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所依仗的正是他身后的大秦帝國,他料定不會有誰在這個時間點,去惹來秦廷的報復。
畢竟,此時的大秦,在多數人看來,還是那么一個無比強盛的帝國,秦軍,還是那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虎狼之師。
限于地域和眼界的原因,很少有人能夠放眼天下,看到秦廷的虛實。
江陵,是南郡的郡治所在,郡守府中,南郡郡守站在下首,恭敬的對著主座上的中年男子。
“陛下,南郡郡兵已經集結待命。”
此時,一位身披甲胄的武將道:“樓船水師恭候陛下之令。”
董翳亦是站出來道:“三千新軍已經休整完畢,整裝待發。”
坐在主座上的嬴政點了點頭,朝旁邊問道:“當陽縣有什么情況?”
韓談立即拱手道:“剛剛收到急報,南郡之中,昭、景、屈三族族長已經紛紛趕往當陽縣,身邊隨行護衛約莫有數十人,隱匿進入當陽縣約有千人。”
嬴政臉上浮現一抹冷意,指關節有節奏的敲擊著面前的桌案。
猛然,嬴政站起身來,掃視了堂下的眾人,道:“諸君,目標當陽縣,半個時辰之后出發。”
“諾。”
見眾人退去,嬴政坐回位置上,韓談恭聲道:“陛下,董翳都尉抓的那兩人如何處置?”
嬴政腦海之中略微思索一番,并未作答。
韓談見此,當即噤聲。他知道為何嬴政會如此表現。
在九江郡之時,扶蘇與那名女子表現的頗為親切,在長沙郡之時,扶蘇又恰巧相遇,故而,這些難免讓嬴政產生了些許顧忌。
這些日子,除了最開始的時間,韓談詢問過此事,未得到答復,韓談再也沒有提過,可如今大軍將要離開,韓談自然要請示嬴政的命令。
沉默了片刻,嬴政道:“給他們準備一輛馬車,隨朕前往當陽縣。”
“諾。”
嬴政眼睛微閉,揉了揉太陽穴,那二人嬴政亦是見過。
屈復給嬴政的感覺,實在是頗為天真了些,雖有些才學,可在嬴政看來,卻是難以成事。
而羋萱,則是讓嬴政陷入了猶豫之中,他不知道羋萱在扶蘇心中是怎樣的一個位置,故而,也不好做出決斷。
若是普通朋友便罷,可若是扶蘇屬意這名女子,那處置的手段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沉思些許時間,嬴政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先試探一番,然后再做打算。
盯著案桌上的地圖,嬴政嘴角露出浮現出絲絲冷笑,沒想到,扶蘇還真的將這楚地的不軌之人引誘了出來。
而這張大網,嬴政也布置了許久,而如今,便到了快要收網的時刻。
三日的時間眨眼即過,扶蘇并未等來高寵。故而,扶蘇只得去看看這景氏究竟想打什么算盤。
對于高寵,扶蘇心中知道,此人不長于心計,凡事都表現在臉上,且為人膽大,雖然相處的時間不算太長,但扶蘇覺得此人可以信任,故而,扶蘇才將這道軍令交付于他。
只不過,扶蘇也不知道高寵究竟發生了何事,到現在,都遲遲未歸。
為了穩妥起見,扶蘇決定還是孤身犯險一試,乘坐著馬車,扶蘇來到景氏的門前。
景氏面前整條街道都已經清理的干干凈凈,且已經灑了水,一人早已經在門外恭候。
恭迎他的準備,不可謂不周到細致。
扶蘇步下馬車,男子見扶蘇周圍除了馬夫一人,再無旁人,心中頗感驚訝。
但臉上的情緒掩飾的很好,走到扶蘇面前,不卑不亢道:“小民景烏拜見公子。”
扶蘇此時臉上露出笑容,道:“族長,不必多禮。”
雖然扶蘇心中恨不得錘死面前這個混賬,但臉上仍舊保持著笑容。
起碼目前為止,還不能讓這個混賬察覺到危險,否則,就有前功盡棄的可能。
“此乃犬子景駒。”景烏指著他身側一位青年人道。
提到這個人名,扶蘇心中不免震驚,這應該就是陳勝起義被章邯剿滅之后,被立起來的楚王。
只不過其下場不是很好,雖然坐上了楚王的位置,全盤繼承了陳勝起義的底子。
可是,項梁為了手中的權柄,便立了楚懷王熊心為楚王,再加上,景駒和熊心相比,身份的確不是差了一點半點,故而,景駒這個楚王,其實當的很是悲催。
剛當上楚王沒多久,就被項梁手下的項羽一路窮追猛打,最后直接被殺,由此,楚王的位置正式確定熊心為正統。
看到此處,扶蘇總算明白,景駒能夠當上楚王的依仗在哪里,這是景氏一族將他推到了這個位置,依仗著景氏的財富和權勢,在秦末,自然是大有作為。
見此,扶蘇心中看向景氏的目光漸漸產生了一絲變化。
如果之前扶蘇要鏟除景氏是因為景氏橫行鄉里,暗中鼓動人祭戕害百姓,令人心生不忿,那么這時,扶蘇心中又多了一條理由,有不臣之心。
只不過,扶蘇不確定,此時的景氏是已經有了反叛的想法,還是到了秦末,手中握有的力量使其膨脹,才產生了做楚王的念頭。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是哪一條,扶蘇都不可能放過景氏。
在景烏的帶領下,扶蘇進入了這座宅院。
看著宅院之中的陳設,以及其中放置的假山假水,還有諸多美妙的景色,扶蘇覺得,這里比之秦王宮都差不了多少了。
景氏作為楚國的三大氏族之一,的確令人側目。
扶蘇心中冷笑,難怪楚國最后難逃覆滅的命運,有這樣的權貴,楚國不亡,實在是沒有天理。
外面的百姓窮困潦倒,這里卻是鶯歌燕舞,紙醉金迷,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大抵如此。
秦國卻是因為商君的緣故,再加上歷代君王持續打擊的緣故,秦國的氏族力量已然被削減到十分微弱的地步,對于國家大政,難以干擾。
掩飾心中的厭惡,扶蘇臉上仍帶著和善的神色,跟隨著景烏來到一處頗為寬闊的廳堂,其中,早已坐著不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