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九江郡,一戶極為高大的宅院之中,只有一間房屋仍然發出點點的燈光。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屋子正中,看上去,男子臉色并不好看,可是,仍然在堅持批閱手中的竹簡。
“陛下,今日已經批閱了一百五十斤的公文了,還請寬衣就寢,保重身體。”嬴政身旁,韓談提醒道。
韓談心中亦是感到一陣心疼,這句話他不知和陛下說過多少遍,可這么長時間以來,嬴政卻是很少聽他的話,按時就寢。
而這次從咸陽秘密來到九江郡,一路車馬勞頓,連他這個身體康健之人亦是有些忍受不了。
可嬴政每日批閱公文的數量,卻是絲毫不減。
“無妨。”將手中這件公文批閱完,嬴政緩緩將竹簡卷了起來。
“咳咳!”嬴政猛然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變的蒼白無比。
看到這一幕的韓談,臉上大駭,急忙拿出袖中的手帕,為嬴政擦拭嘴角的鮮血。
“陛下,還請按時吃藥,早些歇息,不要如此操勞了。”韓談跪在嬴政身側,懇求道。
“起來!”嬴政不冷不淡道。
雖是拖著病體,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是充滿了威嚴,讓韓談不由的遵照他的命令。
“朕的身體,朕自己清楚。”
見嬴政欲站起身來,韓談急忙去扶,可卻被嬴政推到一邊。
望著北方,嬴政問道:“韓談,少府之中的馬具已有多少運到九原郡了?”
“啟稟陛下,已有五千副馬具運到軍中,剩余還有一萬五千副馬具在路上,相信不日就能抵達軍中,如今,還有三萬副馬具,少府在加緊制作中…”
對于這些事情,自從離開咸陽之后,便是一直由韓談在負責。
嬴政看著北方,如今已是三月,再過兩三個月,就到了盛夏季節,而到時,北方便會燃起烽火。
一般來說,盛夏秋收之際,水草豐盛之時,就是北方那些胡人南下掠奪的時候。
嬴政從北方蒙恬遞來的軍報之中,敏銳的察覺到今年的胡人對于邊境的試探次數明顯增多,這恰恰是南下侵略的信號。
和北方胡人作戰了許多年,整個帝國對于胡人那一套早已經熟悉無比,用一句不客氣的話來說就是,你撅起屁股,都知道你要拉什么樣的屎。
去歲,拒絕了和親,可是,胡人卻并沒有因此惱羞成怒,南下入侵,看上去顯得頗為不尋常,而今歲開春之后,北方遞過來的軍報,則是驗證了嬴政的判斷。
故而,嬴政立即下令,秘密運抵馬具到軍中,然后進行裝配。
“陛下,還請歇息。”韓談在此懇求道。
嬴政略微點了點頭,突然,門外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一人急匆匆走了進來,道:“啟稟陛下,這是今日郡守府中的發生之事。”
嬴政急忙接過來細看,看到后面,嬴政眼中閃爍出幾分欣慰之意,口中道:“做起事來,還算是果斷。”
看到郡中有四成官吏缺席,嬴政心中明白,這便是當年他急速吞并楚國留下來的禍根,在楚國的地方之上,有許多官吏仍由盤桓在當地的大族擔任,故而,一旦有事,朝廷根本指使不動這些人。
將心中的殺意按下,這一次,他要看看扶蘇如何處置這九江郡的事務。
翌日,郡守府中,扶蘇看著手中的奏報,一躍而起,臉上顯出幾分激動之色。
“英布…”話未出口,扶蘇便意識到在昨日見過九江郡的官吏之后便已經將英布派了出去。
三百士卒也盡數下到各縣鄉之中,一切為的就是三日之后的那場祭祀儀式能夠順利進行,若是一些宵小之徒暗中阻止,扶蘇也早已授權英布他們可以先斬后奏。
從最初傳回來的情報來看,效果的確不小,吳芮在九江郡的聲望的確極高,故而,與英布配合起來,阻力的確消減不少。
而更讓扶蘇興奮的是,在巴蜀制造的曲轅犁已經有一批到達了九江郡。
的確,在蜀郡的那一番動作極為有效,程鄭樂和卓鼎山充分發揮出了商人的本質,效率變的極高,再加上少府的工匠配合,在短短數日之內,便已經制造出了五千具曲轅犁。
按照扶蘇的設想,第一批到九江郡的曲轅犁,能有三千數就不錯了,甚至有可能更低,哪怕有一千具曲轅犁,扶蘇也會認為卓鼎山和程鄭樂沒有偷奸耍滑。
“司馬欣,隨我去渡口。”
一艘巨船已經停留在了渡口,許多工人正在將船上裝載的曲轅犁的配件一件件卸運下來。
看到這一幕,扶蘇也是頗感疑惑,而隨行而來的一名工匠隨即解釋道:“啟稟公子,臣與司馬鐵官等人商議過,覺得若是在巴蜀組裝之后,在裝運貨船,頗為不便。”
“司馬鐵官認為,九江災情緊急,故而調配人手全力生產曲轅犁配件,然后到九江郡進行最后的組裝。此次隨行而來的工匠,臣亦是帶過來了。”
“還有一則便是,鐵官認為,少府制造之曲轅犁精良,可耗費時間卻是不少,故而,鐵官為了追趕速度,這曲轅犁制造的粗糙了些,用料比之少府差了一些,但臣敢保證,這些曲轅犁皆可堪一用。”
扶蘇不住的點了點頭,從他剛才眼光掃過之時,便已然發現了這名工匠所說的問題。
這些運抵九江郡的曲轅犁配件比少府生產的的確是粗糙不少,不過看樣子,應該可堪一用,這一點,卓鼎山和程鄭樂還不敢忽悠自己。
扶蘇知道,之所以有如此大的改變,卓鼎山和程鄭樂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不少。
而司馬昌短短時間之內,便為扶蘇提供了如此多的曲轅犁,扶蘇不僅不會因為質量稍減怪罪司馬昌,反而要對司馬昌重重嘉獎。
換做旁人,可沒有人敢違抗自己的命令。九江災情,事情緊急,曲轅犁只要可堪一用,自然是越多越好。
“回去之后,告訴司馬昌,此事他做的很好,回咸陽之后,孤會為爾等請功。”
“臣謝公子。”工匠臉上亦是露出喜意。