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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7章 現在你是高攀啊

  月色像是一層霧蒙蒙的薄紗,輕輕罩著古城的灰瓦。胡同深處靜得能聽見墻根下蟋蟀的低鳴,連風過樹梢都放輕了腳步。紅子躺在硬板床上,眼望著糊著舊報紙的天花板,腦子里像被什么東西堵著,翻來覆去就剩一個念頭——齊偉要出國留學了。

  難道有個外國大伯,就真能隔著山南海北拽著人往高處走?

  她指尖無意識摳著被角,把枕頭翻了個面,還是睡不著。

  街道商店里一個月17塊3毛1的工資,往常算著柴米油鹽時總覺得沉甸甸,此刻卻輕飄飄的,壓不住那些晃在眼前的畫面——外賓們穿著筆挺的呢子大衣,從玻璃柜臺前走過,手指點著搪瓷缸子或是的確良布料,掏錢時連眼都不眨,幾十塊、幾百塊的票子,花的時候,就像不是錢似的。

  先前繞著彎打聽胡同里的王秉誠,哪是真為了問張家的煤球夠不夠燒,不過是想借著話頭,多探探“海外關系”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你長得這么好看,本來就該有更好的出路…”她對著帳子上的破洞小聲嘀咕,話音剛落,齊偉的臉就冒了出來——他看她時的眼神,總帶著點藏不住的熱乎氣,像夏天曬透的磚頭,擱在跟前都覺得暖。

  可現在,那眼神的主人,就要踩著云彩往國外去了。要不然…這個念頭剛冒尖,就被她自己掐了半截,剩下的半截在喉嚨里打了個轉,化成一聲沒出口的嘆息。

  這一夜,紅子的眼睛亮到天快亮,直到窗紙透了點青灰色,才囫圇合了會兒眼。

  清晨的胡同飄著煤爐燒出的煙味,紅子揣著毛線團子往商店走,針簽子在指尖靈活地轉著,給弟弟織的毛衣已經有了個領口的模樣。柜臺后的長凳上,幾個大媽湊在一塊兒,說話聲像撒了把豆子,劈里啪啦落進耳朵里。

  “齊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

  李大媽手里攥著塊抹布,擦著玻璃柜面,語氣里的羨慕快溢出來:

  “不光有個海外親戚能掙大錢,還能把齊偉也帶出去,這往后就是外國人了!”

  “出國算什么好?”

  張大媽撇撇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我聽我那遠房侄子說,國外都是水深火熱,飯都吃不飽!”

  這話剛落地,就被旁邊記賬的劉大媽打斷:

  “水深火熱?你是沒瞧見那些回來探親的!穿的是亮堂堂的皮鞋,手里拎的餅干盒,印著洋文,打開一股子奶香味,咱們平常舍得買塊水果糖都得掂量掂量。還有齊家老大上次回來的時候,見著自家的親戚,不管大人小孩,一遞就是100塊的見面禮!”

  “我的娘哎!”

  李大媽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柜臺上,驚訝道:

  “他們家光親戚就十幾口,這一下就是1000多塊,他哪來這么多錢?”

  “1000多塊算小錢!”

  王大媽湊得更近了,聲音壓得低卻更清楚:

  “我家小兒子不是在汽車公司嗎?,聽一個給外賓開小汽車的司機說,那邊掃大馬路的,一個月都能掙一兩千塊!”

  “你可就別吹牛了!”

  馮大媽笑得直拍腿,

  “一個月一兩千,一年就是一兩萬,那大街上是鋪著金子讓他們掃?”

  笑聲和議論聲裹在一塊兒,飄到紅子耳朵里,她手里的毛線針頓了頓,線團滾到腳邊,也沒立刻去撿。

  這些日子,胡同里說“國外”的人越來越多,你傳我,我傳他,像滾雪球似的,把那些道聽途說的事兒越滾越大——住著帶花園的小洋樓,出門開著四個輪子的小汽車,頓頓都能吃上白面包和牛奶。這些話,對擠在大雜院、連窗戶都得錯著開的人來說,是再勾人不過的,尤其是那小洋樓,光是想想,就覺得這輩子都夠不著。

  紅子撿起線團,繼續織著毛衣,手里的活沒停,心里卻像揣了只亂撞的兔子,直到傍晚關店門,鎖頭“咔嗒”扣上時,才覺得胸口松快了點。她沿著胡同往家走,墻根下的路燈亮了,昏黃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走到胡同口時,腳步忽然頓住——齊偉正從外往里走著,手里攥著個軍綠色的挎包。

  那小子看見她,先是愣了一下,才扯著嘴角打了個招呼:

  “下班了?”

  語氣平平的,沒了往日里湊過來問的熱乎勁。

  紅子也和往日不太一樣,他自己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腳步加快,往前走了兩步,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輕快:

  “這就要回家?要不要一起走走?”

  齊偉臉上沒什么意外,反倒勾起點笑來。自從街坊們知道他要出國留學,胡同里人的眼神都變了——過去見著他點頭就過的嬸子,會主動塞塊糖;連以前對他愛答不理的姑娘,說話也軟和了。

  這種變化讓他心里飄乎乎的,帶著點說不出的傲嬌。他故意皺了皺眉,晃了晃挎包:

  “不行啊,再過兩天就上飛機了,得回家收拾東西。”

  紅子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沒露出來,故意撇了撇嘴:

  “不就是出個國留個學嘛,瞧把你美的。愛去不去,拉倒。”

  說完,她猛地轉過身,腦袋后面的大麻花辮跟著甩了一下,發梢差點掃到齊偉胳膊。

  齊偉盯著那甩動的辮子,心里忽然一動,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拽了一下。他連忙上前兩步,語氣軟了下來:

  “得得得,收拾什么收拾。走,請你喝汽水,芬達,正宗的外國貨,得去涉外商店,用外匯券才能買著。”

  嘴上這么說著,三步并作兩步向前走著,走到前面,一把拉著她。

  “走唄,姑奶奶,我請你。”

  “誰,誰是你姑奶奶來著?”

  雖然手用力的甩著,語氣還在那里僵硬著,可是紅子自己都沒注意到,嘴角在上揚。

  有時候人生總是如此的奇幻,只是些許的改變,就讓所有的一切變得與眾不同了。

  就在齊偉和曾經的夢中女神漫步街頭的時候,在西城的另一個大雜院里,李奎勇看著圍在桌邊吃著鹵菜的弟弟妹妹們,又看了一眼不舍得動筷子的娘,他連忙給娘夾了一塊豬頭肉,然后說道:

  “娘,你多吃點兒,等我到了那邊兒,就立馬找個活兒,到時候,就能掙著大錢了,咱家就再也不窮了。”

  聽兒子這么說,當母親的卻搖頭說道。

  “奎勇,你三叔之所以把你接過去是你到那邊讀大學的,要是賣力氣干活兒在哪都行。咱們老李家,上輩子燒了高香了,出了你三叔這個人物,而且你三叔還念著當年你爹拉板車供他讀書的情,所以這才把你接過去,到那邊去讀書,你要是爭氣就好好讀,千萬別辜負了你三叔的一番苦心。”

  老太太看著兒子,然后又說:

  “到那兒好好讀書,等讀完書了,再說掙錢的事兒要是有能耐,等將來就把你弟弟妹妹們都供上大學,到時候你爹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用力的點了點頭。李奎勇說道。

  “娘,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做。”

  人的命運是在什么時候發生的改變?

  李奎勇并不知道,他只是記得三個月前,正在上班的時候,市里僑辦的人就找上了門,詢問他父親的名字,又問他是不是有個弟弟,當年讀完高中到外國去上了大學。

  對此,李奎勇當然是知道的,畢竟那位三叔一直都是父親的驕傲,一個靠提板車出力氣的人在解放前能供出個大學生,那能不驕傲嗎?

  只是后來斷了聯系。

  再然后,那位30年不曾回來過的三叔就坐的小汽車到了胡同口,見到娘的時候,三叔他居然下跪磕了頭,說是當年要是沒有大哥和嫂子,他是萬萬讀不了書的。

  也就是三叔回來之后,他們家的生活立馬有了變化,這是因為三叔在臨走前留下了幾千塊錢。

  原本想著也就是這樣了,可誰曾想三叔的一封信改變了所有的一切。

  考大學?

  去年恢復高考的時候,李奎勇也想過,可也就是想想而已,畢竟娘還有弟弟妹妹們都指望著他在勞動公司騎板車掙錢過日子。

  其實他原本的學習還是不錯的,但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要養家,畢竟,家里只有他這么一個人有工資。

  可是三叔的那封信卻讓他的心思浮動了起來。他現在心里說的很清楚,大學總是要上的,至于家里的生活費,他留的錢應該夠家里人過幾年的了。

  是啊,三叔給的那幾千塊錢,差不多相當于他幾十年的工資。那些錢自然是夠生活的。

  “好了,好了。以后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這一夜,李奎勇一夜未能入睡,他就那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一直在想著將來,當然還想到了爹,想到了當年咳的都吐血了,還要繼續騎板車賣力氣掙錢的爹。

  “爹,你就看著吧,咱家的日子往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我肯定弟弟妹妹能供上大學。”

  說著話,李奎勇的眼角流出了一絲淚水。

  盡管淚水流著,但是眼睛中卻滿滿的都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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