竟,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她代表著一種聲音,在消息傳出后,立即引起了歐美各國媒體的關注,她也再一次登上了各國的新聞頭條,但是是以死亡作為代價。
同時,還有各國對SEA嚴苛的法律的指責——沖擊海關,擾亂公共秩序,居然被判處22年的刑期。
然后呢?
她甚至被送到臭名昭著的地獄島服刑,這根本就是迫害。
現在…她死了。
她用自殺表示了她的憤怒,當然還有遺書。
盡管這個新聞在全世界各地掀起了軒然大波,但是,對于SEA來說,壓根就沒有任何媒體報告她,畢竟,這里是有“黑名單”的。
但是作為她的辯護律師,章美玉卻頑固的要求調查她的死因,甚至要召開新聞發布會。
“我們必須要讓她的名字為國人知曉,然后,人們才會了解她所代表的…”
在律師事務所里,她看著自己的助理說道:
“去聯系熟悉的記者,我們要召開新聞發布會…”
在聽到她的死訊之后,章美玉感受到的不是憤怒,而是狂喜,她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回擊地方檢察廳的機會!
上帝保佑,等待已久的機會終于來了。
“該死的李淼!”
她之所以詛咒那個家伙,是因為其對律師委員會提請,導致她因為職業操守原因被吊銷律師執照半年。
在她看來,西蒙娜的死,就是還擊的武器。
“需要告訴了他們內容嗎?”
稍微想了一下,章美玉說道:
“就說——檢察官不公,女子以死明志!”
這個新聞夠吸引人了吧!
章美玉的嘴角上揚,冷笑道:
“我要讓那個姓李的知道姑奶奶的厲害!”
對于媒體她是了解的,只要新聞有足夠的炸裂,他們必定會愿意報道的,他們不允許報告西蒙娜,那檢察官不公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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