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和蒙恬仔細思索了一番扶蘇的話語,認為的確有幾分道理,只不過,這二人又豈是那么容易說服的?
李斯緩緩道:“陛下,我朝廷攻略下一地之后,可漸漸以懷柔政策安撫,數十年之后,便可令其徹底歸心…”
扶蘇卻是搖了搖頭,李斯亦是發現自己這個主意著實不怎么高明,的確,過往的秦廷的確就是這么做的。
不管是征伐巴蜀,還是攻略六國,都是先攻下一地之后,徐徐圖之,以水磨般的功夫,將當地徹底劃入秦地范圍。
可是,這種辦法用在個把城池還沒什么,可一旦用在大規模的疆土之上,可就不怎么高明了。
扶蘇開口道:“丞相,大秦統一天下至今,已有十幾年了,可山東六國百姓可曾歸心?”
“反倒是民間百姓對我秦吏,畏之如虎,對我秦法,深惡痛絕。加之那些隱匿的六國余孽暗中挑撥,更是將種種怨恨對準了我秦國。我秦國要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讓這些百姓歸心?”
“這…”李斯有些遲疑。
扶蘇則是趁熱打鐵,道:“還有一點,山東那些反叛勢力,多是借助昔日六國的名頭,尤其是在大澤鄉暴亂的陳勝吳廣二人,已經派兵向我滎陽函谷關進發。”
“此時,我秦軍若是東出,必然會令這些反賊同仇敵愾,屆時聯合起來一同對付我秦國,可我秦國如若固守本土,只需一戰,便能告訴他們我秦國實力尚存,令他們徹底清醒過來,我秦國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他們必然忙于爭奪地盤,擴大勢力,如此這般內斗下去,我秦國可最后坐收漁翁之利。”
“當此之時,我秦國第一要務,便是繼續深徹變法,為日后反攻山東各地積蓄力量。”
說到這里,扶蘇微微一笑,道:“丞相,前些時日,你不是問朕那些為皇陵填土的工匠和修建新都的工匠都干什么去了么?朕今日便告訴你們,他們已經在為我秦軍日夜打造軍械。”
“其中,有不少人也已經分發田地,農具,為我秦軍種地打糧。”
李斯恍然大悟,之前扶蘇這般動作,倒是令他和蒙恬二人頗有些不解,今日,這個謎底倒是由扶蘇揭開了。
這時,扶蘇再度拿出一張白紙,交到蒙恬手中,道:“蒙卿,今日朕不妨與你們交個底,刑徒軍以及王室親屬所建立之秦軍,皆已經籌備妥當,如今在訓練當中…”
“而這是羽林軍大致之情況…”
瞧著手中白紙上列出的一道道數據,李斯和蒙恬二人皆是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羽林軍的單單是這些列出來的數值。
幾乎人人都是一個什長打底了,這意味著,只要有一些稍微訓練的新兵填充,羽林軍這支軍隊,數目頃刻間可以翻上十倍。
而且,即便是如此,這支軍隊的戰斗力依舊沒有下降多少,十分可觀。
而對于秦國來說,找到得到軍事訓練的新兵,很難么?那簡直不要太容易,可以說,整個關中,幾乎就是一個大型的兵站,但凡拉出一個能撒尿的,就能上戰場殺敵。
這不僅僅是因為秦人長期血戰的傳統,更是因為商鞅變法之后,每年的冬天,在關中都會舉行大練兵。
就算不練兵,當爵位與軍功人頭掛靠之后,那些渴望得爵升官的人,也會日以繼夜的磨煉自己,這樣一來,便可以大大的提升自己在戰場上得爵的可能性。
那些深入在秦國基層的小吏,將整個秦國底層的百姓完整的納入官府的掌控之中,自然,官府一道命令下來,將當地適齡的青年稍加訓練,并非什么難事。
這時,不管是李斯還是蒙恬,都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陛下,似乎早就知道山東各地會有叛亂?”蒙恬有些奇怪的看著扶蘇。
扶蘇微微一笑,道:“兩位愛卿,莫要以為朕登基之前,那些地方是白走的,這樣的情況,自然能發現一些端倪。”
“只不過朕不知道這些反賊何時在何地會謀反…”
扶蘇這倒是說了一句大實話,他也不知道自己來到大秦之后,這歷史會拐到什么地方。
自己這支小蝴蝶也不知道扇起來的風暴有沒有改變歷史軌跡,倘若扶蘇知道陳勝吳廣依舊會在大澤鄉起義,扶蘇二話不說,就派一支秦軍在那里蹲伏。
先干掉再說,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
只不過,早來晚來都一樣,這樣的情景,遲早會來,對于這一點,扶蘇心中早有預期。
扶蘇這時道:“兩位愛卿,我們仔細商議一下接下來如何應對山東各地的叛亂。”
瞧著二人有些不解之色,扶蘇道:“朕方才的確說過要暫時擱置山東各地的叛亂,但并不表示,我秦國就真的放任不管。”
“打是要打的,只不過,如何打還要計較清楚。”扶蘇此時帶著二人來到一處房間之中。
來到門口,蒙恬便感覺這里的戒備極為森嚴,僅僅是門口,就有成隊的士兵把守,而且不時的有軍隊巡邏,防備堪稱是嚴密至極。
此時,二人進入房中,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張龐大無比的沙盤,至少在蒙恬的眼中,眼前的這張沙盤比自己見到的任何一張沙盤都要大。
而在前方,則是掛著一張地圖,以幾張牛皮拼接而成,村莊,城池,道路等等,都在地圖上有著清晰的標注,甚至來說,連其中的水井都標注在上面。
這意味著秦軍在行軍途中,有這張地圖相伴,將會是如虎添翼,完全不需要為水源以及糧草的供應發愁。
如此精細的準備,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李斯也是瞪大的眼睛看著這一幕,他作為大秦的丞相,自是明白地圖對于糧草運輸的重要性。
倘若沒有地圖指引,如何能夠知道大軍的行進路線,又如何安全準時的將糧草送到大營?
沒有糧草,這大軍還打什么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