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的話斬釘截鐵。
項羽此時反倒未曾露出不耐,而是開始思索起來范增所說的話語。
這段時日,宋義聯合楚王,削掉了他在軍中的職權,著實讓他認清了不少,至少讓項羽感受到,武力,似乎并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
范增見項羽不語,知道項羽心中其實并不認同這樣一種方案,畢竟于他而言,那些聯合起來的其他國家,壓根就是廢物。
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這大概就是項羽對這些合同的同盟國的心底話。
然而,這恰恰是目前對付秦國最為奏效的方式,而且,依照如今楚國的底子,想要在獨自面對秦國,其勝算實在是太低太低。
范增勸解道:“羽兒,合縱乃是如今伐秦唯一可走之路。”
“依照目前的形勢,秦國一家獨大,冠壓群雄,即便我們不做些什么,這山東諸多勢力也會感到莫大的壓力。”
“是故,合縱伐秦,只不過缺少一個誘因。”
“而我楚國內部,預備伐秦,還有著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項羽點了點頭,的確,如今楚王雖然仍是對秦國表現出莫大的敵意,包括宋義也是如此。
可是,項羽知道,這二人并非不是真心抗秦的。
畢竟熊心這個楚王位置是怎么來的,別人不清楚,熊心心里還不清楚么?
他這個楚王之所以被立起來,很大的原因就是為了號召天下群雄一起討伐暴秦,也正是因為如此,熊心已然天然站到了秦國的對立面上。
想想陳勝,當初最先扯起義旗之人,可是,如今早已經魂歸黃土了!
而其最大的原因,便是遭到了秦國最大的照顧,這其中固然有一方面是因為陳勝因為自己擁兵無數,狂妄自大的結果。
但是,更為重要的是,連番遭到秦軍的打擊之后,損失慘重,其最大的威信已然喪失。
試問,誰愿意跟隨一個不斷失敗的主子呢?
尤其是這樣的大敗,還不止一次,前前后后整整敗了三次,已然是令人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有這個前車之鑒在這兒擺著,熊心自然不會蠢到向秦國屈服的地步,是故,只能與秦一戰。
而且,真當項羽這些人是擺設么?
只怕熊心剛剛表露出對秦媾和的心思,不需要項羽動手,軍中便已然發生了嘩變了!
要知道,如今這軍中大半云集的,都是因為當初楚國表現出了與秦國不死不休的架勢,才吸引了無數人來投靠。
其中還有不少的人更是自帶干糧,還有一些人則是帶著自己的金銀,家丁,奴仆前來入伙。
他們之中不少的人可是與秦有著刻骨的仇恨,畢竟,正是因為秦的制度,他們當中的許多貴族才淪落。
加入楚軍,未嘗不是他們最后的一絲反抗,畢竟,依照這樣的趨勢,過不了兩代人,他們就真的與平民沒什么區別了!
這對于曾經是貴族的他們來說,是一個根本無法接受的事實。
若是嬴政在世,迫于嬴政的權威,他們只能捏著鼻子接下,可是,如今,嬴政這座大山土崩瓦解,他們心中重新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只要攻滅了秦國,他們不僅可以令自己重新掌握權力富貴,更可以恢復昔年先祖的榮光。
也正是因為如此,伐滅暴秦這面旗幟才是如此的誘人。
范增說了很多,從當前楚國所面臨的局勢,所存在的種種問題,范增都一一指了出來。
這給迷茫的項羽莫大的啟示,畢竟,之前的項羽雖然對這些有所察覺,可是在認識上,遠沒有范增這么深刻。
項羽就如同大海上迷失了方向的船夫,而范增所說的話語,等于是為這些船夫點燃了一處海上明燈,指引著船夫前行的方向。
范增對于這些問題洞若觀火,既然項羽已然認他做了亞父,那項羽這一聲“亞父”自然也不是白叫的。
至少范增已然決定對于項羽傾囊相授。
若是項羽最終能夠追隨他學有所成,那么,范增覺得自己就算是死,也算是對得起已經故去的項梁了!
范增已然知道項羽在軍事上有著極高的造詣,雖無什么名師教導,可是,項羽憑借著自己一套作戰的方法,已然是獨具一格,這樣的人,屬于無師自通的類型。
唯一可惜的是,項羽在政治上還是相當稚嫩的很。
若是經過自己的調教,能夠讓項羽洞悉時事,今后,這天下還有幾人能是項羽的敵手?
“…眼下我們要做的就是靜待時機,一方面籌謀合縱之事,另一方面則是等待宋義何時犯一個大錯…”
范增已然為項羽找到了最好的一條出路,宋義如今乃是熊心的心腹,而且經過熊心的冊封,在楚國內的地位步步抬升。
若是在這種情況下殺了宋義,就算最終控制住了局勢,那最后也必然大大折損了楚王的威嚴。到那時,又讓天下人如何看待項家?
如今這個楚王雖然說是廢物一個,可到底來說還是有些用處的。
是故,只有宋義犯下了一個大錯,令無數人自動倒向項羽這里,至少保持中立,那項羽要除去宋義就易如反掌了!
這樣,即便是在楚王那里,也是說的過去的。
項羽聽到范增的意思,不住的點頭。
這樣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因為,項羽發現,此刻殺掉宋義固然容易,可是之后善后,那實在是太麻煩了!
到那時,楚王必然不甘心重新做一個傀儡,勢必要奮起反抗,而他項羽又不占道義上的優勢,最后引發的結果也必然是雙方火并。
楚國現如今本就不太厚的家底,經得住這么玩?
楚國一旦兩敗俱傷,可以想見,秦國必然要插手進來,那時的楚國,可有余力對付莫大的秦國?
范增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趙國的態度。”
顯然,范增又是一語道破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若是趙國能夠和楚國聯合,那必然有了對抗秦國的資本,趙國其險要的位置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