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一人臉上充斥著怒色,道:“項梁公,你將吾等當成了什么人?貪生怕死的小人?”
“當初吾來投靠項梁公,便是敬項梁公高義,愿意追隨項梁公,一同推翻暴秦。”
“今日秦軍大軍壓境又如何?某當著諸位的面,明告諸位,此戰某就算身死,也絕不后退一步。”
“對,對,景兄說的沒錯…”先前那人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語,感染了不少人。
不少人此時都是臉色發紅,心中充滿了無限豪情。
“想當初秦軍攻滅我楚國,是項燕大將軍拼死抵抗,最后被逼自殺…”
“今日吾等豈有讓將軍獨自面對秦軍的道理?”
“此戰不管是生還是死,我誓與將軍共存亡。”
“暴秦無道,當初滅我楚國社稷,殺我楚國子民,奪我楚國土地,今日吾等能見到楚國復立,心中已無遺憾,在死之前,能多殺一些秦狗也算是值了!”
大堂之中,你一言,我一語,氣氛無比的濃烈,對于暴秦的深深控訴,使得他們心中怒火昂揚,都預備著對前來進犯的秦軍給予迎頭痛擊。
“這項梁治軍終歸來說還算是有一套。”此時,章邯立于軍陣之前,遙看不遠處的定陶城。
定陶城上,楚軍士卒神情肅穆,可那眼神之中卻是并沒有多少驚慌之色,這說明楚軍已經做好了與秦軍決一死戰的準備。
而面對這樣的對手,恰恰是令章邯頭疼不已的。
面對一只已經陷入了絕境的猛獸,一著不慎,極有可能被這個猛獸反撲,然后傷到了自己。
“傳我軍令,全軍十里外駐扎,不得輕舉妄動。”略微思量,章邯便下達了一道軍令。
顯然,他也是知道項梁軍隊的破綻在哪里,便是糧草。
如今定陶城內存糧不多,而定陶城內卻駐扎著楚軍十萬之眾,這么多人馬,每日所要耗費的糧草,自然是海量級別的。
憑借著項梁手中的那點存糧,根本抵擋不了多久,這項梁的糧倉便要見底了!
到了那時,楚軍必然是斗志全無,秦軍要拿下這座定陶城,也將易如反掌,不費吹灰之力。
念及此處,章邯立時明白過來此戰的關鍵。
“蒙將軍,本帥將羽林軍以及一萬余名秦軍精銳交由你來調度,務必攔住前來支援的楚國大軍。”
此時的章邯已然說明了來意,并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章邯知道,這件事,整個軍中,已然找不出更能令他放心的人了!
倘若蒙毅都攔不住前來支援的楚國大軍,那更別提軍中的其他人了!
蒙毅亦是鄭重點頭,仗打到了這個地步,蒙毅自然明白其中的關鍵所在。
坦率來講,起初蒙毅對于章邯擔任主帥,還是頗為微詞的,畢竟章邯在此之前,并未正式統領過大兵團的作戰。
在蒙毅想來,就算是在北地的王離,其水平也應該在章邯之上。
只不過,在連番接觸之后,以及數次大戰之中,章邯的表現令蒙毅改觀。
不說別的,在打仗的過程之中,章邯干脆利落,不管是狹勝進攻,還是選擇撤退,絕對不婆婆媽媽,可謂是果斷至極。
更難得的是,章邯對于細節的把控也做得十分到位,就比如這一次合圍定陶,將項梁困于定陶之中,使其成為甕中之鱉。
蒙毅覺得,就算是換做他的大哥蒙恬,也未必能夠比章邯做的更好。
如此種種,已然證明章邯在軍事上,的確可以獨當一面。
蒙毅再一次對于扶蘇的眼光表示深深的佩服,這種對人才的才能的把握,以及這種用人不疑的態度,已然與秦國歷史上的那些明君重疊在了一起。
正在這時,一名士卒走進賬中,道:“啟稟兩位將軍,陛下傳來一份詔命。”
章邯和蒙毅對視一眼,旋即道:“請天使稍等片刻。”
他們二人雖然不知在這個時候,扶蘇突然傳來一道旨意是什么意思,只不過他們皆是明白,這一道旨意應該不是干預他們的軍事計劃的。
首先一則,章邯記得清楚,從他領兵出了函谷關之后,扶蘇就很少過問他章邯怎么打,只是要他將每戰的情況以及最后的匯總寫成奏報遞上去。
作為主帥,扶蘇全程幾乎沒有干預他,只不過偶爾有時要他章邯配合扶蘇的政治攻勢。
在這一點上,章邯自然是拿捏得清楚輕重的。
蒙毅對這方面自是毫不擔心,有他的兄長蒙恬坐鎮咸陽,倘若詔書真的有什么問題,蒙恬豈會不知?
久在軍旅之中,蒙恬自然知道詔書中哪些寫出來會干擾將帥的判斷的。
而且,扶蘇也并非不知兵之人,自然做不出這種蠢事。
二人稍作準備,來到中軍賬中,此時一名宦官亦是等在那里,見到二人,便從口袋中拿出詔命,讀道:“卿陷項梁于定陶,所用何等戰法,皆隨卿之心意,然唯有一點,應對楚國余孽,當以深入多殺為上…”
“深入多殺為上?”章邯眉頭皺起。
蒙毅也是大大的感到驚詫,要知道,在此之前,扶蘇給人的感受雖然有時候下手挺狠的,可是多數時候,手段還是相當仁善的。
就比如,不管是對于周文投降的俘虜,還是大敗田臧產生的俘虜,扶蘇皆是令其妥善的安置。
而獨獨面對這項梁,似乎這態度大為改變。
這時,宦官將詔書交到章邯手中,道:“章將軍,蒙將軍,王上這里還有一道口諭,要我告知二位。”
“請講。”
“王上說了,這定陶城內,大半都是楚軍之骨干,其中皆是對秦身懷仇恨之人,欲令其忘卻,唯有一法,先殺,然后再滅其國。”
“是故,此戰絕不能手軟。而且,這些楚軍也必定頑固至極,難以說動,是故,當盡力鏟除之。”
聽到了這些,章邯心中恍然。
的確,盡管扶蘇遠在咸陽,可是,對于這定陶城中的楚軍諸多將領,看的十分透徹。
從一開始,這些人,就不具備和秦化敵為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