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站在一片焦土上,神色凝重!
這一次,在西路的較量之中,蒙恬罕見的覺得遇到了對手,先是在云中佯攻,之后繞過陰山,自九原南下。
這一連串的動作,就如同藝術一般,若非他蒙恬久經戰陣,經驗老到,這一次可還真有可能吃不小的虧。
雖然并未造成多大的損失,亦是讓蒙恬成功的給堵了回去,可是,能在防備如此嚴密的秦軍防線找到漏洞,可謂是不易!
“將軍,胡人此次劫掠之后,在水井、河流中投放了牲畜的死尸,屬下已經命人盡力打撈。”
蒙恬目光一凝,心中暗道:“胡人好狠辣的手段。”
春秋戰國打了幾百年,這幾百年的戰爭,最開始是堂堂正正之師,開打之前還要先向對方通報,敵方不整肅好軍隊,絕不進攻,如今已然蛻變成為了戰爭的勝利,無所不用其極。
甚至于為了最終戰爭的走向,殺降也是在所不惜!
而如此頻繁的戰爭,自然不可避免的有大量的人口死亡,尸體亦是有未來得及處理,最終誘發瘟疫的情況發生。
所以到了后面,所有人都學精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戰后清理尸體是一件必不可少的措施。
而向水源地投放死尸這種行為,在蒙恬看來,是一種十分惡毒的行為。
胡人這么做的原因便是想要通過污染水源,從而導致秦軍大規模的染病,最終降低秦軍的戰斗力。
只不過,對于這種情況,許多百姓不明所以,但軍中卻是對此早已有了普及。
而夏無且手中的那一本小冊子對此亦是有著詳細的說明,對于此事應當如何處置,皆是十分明了。
蒙恬沉聲道:“打撈起來的死尸,全部焚毀,告誡百姓,最近幾日不要飲用被污染過的水源,若是無水飲用,可就地掘井。”
此時,蒙恬亦是看到夏無且來到此地,連忙拱手行禮,道:“太醫令,這里就要煩勞您盯著了!”
“此乃老朽應盡職責。”夏無且亦是十分謙虛,開始帶領著自己的幾個徒弟前去探查水源。
蒙恬點了點頭,顯然此時交給夏無且,蒙恬十分放心,作為大秦的太醫令,其醫術在這天下自然是佼佼者,而其曾經更是以藥囊救過始皇帝,忠誠毋庸置疑。
“啟稟將軍,王離將軍來報,公子出塞,尋找胡人主力,伺機突襲。”
“什么?”蒙恬一下子就站不住了,此事的利害性即便沒有仔細言說,蒙恬心中亦是明白。
況且,一直以來,蒙家所支持的公子,只有扶蘇一人,這一點,自然也是因為蒙家曾經與楚國外戚的那一點香火情。
而今,朝局變幻莫測,這個時候,扶蘇一旦出事,后果將是不堪設想的。
蒙恬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片刻后,蒙恬道:“馬上給王離傳信,要他全力保障公子的后勤供應,不可延誤。”
蒙恬自是知曉,秦軍出塞,乃是開天辟地的頭一遭,對于后勤的供給,亦是極大地挑戰。
可無論如何,事情發展到了這步田地,便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做下去。
蒙恬亦是知道扶蘇既然決定出塞,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就絕不會輕易返回,故而所剩下的唯一選擇便是,全力支持。
況且,如今既然已經出塞,自然沒有退回來的道理。所謂開口沒有回頭箭,若是此刻回來,就不怕胡人得知秦軍的虛實,然后進行圍剿么?
要知道在草原上,那是胡人的主場,兩軍數量亦是有著極大的差別,稍有不慎,真的會令這支出塞的秦軍萬劫不復。
“另外告訴王離,我會即刻趕往上谷郡。”
作為三十萬秦軍的統帥,自然肩負首要的職責,故而,,蒙恬亦是決定前往上谷郡。
胡人大帳之中,一鼎鼎青銅巨釜中燉煮著大塊的牛羊肉,香氣彌漫在大帳之中,令人垂涎三尺。
爐火舔舐著青銅巨釜,望著巨釜之中不斷翻騰的熱湯,賬中胡人皆是發出開懷大笑之聲。
“還真別說,這從秦人手中搶來的東西就是好用啊!”坐在主位上的東胡王聞著香氣,不由笑道。
這青銅巨釜自是不可能胡人自家造出來的,需知此時有些部落仍是處于石器時代,所用的箭頭尚是骨頭做的,斧子不過是在木棒之上綁上一塊鋒利的石頭。
而已經將青銅技術攀登到了巔峰的大秦,自是有足夠的力量,供應秦地的百姓使用上青銅器皿。
即便是現在的鐵器,發展地也是有聲有色,只是暫時還做不到青銅如此大的規模,可是在軍事上已經開始逐步應用。
就比如馬蹄鐵,馬鐙皆是少府以搜集來的精鐵打造,以保證其質量。
“若是能夠每年都能來上這么一次,那就好了!”賬中有人聞著牛羊燉煮的香氣,遐想道。
見有人談到這個,東胡王道:“這一次我們能夠回到草原,也算是險之又險,若不是頭曼單于及時提醒,我們只怕真的要被王離那個老家伙堵在長城里面了。”
“饒是如此,亦是折損了我東胡兩個萬騎。”說起這個,東胡王不禁心有余悸,一陣后怕。
整整兩個萬騎,被王離率領的秦軍給打散了!
雖然后面又收攏了一些兵馬,可是這兩個萬騎已然不再完整,可以預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這兩個萬騎將沒有什么作戰能力。
想到這里,東胡王便是一陣心痛!
頭曼面色如常,心中對于巴休烈更是依仗,若非最后關頭,巴休烈闡明利害,告知秦軍主力就在咫尺,只怕他們還要在沮陽逗留上一段時間。
而那時,一旦被王離堵住,后果不堪設想!
想起這一路以來,巴休烈不斷出的計策,頭曼對于巴休烈也是越發依仗,亦是發誓,回去之后,也要學習一番秦人的那些東西。
巴休烈從秦地回來之后,便性情大變,似乎腦子也比以往靈光了許多,提出的諸多意見,對于他來說,都很有幫助。
“東胡王,這些事情都不要再說了!”頭曼舉起手中的青銅爵,道:“我們所做的,都是為了我們的子孫后代,為了部族的傳承,他們的英靈會受到上天護佑的。”
東胡王亦是舉起了手中的青銅爵,與頭曼共飲了一杯。
“傳令下去,命令勇士們開懷暢飲,為了這一次偉大的的勝利,慶祝一番!”
見東胡王下令,頭曼亦是道:“如此偉大的勝利,自當慶祝,傳令下去,我匈奴部族愿與東胡一同慶祝。”
巴休烈臉上露出遲疑之色,走到頭曼身邊準備說些什么,卻被得意忘形的頭曼喝止。
“想說什么盡管說,在這里有何說不得的?”
巴休烈無奈,道:“東胡王,如此做法想來是有些不妥吧!”
“若是有人趁機夜襲,我軍如何應對?”
“夜襲?”當聽到這兩個字所有人皆是哈哈大笑。
東胡王道:“頭曼單于,你這位奴才未免也太小心過頭了吧!”
“如今我們已經回到了草原,誰會偷襲我們?誰又能在這茫茫草原找到我們?”
“難道是秦軍么?”
“秦軍在關內尚且沒奈何得了我們,如今到了這草原,若果真有秦軍來犯,只不過是送到我們嘴邊的一塊肥肉罷了!”
東胡王志得意滿,對于巴休烈所言一切,根本不信。
“退下。”被東胡王一番話語戲說,頭曼頓感巴休烈讓自己失去了顏面,讓東胡小視了匈奴人。
巴休烈見狀,只得退出了賬外。
眾人見狀,皆是不以為意,旋即又舉起酒杯,撕咬著大釜之中燉煮的牛羊肉。
酒至半酣,投誠的狄文站起身來,拱手道:“大王,這兩日我尋得兩名女子甚為漂亮,那肌膚光滑似水,且還會一些歌舞,不知大王可有興趣?”
一聽到這個,東胡王頓時兩眼放光,忙問道:“在何處?”
狄文拍了拍手掌,頓時從賬外走進來幾名女子,開始跳舞為眾人助興。
東胡王緩緩站起身來,望著面前幾名女子妙人的身姿,不禁沉迷其中,端著酒樽便朝著舞女撲去。
本來,這群舞女便是在狄文威逼下,來到大帳之中助興,故而,多有些不情不愿,而此時,東胡王如此舉動,更是令幾名女子嚇的花容失色。
在一旁見到這副景象的人臉上則是流露出興奮之意,而狄文則是坐在一旁觀看,眼中沒有絲毫回避之色,如同一旁的胡人一般。
巴休烈在賬外聽到里面的女子的哭喊聲,不禁搖了搖頭。
不過碰巧取得了一次勝利,便如此放縱,如此這般,實在是難成大器!
巴休烈卻是不覺,自那日冒頓接受他的效忠之后,巴休烈便有意無意將自己所見到的這些貴族和冒頓進行比較,對于自己的要求,無形之中亦是拔高的許多。
如此這般,自是顯得自己與眾人格格不入,需知,原本的巴休烈斷然是不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些令人掃興的話的,縱然知道,也會放在肚中,絕不會說出來。
心中暗道一聲無奈,旋即便開始盤點起派出去的偵騎。
偵騎在草原上,就是大軍的耳朵和眼睛,大軍移動,所有的信息,都要通過偵騎進行獲知。
故而,偵騎對于草原部族來說,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能夠擔任偵騎的騎手,必然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其中甚至不乏有射雕者擔任這樣一個職位。
但凡在草原上遇到這種落單的騎手,多半便是大軍的偵騎。
清點到最后,巴休烈驀然發現有三四個偵騎未按照約定的時間歸隊,心中雖有疑惑,卻也不覺得有什么。
茫茫的大草原,迷路是在正常不過的操作,連一些老獵手,亦是常常在草原上迷路。
所以未曾按照時間歸隊,想來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巴休烈再度派出了幾只偵騎,向大軍四周方圓百里偵探情報。
“公子,抓了兩個舌頭。”季嬰押著兩人來到扶蘇面前。
望著眼前這道熟悉的臉龐,扶蘇倍感欣慰,當日云陽里的一個后生,如今在戰場上已然開始建立功勛。
扶蘇亦是聽英布說起過,季嬰在軍中訓練的成績以及刻苦程度,都名列前茅。
想起那位痛失兩子,如今只剩下三子季嬰的那位老丈,扶蘇亦是感慨萬千。
扶蘇手略微揮了一揮,頓時,便有四五人站出來,將兩個匈奴人押到了后面進行審問。
扶蘇的新軍之中并沒有懂匈奴話的,可是,蒙家軍中卻是不乏這樣的人才,和匈奴打交道這么多年,自然有人開始琢磨對方。
而從兩個匈奴人嘴里得到情報,扶蘇亦是絲毫不懷疑那些軍法官的手段,不消一時三刻,便可讓受訓之人將肚子里藏著的東西吐個一干二凈。
這些人,懂得如何能夠讓受到刑訊之人感受到最大的痛苦,同時又不至于死命,可以說,審訊亦是一名藝術!
少頃之后,從軍陣后方走來一人,將幾張白紙交到扶蘇手中,扶蘇眉頭抬了抬,心中暗道:“這未免也太快了一些吧!”
將這一抹雜念撇除,扶蘇仔細瀏覽起白紙上的字跡,讀到最后,扶蘇臉上露出興奮之意。
這么多天以來的努力,終于見到了回報,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扶蘇如何不欣喜,要知道他們現在距離胡人已經不足七十里,對于毫無掣肘且一人雙馬乃至于三馬的秦軍來說,七十里不過是半日之事。
只不過扶蘇仍是有些不放心,問道:“這二人說的內容照爾等判斷,可信否?”
審訊的軍法官對視一眼,皆是肯定的點了點頭,
扶蘇望著季嬰,笑道:“此戰若勝,季嬰,你小子可是立下大功了!”
見扶蘇這么說,季嬰摸了摸腦袋,有些不明所以,只不過見到扶蘇高興的樣子,情知自己帶回來的兩個俘虜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